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鳴書院於一夜之間人去山空,整個書院如今除了陸羽這個院長,陸三嬌和白劍秋兩位半聖之外,餘下的,全都是位及侍讀的學生。
即便陸羽已經修書發往衛國各地,召集各位名譽學士和大學士前來鎮山,但諸如王陽明大學士這般遠在翼城之人,哪怕是在收到消息後即刻動身,也需要好幾天才能抵達神木山下。
如此一來,便給了心有不軌之徒以可趁之機!
徐煥之並不知道如今鴻鳴書院正處於最孱弱的時候,他之所以會選擇在天明之時再入山門,完全只是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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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種巧合,對於書院來說,卻是致命的。
白劍秋手中抱着一支如手臂般粗壯的筆桿,看着那身棉襖又一次出現在自己身前,心頭微緊。
“我記得院長曾說過,若你敢再向前半步,必斷你一足!”
徐煥之的臉上仍舊滿是平靜之色,他淡淡地朝白劍秋頷首致意,然後開口道:“上次徐某前來,便欲闖山而入,可惜那日有茶聖大人相阻,故不得爲之,是以徐某特意等了數日,今朝再訪,還望賜教。”
白劍秋聽得此言,目光灼灼地看着徐煥之,冷笑一聲:“難道今日你便有把握戰勝院長大人了?”
徐煥之搖搖頭:“並無把握。”
白劍秋一對劍眉微挑,說道:“那你竟還敢前來闖山?莫非你將院長之警告視作戲言嗎!”
徐煥之恭聲道:“不敢。”
頓了頓,徐煥之隨即話音一轉:“不過。雖然徐某自認無法戰勝茶聖大人,但有人可以。”
徐煥之的聲音很溫和,但其中所含之意。卻讓白劍秋渾身有些發冷,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煥之,驚聲喝道:“你竟敢串通外敵以攻書院!”
整個衛國只有一間書院,也只有一位個聖者,便是茶聖陸羽,所以如果徐煥之想要找來他人助陣以牽制陸羽的話。便只能找來他國的聖者纔可以!
唯有聖者,纔可能戰勝聖者!
可是鴻鳴書院乃是衛國之書院,陸羽乃是整個衛國的院長。徐煥之爲了闖山,竟不惜引狼入室,喚來他國之聖者對陣陸羽,這是何等的狼子野心!
徐煥之面對白劍秋的責難。只是微微搖了搖頭:“若那日茶聖大人能允我入藏書閣一觀的話。也就沒有今日之事了。”
白劍秋深吸了一口氣,盯着徐煥之,一字一句地說道:“徐家老兒,你是想覆滅我鴻鳴書院嗎!”
白劍秋此言可謂誅心之語,哪怕徐煥之在衛國地位再高,也承擔不起這般指責,否則,就算他是舉國第一半聖。也絕不爲衛國所容!
徐煥之輕輕一笑,如沐春風:“於此。徐某自有分寸。可惜時日有限,請恕我無法再與君多言,請罷!”
說着,徐煥之慢步朝前踏了一步,於白劍秋身前,金芒大放。
徐煥之並不知道今日之鴻鳴書院正處於何等虛弱之時,可正如他所說,他所做之事,自有分寸,所以他所請來之聖者,並不能給陸羽造成太大的威脅,卻足以讓其一時半刻無法抽身。
徐煥之已經入了山門,意欲闖山而上,而陸羽卻遲遲未能現身,便是因爲在他的身前,也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帶着似笑非笑的面容,手掌中捧着一朵看似嬌嫩的杜鵑花,卻正是前一日出現在徐煥之草廬之內的那個中年男子!
“我早該想到他在等你的。”陸羽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後知後覺。
中年男子搖搖頭道:“你還真是個老狐狸啊,我還沒有入得神木山便被你發覺了,看起來,你這些年閉關亦有所得?”
陸羽撈起袖子擦了擦手中那盞鏽跡斑斑的茶壺,翻了個白眼道:“有沒有得不敢說,不過對付你這老傢伙還是夠了,聽說那憐花公子便是你的關門弟子?不知道那小子給你上供了多少美人兒,才讓你終於心動了?”
中年男人聞言也不惱,只是沒好氣地說道:“我是花聖,又不是浪聖,不要把我想得那般不堪。”
陸羽冷哼一聲:“哼!也不知道當初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被你給糟蹋了,竟然敢在我這兒裝模作樣?若不是看你爲抗魔立下大功,聖域早就容不得你了,便是老夫也恥於與你爲伍!”
中年男人將脖子一揚,不屑地道:“你這老匹夫果然是心底齷齪,什麼叫糟蹋?我與那些姑娘們可從來都是你情我願,真心相愛的,如今更不知道有多少少女還在癡癡地等我歸去呢,我看你就是嫉妒!”
