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方興正思索入神,猛然聽到砰的一聲大響,兵刃相交聲登時止歇。他回過神來,凝神向餘滄海與田伯光相鬥處望去,入目所見,只有餘滄海一人。
原來田伯光自知難以取勝,屋外又有人圍困,因此在與餘滄海交手數十招後,就覷準時機,運起輕功遠去,眨眼已在遠處。
餘滄海站在原地,並沒有去追的意思,適才在房中相鬥,兩人頃刻間拆了五十餘招,他見田伯光刀法精奇,攻守俱有法度,自忖對方武功實不在自己之下,就算再鬥三四百招,也並無必勝把握,因此見他逃走,就順勢放過。
這時田伯光在遠處大叫道:“餘觀主,房中地方太小,手腳施展不開,咱們到曠地之上大戰三四百回合,瞧瞧到底是誰厲害。要是你打勝,這個千嬌百媚的小粉頭玉寶兒便讓給你,假如你輸了,這玉寶兒可是我的。”
聽到這話,餘滄海氣得幾乎胸膛幾乎要炸了開來。田伯光這番話,竟說他們之間相鬥乃是爭風吃醋,爲了爭奪“羣玉院”中一個妓□女,叫做什麼玉寶兒的。要是傳揚出去,那他青城派掌門的面子往哪裡擱!自己好心放過他,沒想到卻被擺了一道,心下氣憤不已。他覺得今日自己當真走了黴運,所遇之事沒一件順心的。
嶽方興見田伯光逃走,想起令狐沖被他所傷,本來想着即使追不上去,也要給他田伯光一個教訓,手中已經扣上了石子,就要運勁發出,聽到這番話卻停了下來。心想:讓他氣氣餘滄海也好,說不定餘矮子還會追上去呢?何況令狐沖傷而未死,顯然這田伯光也算手下留情了,如今尋找令狐沖要緊,這次就且放過他。
這時劉正風忽然說道:“餘觀主,田伯光這廝做惡多端,日後必無好死,咱們要收拾他,也不用忙在一時。這間妓□女藏垢納污,兄弟早就有心將之搗了,這事待兄弟來辦。大年,爲義,大夥進去搜搜,一個人也不許走了。”
劉門弟子向大年和米爲義聽到這話,齊聲應是。接着定逸師太也急促傳令,吩咐衆弟子將羣玉院四周上下團團圍住。
劉正風和餘滄海在旁監督,向大年和米爲義諸人將妓□女中龜公和鴇兒打得殺豬價叫。青城派羣弟子將妓□女中的傢俬用具、茶杯酒壺,乒乒乓乓地打得落花流水。
嶽方興見此眉頭大皺,這青城派和劉門弟子也太毛躁了吧!如此這般行事與街頭混混何異,可不符俠義道的形象。正待要勸,眼角瞧見一間房子突然亮起了蠟燭,一羣人則在門外砸門,心中一驚。他知道令狐沖多半就在那裡,急忙搶上前去,看個究竟。
這時房門上已經被人擂鼓般敲打,一人叫道:“狗孃養的,開門!”跟着砰的一聲,有人將房門踢開,三四個人同時搶將過去。
當先進入的正是青城派弟子洪人雄,他到屋內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叫道:“令狐……是令狐沖……”急退了兩步。
向大年和米爲義不識得令狐沖,但均知他殺了羅人傑,聽洪人雄叫出他的名字,都心頭一震,不約而同地後退一步。各人睜大了雙眼,瞪視屋中。
嶽方興聽到有人喊令狐沖的名字,急忙推開衆人,越衆而前,見令狐沖坐在牀沿上,急忙上前扶着,說道:“大師兄,你傷勢怎麼樣?可要師弟我爲你報仇。”他見令狐沖能夠坐起來,知道他傷勢雖重,卻已無大礙,因此竟開起玩笑來。
令狐沖重傷之下,爲了藏住儀琳和曲非煙,強自面對衆人,本來心中也有些忐忑,見到嶽方興卻心下大定,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弟功力深厚,下山時自己就已遠遠不及,料來如今更強。心中有了底氣,慢慢站起身來,笑罵道:“報什麼仇,師兄我還沒死呢!”
