龍潭中學離小學距離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對於剛六歲的若依，我也不太忍心她每天早起走這麼遠的路。
而且，我們三姐弟中，二哥和大姐早就獨立出去，留着我帶個孩子還賴在父母家中。這讓外人知道總會風言風語，爲了避開這些，還是乾脆自己搬出去比較好。
晚上休息，便是看電視的時候。電視上正放着一部名爲《康熙王朝》的電視劇，本來若依也非常感興趣。可是每晚八點她就得睡覺，這樣一來總也接不上劇情，看得迷迷糊糊，後來索性就放棄了。
這時候她在幹什麼呢？
我從沙發上起身，這丫頭剛纔神神秘秘地在陽臺上不知玩着什麼。我走過去一看，卻見她的耳朵裡塞着耳機。
“若依，你在幹嘛呢？”
“噓——”若依皺着眉頭朝我揮手，示意別打擾。
看着她認真的模樣，我不由笑了笑，打量了陣她手裡的玩意，這不是我以前放家裡沒用的小收音機麼？
這種小收音機十塊一個，結構非常簡單，甚至連天線也不具備，不過對於充滿童心的若依來說，卻是非常有意思的玩具。
“你從哪翻出來的？給papa一隻耳機。”
我側臉過去，若依取下一隻耳機揉進我耳裡。
“你知道他們在放什麼嗎？”
若依說：“這是一個放音樂的頻道。”
這時耳朵里正好傳來女播音員好聽的嗓音：“這裡是……音樂之聲節目。”
“papa想聽什麼？”
若依舉着收音機，一副這裡面的節目都是我的樣子。
“哦，還有什麼節目？”
若依按了下按鈕，一陣雜音擾耳後，又漸漸清晰。
是說相聲的，若依又按了下，聲音又變作打廣告的。
來來去去其實也就三四個節目，不一會又轉回之前的“音樂之聲”。
若依玩了會就泄氣了，將另外個耳機也塞進我耳朵，把收音機拋給我。
“papa自己聽吧，送給你了！”
說完這丫頭就踢踏腳步，跑回客廳看電視去了。
我站了起來，推開陽臺上的窗戶，夜風襲來，吹得我的脖頸涼絲絲的。看着天上倒掛着的滿天星斗，我不由出了神，直到耳機中突地傳來一陣播報：“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八點。”
我取下耳機，朝身後喚了聲：“若依，該睡覺了！”
“知—道—啦！”
聲音拖得長長地，顯出不樂意的情緒。
父親家裡有三間臥室，但有次鼓勵若依一個人睡間房時，她總說害怕，也就只好在我睡的房間里弄了張小牀。
擰好洗臉帕，幫若依好好擦完臉；又倒好洗腳水，給她端來凳子。
“好好洗腳，別玩水。”
我這樣說了一句，但若依還是在腳盆裡使勁撥弄着水花，哪裡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我伸出自己龐然大物般的腳掌，一把踩住若依的小腳。這丫頭尖叫起來：“呀！papa是個壞蛋，仗着自己腳大欺負若依！”
“哼哼，還好不好洗腳？”
“好啦，好啦。”
母親從我倆身旁走過去：“都多大的人啦，還跟小孩子一樣玩鬧。”
我和若依趕緊收聲，等到母親走過去後，若依前傾着身子，低低地對我說：“papa，奶奶是不是很討厭若依啊？”
我揉了揉她已經剪短的髮絲：“不會啊，只是奶奶喜歡你的方式不同而已。”
“哦。”
若依擦好腳，換了睡衣，我替她掖好被子時，若依將這個身子縮進被窩裡，悶聲對我說：“papa也要早點睡哦。”
“嗯，古德奈特。”
“古德奈特，呼呼。”
互道晚安後，我纔將她窗前溫馨的粉色燈盞熄滅。
——
我是怎樣醒的呢？自己也忘了，只感覺到眼睛感到一陣迷濛的光芒。
心裡遲鈍地想着：“這光好像若依牀頭的燈光。”
再然後，我才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但只看了一眼後神智突然清醒。
確實是若依牀頭的燈亮着無疑，但若依呢？被子被踢開一半，然而若依卻不見了！
還好只不過一會，我就看見若依鬼鬼祟祟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然而她卻沒有睡覺，只是坐在牀邊，燈光不是太清晰，而我也虛睜着眼，看不見她的表情。
等了一會，若依還是沒有動靜，我不由出聲道：“若依幹什麼呢。”
“啊、papa你醒了？”
我也不再掩飾，揉揉眼坐了起來。
“大半夜地幹嘛不睡覺？”
若依從牀上站起來，靠近了我，只聽得她說話聲斷斷續續。
“papa，若依做了個夢……夢裡有一片大海，若依就那裡遊啊遊，遊啊遊，遊啊遊的……”
