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一聲悠揚的鐘聲伴隨着破雲而出的驕陽輕輕盪開,三名氣質非凡的中年人步入場內,除了唐吉等有文位加身之人自不必多禮之外,其餘各大花魁以及當家紛紛躬身問好。
皓馬看着那三道偉岸的身影,嘴角浮出一抹蔑笑。
“果然如此。”
林夫人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眼底同樣閃過一絲異色,然後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秋葉,面帶歉意。
秋葉此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三位大人的身上,自是沒有注意到林夫人的異狀,她此時緊張得手心都有些發燙,抿緊的嘴脣險些要滲出血來。
幾乎是下意識地,秋葉不禁擡眼望向金鳳樓對面的那座矮樓,那裡原本也是一家名不經傳的花樓,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卻閉門謝客,門窗緊閉,大概是樓中的姑娘也出外看熱鬧了吧。
等秋葉回過頭來的時候,三位大人已經落座。
今天金鳳樓所邀的三位主考大人,一位是州府守備軍的夏豪夏參將,一位是兵仗司的劉長遠劉司監,最後一位則是州府最大私塾的老教授,文位及御書的康德康大人。
這三位在徽州府中都是久負盛名的大人物,這等陣容自然比上一屆花魁大賽的評審還要高了好幾個層次。
見狀那些看熱鬧的民衆頓時驚呼聲四起,顯然是沒想到金鳳樓竟然有這麼大的面子,不論從是地方軍官員,還是到鑄造府的上級,甚至於文位極高的詩詞大家,竟然都請了個齊全。
“如此權威的主考,竟只是作爲花魁大賽的評審,這金鳳樓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可不是嘛,也許是因爲白菲兒呼聲太高,金鳳樓爲了避免在其奪冠之後落人口實,纔不得已這麼做的吧。”
一幫民衆議論紛紛,無不對金鳳樓的大手筆而驚歎。
在場唯有兩人在三位大人出場的時候,便看出了其中貓膩。
皓馬,以及林夫人。
眼看比賽即將開始,圍觀的人羣再度開始爆發出一輪歡呼聲,各自喊着自己最看好的花魁名字,看那人聲鼎沸的架勢,幾乎已經與州考發榜之時相差無幾了。
“白鳳凰必勝!”
“水仙姑娘我們都支持你!一定要奪得頭名啊!”
“霓裳姑娘我愛你!”
“秋葉姑娘一定要贏啊!我可是把全身家當都買了你了!”
……
便在衆人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金鳳樓的大當家款款行到舞臺中央,對衆人行了一禮,當下宣佈花魁大賽正式開始。
第二道鐘聲隨之響起,四大花魁紛紛走上舞臺。
在萬衆矚目之下,白菲兒走在最前頭,高高地揚着脖子,便如一隻驕傲的白鳳凰一般,第一個踏上了舞臺,立刻激起大片的叫好聲。
秋葉也因爲其位置距離舞臺極近,所以緊隨其後,努力壓下心中的緊張,展現出了自己最美的笑容。
水仙和霓裳兩位各自花樓的當家花旦,攜手並進,一位氣質淡雅,一位美豔不可方物,各取所長,涇渭分明。當四人一齊站上舞臺之後,立刻迎來了一陣最爲盛大的歡呼聲,震天鑠地,想必就算是隔着兩三條街也能感受到這裡的喧囂之意。
也不知道在今日過後,這四大花魁誰能夠真的從此一飛沖天,聲名大振,又是誰會慘敗而歸,最終泯然衆人,成爲青.樓美景中的一位匆匆過客。
四位姑娘在臺上一字排開,所有的目光此時都集中在前方的三位主考官身上。
第一輪的詩詞考題,便是由他們指定。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下一刻,一位金鳳樓的小廝弓着身,手中捧着一個木箱子,來到了舞臺中央。
抽籤!
抽的不是題目,而是此後三輪的出場順序。
最後一輪的才藝展示或許這順序無關大雅,但是對於第一輪的詩詞考覈,以及第二輪的琴棋書畫比試來說,自然是先出場的人會佔有優勢!
比如同一個主題的詩,後面出場的人就需要避免前面他人所用過的修辭或者意境,至於說琴棋書畫四道,要是前面三人都將你所擅長的所選走了,最後那人豈不是註定落敗?
所以這個抽籤,極爲關鍵!
第一個抽的是白菲兒,只見她妙手入箱,再將其伸出的時候,手中已經有了一塊木牌,上面赫然是一個“一”字!
剎那間,那些支持其他三位花魁的民衆不禁響起陣陣噓聲。
今日的花魁大賽由金鳳樓舉辦,而他們的當家花魁正好抽到了最爲利好的一號牌,不論怎麼看,這事兒都透着暗箱操作的可能。
不過這種事在往屆倒也見怪不怪了,畢竟人家有主場優勢,所以大家只是起鬨了一陣,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便很快偃旗息鼓下來。
第二個抽的是秋葉,只見那小廝將懷中的木箱不着痕跡地微微抖了一下,隨即湊到了秋葉的身前。秋葉此時滿心忐忑,哪有功夫注意到這些小細節,所以不疑有他,便已經將手探入其內。
而當秋葉將手中的木牌攤開的時候,頓時輕輕皺起了眉頭。
“四!”
