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 時空下的記憶(四)

儘管如此,這種干擾並不妨礙昆塔莎瞥見鉛雲中,那一閃而過的黑影:寬大的翅翼若隱若現,扭曲的身體不斷攪動着雲層,如同一隻惡魔藏匿其中。

而藍芒閃過時,正是那個會飛的怪物口中吐出的能量。

昆塔莎無比震驚,以爲自己是看錯了或是在做夢,自誕生以來他很久沒有做夢了,以他超強的精神力,和得自無數靈魂的堅韌意志,是不可能再有夢境出現的。

於是昆塔莎試着向那東西發射出口速音波,但對方似乎提前預知了他的攻擊,一閃就不知去向,這讓他更是大爲困惑。

另一邊,坤廷帝國軍本想乘勝追擊,將異族的屍體收集起來研究,但剛要拔腿衝上去時,就被狂暴的熱浪撲臉,被迫逃竄。

後面的隊伍這下也徹底慌了,紛紛撲到在昆塔莎的腳下。

重步兵急忙豎起高大的盾牌護住身體,不過這護盾是金屬的,並不能完全阻擋住火浪。幾秒後,就有人嚎叫着扔掉變紅的盾牌,身上的金屬盔甲也變成了他們的死亡牢籠,蟬叫聲此起彼伏,隊伍中飄出了炙烤的焦臭。

逃跑的異族人在火起之時,就完全不見了蹤影,彷彿他們對此早有準備。

最初的幾波火浪完全是井噴狀態,谷內地面被炸裂開來,向空中噴發出長長的火舌,炙烤着大地,火浪排山倒海般向坤廷人軍隊涌去。

到後面時火焰稍稍小了,可熱度卻依然驚人。

大部隊人人都惶恐至極,狼狽地向山谷後面撤逃。在付出了十幾名重步兵被做成死亡燒烤的慘痛代價後,這些坤廷人終於連滾帶爬捱到了巨石陣,找到掩體。

火焰的溫度雖然沒有之前幾波強烈了,但熱浪一陣接一陣,仍沒有停息的意思。

此地戰場上原本都是亂石,連植物都很少,並無可燃之物,不知從何而來的火焰卻能一直在谷中燃燒,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昆塔莎再想尋找那個天上的怪物時,卻哪裡還找得到蹤影!

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在尋找天上的身影——古多斯。但古多斯想不明白,爲何黑影釋放在谷地的火焰能夠一直熊熊不息呢?

而且他還知道,帶來閃電的並不是什麼怪物,而是龍族。

龍族出現時,古多斯心中竟然一陣竊喜,因爲那證明了一件事,此地就是傳說中的龍族聖山,藏有無數秘密的古代聖所,也是他想尋找的地方。龍族如今突然現身保護異族,顯然也是因爲坤廷軍隊侵入了他們的領地。

一陣逆風吹過,熱浪稍退,火勢漸小,坤廷人的軍隊頓時開始撤退,沒命地逃離這個狹小的死亡之地。

十幾分鍾後,古多斯也登上了地勢緩和的山丘,遠遠看去,幾十公里的範圍都在燃燒,升騰的火焰最高能達到十幾米,連山體兩側都變得黑紅一片。

這時,他才明白了大火不斷燃燒的真正原因——谷地中竟蘊藏着如此巨量的礦油,還有大量的磷礦。

而對於這種味道,他並不陌生,其它的通靈師和鍛魂師也是。

異族人一定發現了巖地中的礦油,他們知道這裡是龍族的地盤,也許還和龍族達成了某種 “協議”,所以不敢用火攻,只是採取騎兵衝臉的戰術。但隨後,昆塔莎展現出來的力量,讓他們不得不在緊要關頭呼喚了龍族,引發了這場大火。

天空顯露出黯淡的灰色,像是每個人心頭的顏色。

雲如鉛,風似刀。壓抑得人想嘶號,瘋狂嘶號!

透過山巒看去,是一片無盡的死寂景象。壓低的雲層中透出了一點點光,似乎是來自遠處的羣山之巔。

昆塔莎看到除了古多斯以外,倖存下來的人都是一副灰頭土臉,心有餘悸的樣子。恐懼、死亡、絕望和崩潰,徹底摧垮了這些無畏的戰士。

黑暗大陸果然名不虛傳,處處是死亡的陷阱!

天色漸暗,一陣陣寒風襲來,曾經的天空和以往看上去不同了,昆塔莎感到深深震撼,因爲他感到,高遠的雲端一直有雙眼睛在盯着他。

這次落魄的行動不能稱爲失敗,更不能稱爲奇恥大辱,只能稱其爲虛榮與現實的寫照——至少異族人的死亡數比坤廷人要大得多。

昆塔莎性格一向內斂,此時執着的信奉愛,心中還有着敬畏,相當於人類溫文爾雅的少年。

但他一直在暗中觀察人類,包括他們社會的運轉體系,他們的知識、文化、行爲和道德標準。人類急於憎恨、指責,做一些殘忍的惡事,說明他們可以變得非常醜陋。

他總是有疑惑,人們對於別人的不幸,變得幸災樂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些人類與他們的祖先相比一直都沒什麼變化,沒有善惡的道德底線,滿腦子都是骯髒的想法。而且只要給他們一個正當的理由,就可以將這些骯髒的想法統統變爲現實。

更可怕的是,他們還善於僞裝自己,也沒有崇高的信仰可言。

不過要說信仰麼,也有。但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崇拜力量。

人類似乎一直重演着數世紀以前的生存法則,以暴制暴,生存、劫掠和復仇,而且從來沒人想過——屠龍者會終成惡龍。

人的慾望和需求都是相同的,他們願意探索新世界,也喜歡草木豐盛之地,因爲那看起來很有生機,會帶來水和食物。

異族人生長在黑暗大陸,但這片土地中一無所有,一無所有並不是人類所追求的。只有坤廷帝國的zheng治需求,纔會推動如此恐怖的北征計劃,而產生這種舉國之力的動力,只有一個,那就是魂晶石。

不知爲什麼,這裡的白天特別短,晝夜溫差極大。

被惶恐不安折磨的隊伍一口氣行進了幾十裡,終於在靠近山脈的另一個方向,找到一處勉強可以紮營的地方。

似乎所有人都不願再靠近山谷,一想起那種狹小的地方就讓人聯想到恐懼和死亡。

所以,營地建在背靠着山腳下,不遠處有一大片樹林和起伏的小丘,幾裡外還有一條小溪可以取水。

周圍的光線壓抑且幽暗,只能看清十米以內的事物。不遠處幾棵枯樹孤零零的立着,所有的枝條都扭曲着,詭異無比。

昆塔莎看着怪異的森林,灰黑色的河流,光禿禿的山岡,感到渾身不自在。

這個奇異的世界,彷彿會不停地吸取生命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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