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遺骨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說道:“秦術暫時回b市了,他此番只是爲了要把你送來我這裡。等他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他會來接你。”
“他爲什麼能放下對我的恨,你應該最清楚不過。”封遺骨笑着搖搖頭,執了封齡的手,慈祥地拍了拍,意味深長地道,“女兒,謝謝你……”
封齡不自在地將手抽回來,仍是冷着一張臉:“我只說過我不恨你,並不代表我會像以前一樣敬仰你,你以前做的事情,我沒辦法當不知道。”
封遺骨垂下了眼瞼,對封齡說的事情表示理解,畢竟年輕時的他做事的確太偏激了一些。時至今日,能讓他活下來,能讓他再次見到女兒,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他也不敢奢望太多。
“這段時間的事情牽連甚廣,說到底不過是你年輕時做下的孽障,我已經幫你解決的差不多了。除了管靈傑不知去向,還有一個不明原因的高運澤仍然存在隱患,別的麻煩應該不會再有。”
封齡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井無波,她道:“我想盡快回去,封韻死了這麼久,一直沒來及給她做葬禮。眼下的事情也都塵埃落定了,再拖下去也不像話。”
“對了,封韻有個女兒,已經五歲了。”封齡想了想,還是告訴了封遺骨,“孩子的父親不知道是誰,封韻不肯說。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前幾天剛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
封遺骨表情複雜地揉了揉臉,點點頭,說道:“好,手術成功就好,人沒事比啥都強。”頓了頓,又道,“我也不說討你生氣的話了,封韻的葬禮你看着安排吧,要幫忙的地方就跟我說。孩子……算了,隨緣去吧。”
“什麼叫隨緣去?你要是想去看我能攔着不讓你看怎麼着?”封齡冷聲道,“不過我也不推薦你去,那孩子生來就是死胎,封韻在她身上用了‘嬰畝陣’,現在她體內的魂魄,一半是我的,一半是當年你養過的鎮敷童的。”
封遺骨渾身一僵,像是被擊垮了一般,垂下了蒼老的頭顱,如同等待審判的罪犯。
“因爲你當年一樁錯事,禍及三代。”封齡目光釘子一樣注視着封遺骨,“我希望你是真的後悔,真的改過自新了。”
說着,不等陷入懊悔的封遺骨說話,便又道:“等會給秦術打電話讓他來接我,葬禮如果你想去,就和戈元鳴一塊去。”
“但我勸你去之前打好腹稿,免得面對一衆老朋友沒法交代。”封齡道,“你走以後,李叔對我跟姐姐很好,有時間的話,你去看看他吧。因爲葉凝的事,他始終覺得自己帶着罪,日子過的很清苦。”
封遺骨沉重地點了點頭,搓了搓臉,不再多說什麼,起身走了出去。封齡望着他佝僂、蒼涼的背影,終於再也忍不住,用被子蓋住頭,咬着枕頭髮出壓抑而沉痛的哭聲。
結果沒哭多長時間,門讓人敲響了,封齡抹抹眼淚,讓那人進來。
“睡了挺長時間的你餓麼,吃點東西來。”戈元鳴那會兒顯然聽見封齡喊他了,眼下挺不好意思的,端個小托盤,上面擱着一碗粥跟幾樣小菜,“你這剛醒,先吃點好消化的。”
說着,到跟前把封齡扶起來,又在她牀上架起來個懶人桌,理平整了,將托盤放在上面,朝封齡手裡塞了個勺,讓她自己吃。
封齡睡了好幾天,冷不丁醒過來手還有點軟,一勺粥沒送到嘴裡全給抖掉了。戈元鳴就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着她笑。
封齡白了他一眼,問他:“那天我看你讓管靈傑削的挺狠的,現在好全乎了沒?誒,他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忽然變異了呢?”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本來沒想用‘龍捲陣’對付管靈傑來着,可是我忽然看到存灜出現在你身後,這麼遠距離、大範圍的攻擊,也只有龍捲陣能好使,我就用了唄,結果不知道管靈傑在裡面觸發了什麼點,居然魔化了。”
戈元鳴回憶道:“不過幸好他好像也看開了些,沒有多做糾纏,不然,那可是場硬仗。對了,鮑承顏呢,他怎麼樣?龍捲陣被破了之後我就昏倒了,醒來發現人在醫院,和你們所有人都失去了聯繫。”
“鮑承顏?不知道啊……”封齡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鮑承顏是怎麼被打趴下的,我記得管靈傑被咱們捉住了,你用了黃豆人,然後,我眼前一黑,再醒來的時候,就聽你和管靈傑在說我爸沒死的事情。”
思及此,封齡瞪着眼,指着戈元鳴的鼻子道:“你早知道他沒死,你怎麼不告訴我?不對,你不僅僅是知道他沒死的事情,這一切你都清楚是不是?你嘴夠嚴實的啊,瞞的我跟傻犢子似的!”
