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的時候，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臟彷彿被一個無形地大手給揉成了一團。一股強烈的絞痛感，讓我有種窒息的感覺。
這句話說出來以後，我就像是拼盡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一般，整個人甚至都產生了一股脫力感。
馮阿姨聽到我的話以後，卻是已經徹底愣住了，良久，她才緩緩地低下了頭，散亂的頭髮蓋住了她的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一言不發。只是低着頭，肩膀卻是漸漸地開始微微地聳動起來。
這個問題很尷尬。我一直想一輩子都憋在自己的肚子裡，但是這一刻，我卻是已經徹底忍不住了。
雖然心裡面對自己有些悲哀，但是當我問出來的那一剎那，卻忽然淡然了很多，很多事情，其實不必要總是那麼在意下去了。
所以，對於馮阿姨小時候對我的態度，我的內心已經沒有了多少的怨恨，有的，只是那股無盡的疑惑。
爲什麼，她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冷漠到了這種地步？
在農村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影響下。她不是應該很重視我嗎？爲什麼在小的時候，完全把我當成了一個垃圾？！
這個問題，真的讓我有些想不明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馮阿姨一直低着頭，沒有回答，冰冷的月光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看上去，居然有些莫名的恐怖。
初春的深夜，依舊有些寒冷，我的身上套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卻像是已經麻木了一半，居然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我一直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
又過了一段時間。她還是在低着頭，就在我有些忍不住，想要再度開口的時候，那顫抖着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小磊……對不起……”
這句話彷彿是石破天驚一般，打斷了所有的沉默。
我愣住了，很快就笑了起來，聲音變得很平淡：“我說了……過去的事情，不需要再道歉了。”呆叼助技。
“小磊……”
馮阿姨擡起了頭。臉上已然佈滿了淚痕，有些泣不成聲地說：“我知道……但是，其實……那個時候，都怪我太年輕了……”
說到最後，她卻是捂住了嘴巴，再度低下了頭。
這句話讓我皺起了眉頭，心裡面越來越緊張，我想，接下來她說的，應該都是真心話。
良久，馮阿姨才擡起了頭，看着我，眼神中有些空洞：“罷了……小磊，我今天……全都告訴你吧……”
我點了點頭，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謝謝……”
像是在平復自己的心情一般，良久，馮阿姨揉了揉眼角，臉上掛着一絲愧疚的笑容，看着我說：“小磊，其實我和你爸，是在大學裡面認識的。我那個時候……是個孤兒，但是成績很不錯……你爸爸人也不錯，而且在學校裡面很出色，總之……到了大學以後，我就一直跟着他了……”
說到這兒，馮阿姨的臉上雖然一直透漏着一絲空洞，但是卻是隱隱地露出了一股濃濃的幸福，顯然，那段大學時光，對她來說，纔是最值得回憶的。
雖然我的心裡有些感慨，但是這種場合下，卻忍不住有些想笑。沒想到，老爹那種傻貨，居然還上過大學，而且看馮阿姨的文憑，應該還是一所很不錯的大學。
聯想到平日裡老爹那副傻二貨德行，我卻是搖了搖頭，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看到我沒什麼反應，馮阿姨這才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的心氣兒很高……和你爸在大城市受氣，就回來了……然後，就感覺和這裡格格不入……雖然我是個孤兒，但是我一直在市區裡，所以……以後的話，矛盾也就越來越多了……”
說到這兒，馮阿姨居然看向了我，露出了一絲苦笑：“那個時候……我不想要孩子，但是你爸爸非要有孩子……而且當時，我已經和……和……和那個人有聯繫了……所以，我纔會……”
說到最後，馮阿姨的臉上，居然再度浮現出了一道明顯的淚痕。
顯然，這就是真相了。
因爲不想要孩子……因爲已經不再和老爹在一起了……所以，這才導致了後來發生的一切。
瞭解到了這些以後，我卻是傻傻地站在了原地，居然有些頭暈。
良久，當我徹底反應過來以後，則是有些無力地靠在了門框上，不知怎的，居然慢慢地握緊了拳頭，幾乎是咬着牙開口道：“就是因爲……這個？！”
馮阿姨點了點頭，臉上再度浮現出了一絲淚痕，卻是捂住了嘴：“小磊……”
我的視線忽然有些發黑，整個人的身體都晃了一下，急忙伸出了手扶住了門框，卻是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大口喘着氣，調整着呼吸。
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懷疑過馮阿姨的想法，卻是從來沒有想過，我只是一個犧牲品。
從一開始，她就不想讓我誕生，可以說，在她的心裡，一直沒有把我當成過她的親生兒子。
那個時候她和那個男人已經在一起了，恐怕，滿腦子裡，都是自己的未來吧……
這一刻，我的腦海裡，忽然涌現出了小時候種種的陰影。
“沒媽的野孩子……”
“他的媽媽都不要他了……”
“別跟他一起玩，他媽媽都不要他，這孩子不一定是什麼樣子呢……”
…………
一幅幅畫面，彷彿是電影一般在我的腦海裡放映着，但是我的心，卻是漸漸地平淡了下來。
痛過很多次的人，往往都會變得麻木起來，現在的話，我想我已經能夠承受這一切了。
狠狠地突出了一口氣，我這才站穩了身體，對面，馮阿姨已經捂着臉站了起來，顯然是想過來看我。
而我卻是擺了擺手，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看着她問道：“那麼……你以後，就只打算……這樣下去了？”
馮阿姨點了點頭：“我會自己存養老錢的……倒是你，小磊……你一定要好好學習……我……媽媽會，會幫你的……”
“馮阿姨……”
我打斷了她，臉上帶着笑容：“我的學業，我自己會考慮好的……但是你一個人在這裡，是不是有點太不安全了，而且……你的年紀越來越大，以後……真的很難讓大家放心啊。”
我的心裡，漸漸地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馮阿姨卻是笑着擺了擺手，臉上還掛着一絲淚痕：“沒什麼……小磊，媽媽……我……我沒事的，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就夠了。”
說到這兒，她卻是緊緊地看向了我的臉，眼神里居然透着一股濃濃的期盼。
我忽然感覺，在這一刻，她眼睛裡的感情，才真正的屬於一個母親。
我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甩開了那些雜亂的念頭，說：“算了……你的養老錢，還是別那麼拼命了。以後的話，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說到最後，我的心裡卻是有些空蕩蕩的，彷彿擺脫了一個巨大的包袱一般。
聽到這句話，馮阿姨瞬間看向了我的眼睛，雙目眥裂，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幹嘛忽然用這種眼神看我啊？”
我故作輕佻地笑了起來：“不是都說……養兒防老嘛？我的存在，就等於老爹，我的媽媽。還有你的養老錢啊……這一點，還需要我來解釋嗎……”
說到最後，不知怎的，我的聲音卻是有些微微的顫抖。
馮阿姨已經愣住了，她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眼睛裡的淚水一直沒有停歇。
良久，她彷彿失控了一把，摔倒在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小磊！！！”
我嚇了一跳，急忙走了過去，一邊扶起了她，一邊看向了東方的天空。
那裡是老混蛋家的方向，明天的話，抽個時間，去幫那個老東西收拾一下房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