最壞的四號牌,竟然被她抽中了!
先前聲稱將自己全身家當都壓了秋葉的那位男子,隨即唉聲嘆氣起來,他沒想到,比試尚未開始,秋葉姑娘便已經落了下風。
咧了咧嘴,男子無奈道:“這運氣,真是……”
的確,這樣的運氣真是糟糕到了極點,但令大家意外的是,秋葉眉間的焦慮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隨即消散不見,再度換上了淡淡的笑意,似乎對於這一結果輕易接受了下來。
只是在無人注意之時,她再度擡眼看了一下對面那座門可羅雀的矮樓。
隨後水仙運氣極好的抽到了二號牌,霓裳則於第三位出場,至此,大賽隨後三輪的出場順序被確定,而三位主考官似乎也在這段時間之內,商討出了今日的詩詞考題。
坐在中間的是老教授康德康御書,只見他有些無奈地看着自己面前被劃去的“梅”之一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來。
隨即,全場寂靜。
不僅僅是臺上的四大花魁,臺下的各大當家賓客,就連在青幔外的圍觀民衆也大氣不敢出地看着康御書,心中無比緊張的同時,也隱隱有些期待,因爲誰也不知道三位主考大人到底出了個什麼題。
康德輕咳了一聲,隨即開口道:“第一輪的詩詞題目爲,詠春。”
話音落下,立刻激起旁人的激烈討論之聲,這個題目看似簡單,但古往今來,關於“春”的詩詞不計其數,想要覓得新意,不受前人創作的束縛,絕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果然,就連臺上的水仙和霓裳等人也面露難色,不過此時卻也體現了抽籤靠後唯一的優勢,那便是能獲得更多的思考時間。
誰料,便在抽到二號牌的水仙尚未打好腹稿之時,卻見位於左首的白菲兒已經擡步走了出來。
“三位大人,諸位貴賓,菲兒已經有了答案。”
此言一出,立刻激起千層浪,要知道,第一輪創作詩詞的思考時間,也是計入評分環節的,白菲兒能夠在這麼快的時間內便已成詩,要麼是她恰巧準備了一首詠春的詩詞,要麼就是她的才思實在太過可怕,學識之淵,讓人難以置信!
若是前者或許還只能說明白菲兒的運氣太好,若是後者的話,也足以令人歎爲觀止了。
但不論怎麼說,白菲兒既已成詩,那麼她在第一輪便已經佔得了先機,接下來,就要看看她的這首詩詞到底如何了。
只見白菲兒不慌不忙地福了一禮,這才緩緩開口道:
“淑氣催寒去,春.光入戶來。
風搖楊柳綠,牆倚杏桃開。
輕使羅衫換,閒成亂緒裁。
無端雙燕子,斜過小窗臺。”
言畢,三位主考大人頻頻點頭,而圍觀民衆也響起陣陣叫好之聲,尤其是有文位在身之人,已經判斷出了此詩的境界,恐怕堪比上佳之詩!
對應文位九階,文人作品也有九個不同的層次,分別是:入門、可觀、上佳、極嘆、窺形、悟意、超凡、傳世、驚聖!
別看上佳只是第三層次,便以爲詩成上佳很容易,要知道,當初春熙文會的時候,金大錘的畫,白遲的字,以及嚴子安的詩,均是上佳作品,而這三人,都是貨真價實的貢生!
而白菲兒呢?只不過是一介普通的青.樓女子,若她的這首詩能夠達到上佳的層次,已經十分了不得了!
也正是因爲白菲兒沒有文位在身,所以她所做之詩,是無法引得才氣加身的,更不能以才氣光芒的長短來判斷這首詩的價值幾何,這也是爲什麼大賽中需要三位飽讀詩書的主考大人來進行評判,三人必須依靠自己對詩詞的品鑑,來進行判斷,將四人的詩詞排出個強弱高低,以此來決定這一輪四人的分數。
第一名得四分,第二名得三分,以此類推,明落最後的花魁便只能獲得一分。
三輪比試均是如此,再於最後將四人三輪的分值相加,最高者自然便是此屆大賽的勝者!
這樣的規則簡單易懂,而且相對透明,所以自從三年前的那一屆花魁大賽之後,其後但凡是四大樓舉行的各類比試大賽,均是沿用如此的打分方式。
三位考官當中,劉長遠首先做出了自己的評價:“此詩對仗工整,畫面感十足,其意境也讓人讚歎,我認爲,應當爲上佳之詩!”
另外一邊的夏豪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理應如此。”
唯有坐於中間的康德老先生似乎有些猶豫,畢竟在他看來,這首詩或許距離上佳的門檻已經很近的,但是總覺得還是少了些什麼,此時聽得兩人的意見,又想到此詩竟然能由一介青.樓女子吟出,實屬不易,想必憑藉此詩,那位白菲兒姑娘已經幾乎坐實了第一輪頭名的位置,如果非要細究其到底是不是上佳之詩,似乎也意義不大。
念及此處,康御書終於還是點了頭,應聲道:“那便評爲上佳吧!”
此言一出,白菲兒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喜色,而在她身後的其他三位花魁,卻紛紛按下了笑容,心中變得無比忐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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