“別別別,我這不是有在暗中保護你麼?”戈元鳴見封齡要來揍他,連忙解釋道,“是這,我師父派我去的時候明確說了讓我別告訴你的。”
戈元鳴道:“他特別想去見你,但知道你肯定不想見他,這你不能否認吧?我要說是他的徒弟,你能接受我的保護麼?而且,我剛開始見到你的時候確實想告訴你來着,但我當時說不了話,你也不是不知道。”
封齡一想,他說的也在理,如果什麼都知道了,那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念及此,便也不在這事上多糾纏,低下頭來專心挖着碗裡的粥吃。
“那鮑承顏是怎麼回事,我瞧着你倆挺不對勁的,當初你瞞我的事我就不怪你了,現在還想藏私?”封齡道,“到底咋回事,你趕緊給我坦白從寬啊。”
戈元鳴咳了一聲,說道:“嗯,那啥,他是我派過去保護你的,但是呢,他好像不是太老實。”
“什麼意思,他也想害我?”封齡想起之前兩人的互動,搖了搖頭,“不可能,他要真想害我那我肯定早廢了。”
戈元鳴道:“不是那個意思,他其實不是存灜遺棄的,而是存灜故意分裂出來的,爲的就是讓他接近你,給存灜做內應。但是被我發現了,我就策反了他,可後來我發現他好像並不是特別甘心被我策反,極有可能是雙向間諜。”
“那他人呢?”封齡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大對頭,便道,“是誰把你送進醫院的,我跟秦術從鬼差那裡逃脫之後回去看過,那時候就已經沒人了,難不成是管靈傑送你們去的?”
戈元鳴想到那個畫面,一臉菜色,笑道:“想也知道不可能好麼?”
“鮑承顏是雙向間諜這個說法是成立的,但是呢,他的目的肯定不是要我死,否則早就得手了。”封齡道,“他有可能只是想活命,你想,如果他一直在存灜手底下,肯定要聽存灜的話啊。被你策反,就是給自己找了條後路,這下我們把存灜滅掉了,他就自由了唄。”
戈元鳴覺得這話在理,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不行,我還得找到他,雖然他現在沒做過壞事,但難保以後不會墮落啊,而且,萬一遇到別的懂行的,肯定也是個隱患,怎麼說也得先培訓一段時間再放他出去。”
“行行,那等會兒你跟咱們一塊回b市去吧。”封齡趁機打秋風,“正巧我姐姐葬禮臨近,你又是專門做這個的,戈大師就紆尊降貴蒞臨指導一番唄。”
戈元鳴鳳眼往上挑了挑,斜了封齡一眼,也不揭穿,只道:“行是行,但我要是走了的話,我師父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也沒個人照顧,我要是接上我師父一塊去,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反正接過去了也是你伺候,我又不負責接待,我介意什麼?”封齡撇了撇嘴,爲了強調徹底不在意,還聳了聳肩,道,“隨便你唄,也別讓秦術看見,不然秦術發起火來我管不了。”
戈元鳴只是笑。
兩人又扯了些別的,傍晚的時候,戈元鳴才收了托盤出門收拾東西去了。幾人又吃了晚飯,臨近子時秦術才趕到。
讓封齡意外的,跟秦術一同來的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