“然後呢？”
“然後若依醒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說道：“那趕緊睡覺吧，不早了。”
“睡不了啊papa。”
“爲啥？”看着若依糾結的臉孔，我忽然醒悟過來，“我家小公主尿牀啦？”
若依連忙湊過來捂住我的嘴巴：“不要和奶奶說！”
“唔，好好，不說。”
知道詳情後，我心裡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尿牀了就早說啊，怎麼坐在牀邊不動彈呢，不冷嗎？”
“牀……都溼了。”
“好吧，讓爲父看看若依的大海溼成什麼樣。”
“討厭啦！”
我掀開被子，摸了摸果然有一片溼潤的溫暖。我笑道：“若依不是會游泳嗎？”
若依被我取笑後，也不甘示弱地說道：“池子太小啦！”
“褲子溼成什麼樣了？”
我查看了下情況，對若依說道：“洗個澡吧，換身衣服，明天還得去上學呢。”
我把熱水放滿一個澡盆，若依趕緊脫得光溜溜踩着水進去。
我拿着洗澡帕幫若依擦着身子，嘆道：“小公主要快點自己學會洗澡哦，不可能每次都是papa來幫你掩藏罪證的。”
若依自然享受着被伺候的舒服，只是在鼻腔裡哼了聲，也不回答我。
洗完澡後，給若依穿上新的睡衣。
“趕緊去睡吧，睡papa的牀。”
“papa呢？”
“我還得幫你消滅罪證呢，不然你奶奶又要說了。”
若依對我辦了個鬼臉，一溜煙就回臥室了。
我晾好若依的衣物時，已經午夜兩點半了。有些睏倦的我也趕緊縮回被窩，若依顯然又墜入夢想，小嘴呢喃着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等到我縮進被窩後，她就自主地跟個八爪魚似的纏在我身上。我亦只好苦笑着不敢翻身，萬一一個不甚，就把這個可愛的小公主壓扁咯。
小孩子心性總是易變，快樂和悲傷都不長久。開學一段時間後，若依顯然已經徹底融入了普通的校園生活。而我也搬了出來，就在小學附近的教師宿舍住了下來。只有週末才和若依一起回去看看父母。
“你有沒有發現那個鐵鳳梨的嘴巴沒有消停過？”
踩着風一樣的葉好，一邊跑着一邊對孟若依說道。
“呼哧——呼哧——”孟若依艱難地邁着步伐，才勉強跟在葉好旁邊。葉好的話語彷彿被風拍碎在耳旁，孟若依也只得回了一個，“啊？”
葉好又趁機回頭看了一眼，吊在後排的鐵鳳梨腮幫鼓鼓的，眼睛已經笑得眯起來。看她輕鬆的模樣，顯然也未把體育課裡的繞場跑放在眼裡。至於爲何落在最後，肯定是與她身旁那位女孩有關。
“是柳玉皇！”
葉好不知是嫉妒還是羨慕，說出了真相。
孟若依總算知曉了葉好在談論誰了，也回頭瞥了眼。柳玉皇邁着小碎步，看起體力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可鐵鳳梨顯然不會像葉好一樣精力充沛，而且邁着的步伐總是刻意等着那個柔弱的小女孩。
“你看你看，又投食了！”
葉好看了兩眼，發現體育老師不知所蹤後，乾脆反轉身子，倒着陪孟若依跑動起來。眼神如同找準靶心的箭矢一般，緊緊盯着隊伍後方的鐵鳳梨和柳玉皇兩人。
只見鐵鳳梨“奧姆奧姆”地嚼個不停，而喉嚨稍稍滾動下，吞嚥之後，柳玉皇便從口袋裡又拿出一小塊零食，往旁邊拋去。鐵鳳梨熟練地張嘴便咬，又大口嚼起來，那幸福的模樣看得葉好直咬牙。
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後，葉好重重地對旁邊的孟若依說道：“我知道了，鐵鳳梨就是一個寵物！”
葉好近來被提拔爲“平西大將軍”，官威之勝，幾乎連班長也未放在眼裡。
曹雅露看見葉好如此行爲，出聲道：“葉好同學，你倒着跑啊？要是被體育老師看見，肯定要說你了！”
葉好哼了聲：“切，姑奶奶身爲體育委員，這是在看你們有沒有偷懶！就算我倒着跑，你也追不上我！”
“這是兩碼事！”
曹雅露一陣氣急。
看見曹雅露這個模樣，葉好反而升起了好鬥之心。乾脆脫離隊伍，兩三步快退，跑到孟若依面前。揚着手自傲道：“我現在還出列了呢，你管得着嗎？”
葉好自學前班時就一直被曹雅露用班長這個名頭各種看管，現今有了與之對抗的底氣，心底別說多高興了。看着孟若依上氣不接下氣地樣子，意氣風發地說道：“小若依，你這身體素質不行呢，還得跟着姐好好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