嶽方興道:“是,是,師兄傷好了自然能把那些人打得屁滾尿流。”
洪人雄進門看到令狐沖,早就驚呆了,在一旁喃喃道:“令狐……令狐沖,原來……原來你沒死?”顯然吃驚之極。
令狐沖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哪有這般容易便死?”
這時餘滄海闖進門來,看到令狐沖,大叫道:“你便是令狐沖了?好,好!”
令狐沖向他瞧了一眼,並不回答,嶽方興也懶得搭理他。
餘滄海見此,臉現怒容,喝道:“你在這妓□院裡,幹什麼來着?”
令狐沖哈哈一笑,說道:“這叫做明知故問,在妓□院之中,還幹什麼來着?”
餘滄海冷冷地道:“素聞華山派門規甚嚴,你是華山派掌門大弟子,‘君子劍’嶽先生的嫡派傳人,卻偷偷來嫖妓宿娼,好笑啊好笑!”
嶽方興見令狐沖重傷在身,說話有些艱難,搶先說道:“華山派門規如何,是我華山派內部的事,用不着外人操心。”
餘滄海見多識廣,見令狐沖臉上豪無血色,身子還在發抖,顯然是身受重傷。而旁邊的嶽方興雖然剛纔小勝他一招,卻也不被他放在眼裡,而且年紀輕輕,料來也就和他的弟子差不多。他心下尋思:恆山派那小尼姑說令狐沖已爲人傑所殺,其實並未斃命,顯是那小尼姑撒謊騙人。聽她說來令狐師兄長,令狐師兄短,叫得脈脈含情,說不定他二人已結下了私情。有人見到那小尼姑來到這妓□院之中,此刻卻又影蹤全無,多半便是給令狐沖藏了起來。哼,他五嶽劍派自負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瞧我青城派不起,我要是將那小尼姑揪出來,不但羞辱了華山、恆山兩派,連整個五嶽劍派也面目無光,叫他們從此不能在江湖上誇口說嘴。”
餘滄海目光四轉,不見房中更有別人,心想:“看來那小尼姑便藏在牀上。”向洪人雄道:“人雄,揭開帳子,咱們瞧瞧牀上有什麼好把戲。”
洪人雄道:“是!”上前兩步,刷的一聲,拔出了長劍。他吃過令狐沖的苦頭,不敢大意,何況旁邊還有嶽方興看着。
嶽方興見此大怒,向餘滄海冷冷道:“餘觀主想要幹什麼?莫非想和我華山派開戰不成。你青城派這些年好生威風,連我在關中也都時常能聽到,‘英雄豪傑,青城四秀’,哈,當真好大的名聲!”
餘滄海臉色一變,這話正戳到他的痛處。青城派地處四川,與關中毗鄰,近些年見華山勢弱,就跑到關中揚威。結果有一次碰到令狐沖,被他一腳一個,踹了出去,這事雖然沒有在江湖上傳開,嶽不羣還親自修書向他致歉,但餘滄海如何能夠忍受,只是因爲要奪取辟邪劍譜,方纔將此事放下。嶽方興此時如此說,正是諷刺他青城派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餘滄海想到這裡,又想到羅人傑被令狐沖所殺,“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更是成了江湖一大笑柄,不禁怒氣上涌,新仇舊恨一起發作出來。下定決心要找出小尼姑,毀了華山名號,大聲叫道:“恆山派走失了一名女弟子,有人見到她是在這座妓□院中,咱們要仔細查查。”
嶽方興冷冷道:“五嶽劍派之事,也勞你青城派來多管閒事?”
餘滄海強道:“今日之事,非查明白不可。人雄,動手!”
洪人雄應道:“是!”小心翼翼伸出長劍,見未遇到想象中阻攔,就迅速挑開帳子,退了出去。
嶽方興在一旁撫劍冷笑,他知道令狐沖定然有所準備,要不然也不會主動現身了,因此並未阻攔。這樣也好撇清恆山派的干係,順便讓餘滄海再丟個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