陸羽眉梢一抖:“嫉妒?就憑你也配我嫉妒?”
中年男人沒有接話,而是轉而開口道:“聽說你在這些天也收了個女徒?按你那猥瑣齷齪的本性,纔是不知道到底居心何在!”
陸羽原本還想要繼續跟對方辯駁幾句,卻突然感應到了什麼,於是他的臉色微微凝重了幾分,一應嬉笑怒罵之意頓斂無疑。
“他進山了。”
“噢?”中年男子也是神色一頓,隨即點頭讚道:“比我想象中還要果斷一些。”
“如今你我舊情也算是敘過了,如此,便動手吧。”陸羽手中茶壺輕揚,招手相邀。
誰料,那中年男子卻是狡黠一笑,搖頭道:“老傢伙,恐怕你弄錯了,我今天前來,可不是爲了跟你爭個勝負的,我的任務,只是把你拖在這裡而已,所以你不出手,我也不會出手。”
陸羽聞聲,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事情比他預料當中還要棘手一些。
站在他對面的那個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慶國之花聖,汪灝!
汪灝曾於百年之前以一文《廣羣芳譜》入聖,生性浪蕩風流,爲聖域之衆聖所不齒,故居無定所,於人族各國周遊獵豔,卻不想,在今日竟出現在神木山下,出現在了陸羽身前。
與陸羽之茶位相仿,花位從本質上來說,也是一種輔助性文位,攻擊不足,卻禦敵有餘,是以從一開始,汪灝便沒有打算與陸羽硬拼,他的任務,只是將陸羽牽制於此,便足夠了。
陸羽站在原地,手中之茶壺開始急劇旋轉起來,卻遲遲未對汪灝發起攻擊,良久之後,那盞茶壺重新落於陸羽之手,陸羽也終於於臉上,掠起了淡淡笑意。
“只希望,你不會太高估於那徐煥之了。”
汪灝一直全神戒備地將身子藏於手中的那朵杜鵑花之後,此時聽得陸羽這突兀的一言,頓時心中一沉,等他再度舉目看向陸羽身後的神木山的時候,卻驚然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神木山已經消失了!
如此手段,當初白劍秋似乎也使過,那日蘇文於臨川城聖廟開智,八穴同啓,引來八道才氣光柱之籠罩,爲了掩蓋這一驚天駭俗之盛景,白劍秋不得已將整座聖廟屏蔽了天機,最後的結果,便是聖廟在他人眼前完全消失無蹤。
可是此刻陸羽的這番手段,與白劍秋相比起來,卻有着天差地別,因爲此處是神木山!
陸三嬌立於山頂的院門之內,嚴苛地按照陸羽的佈置,並未前往山下馳援白劍秋,而是鄭重其事地守護着身後的那一根看似普通平凡的茶枝。
下一刻,於陸三嬌身後,紫金光輝急急涌出,就像是在茶枝的端頭,盛開了一朵無比絢爛的茶花。
但唯有陸三嬌知道,神木山的茗茶大陣,終於開啓了。
陸三嬌身後的那根茶枝,便是陣眼,陸羽手中的茶壺,便是開啓大陣的鑰匙,整座神木山的萬千茶樹是這座大陣的力量之源泉,而刻於山門之上的那隻鴻鳥,則是大陣的殺伐利刃!
下一刻,一聲鴻鳴之聲,響徹神木山。
于山門之前,白劍秋面對徐煥之的悍然前掠,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後他開口說了一個字。
“請!”
隨即,白劍秋的身影自徐煥之身前消失,山門之上的那隻鴻鳥,甦醒了過來。
徐煥之見狀步履微頓,眼中終於閃過了一絲凝重之意。
數十年前,他曾造訪過鴻鳴書院,那時他便聽說,鴻鳴書院的神木山中,藏有一道大陣,是爲了抵禦外敵之入侵,甚至是用以迎擊妖族之千軍萬馬所用的,據說便連魔君也可能會被此大陣阻得一時半刻。
誰曾想,今日陸羽竟然捨得將這座大陣用在了徐煥之一個人的身上!
這到底是爲什麼!
至此,徐煥之終於能夠確定,在鴻鳴書院當中一定隱藏了一些不希望外人知曉的隱秘,而且很可能便與那一縷魔君之幽息相關!
否則的話,陸羽怎麼可能擺出如此陣勢,只爲了阻他徐煥之闖山?
念及於此,徐煥之的手指微微發緊,如今他的敵人,不再是白劍秋,也不是陸三嬌,甚至不是陸羽,而是整座神木山!
他說要闖山,而這,纔是真正的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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