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燕聽到方誌興一幅長輩指點晚輩的模樣,心中更是生氣,怒道:“我練什麼功夫,要你來管!”耶律鑄的大力鷹爪功招式固然凌厲,卻是外門功夫,又需要外物輔助,練習之後骨節又會變得極爲寬大,她當然不願學習。何況耶律鑄武功比她差了很多,耶律燕如何看得上那門大力鷹爪功。聽到方誌興這麼說,還以爲對方是不讓她學全真功夫,以此諷刺來着,心中很是生氣。
方誌興本來想指點耶律燕通過耶律鑄的師傅學習大力鷹爪功的真正功夫,被她如此搶白,心中灑然一笑,不再理會。他此次只是爲了見識一下耶律齊的武藝,並問一下老頑童的武功,如今已經達到了目的,也就不再停留。當下行個揖禮,便要告辭離去。
這時完顏萍突然悽然向耶律齊道:“刀子還我。”耶律齊聞言一怔,順手將柳葉刀拋給了她。完顏萍臉色慘白,左手提刀,右手指着耶律楚材道:“耶律楚材,你幫着蒙古人,害死我爹爹媽媽,今生我是不能找你報仇了。咱們到陰世再算帳罷!”說話甫畢,左手橫刀就往脖子中抹去。她被方誌興臨陣指點神妙刀法,卻仍是敗給了耶律齊單手,眼看剛纔指點自己的“前輩高人”又和耶律齊同出一門,心中更感無望,激憤之下,就此橫刀自刎。
就在此時,耶律齊搶上兩步,右手長出,又伸兩指將她柳葉刀奪過,隨手點了她臂上穴道,說道:“好端端的,何必自尋短見?”他出手極快,眨眼之間,刀子已重入手中。
“喂!你怎麼不出手救她?”耶律燕向方誌興道。方誌興離完顏萍較近,以他武功應該比耶律齊出手還要快纔是,耶律燕見他彷彿無動於衷,故而說道。她見方誌興剛纔指點完顏萍武功。還以爲他們熟識來着。
方誌興本來也想出手,但見到耶律齊已動,便即停了下來。聽到耶律燕的話,說道:“她心存死志。我救得了一次也救不了下一次。此事和你們耶律家有關,還得你們自己化解纔是!”
耶律楚材在旁邊聽了好一會兒,這時緩緩說道:“完顏姑娘,你已行刺過我三次。我身爲大蒙古國宰相,滅了你大金國。害你父母。可是你知我的祖先卻又是爲何人所滅呢?”完顏萍微微搖頭,道:“我不知道。”耶律楚材道:“我姓耶律的是大遼國國姓,大遼國是給你金國滅了的。我大遼國耶律氏的子孫,被你完顏氏殺戮得沒剩下幾個。我少時立志復仇,這才輔佐蒙古大汗滅你金國。唉,怨怨相報,何年何月方了啊?”說到最後這兩句話時,他擡頭望着窗外,想到只爲了幾家人爭爲帝王,以致千城民居盡成廢墟。萬里之間屍積爲山,血流成河,不由感慨聯翩。
完顏萍茫然無語,露出幾顆白得發亮的牙齒,咬住上脣,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方誌興見此,說道:“完顏姑娘,你爲何要找耶律老先生報仇,而不去找鐵木真、窩闊臺、貴由、失烈門、拔都、蒙哥、忽必烈、阿里不哥這些些人報仇呢?就是再不濟。也要找殺了你父母的蒙古兵將報仇吧?爲何偏偏找到了耶律老先生呢?他如今在蒙古失勢,時日已經無多了,就算你不報仇,也不過只有這幾年壽命而已。你又何須出手?”耶律楚材再厲害,也不過蒙古貴族的僕臣而已,對於完顏萍偏偏找他報仇,方誌興心中實是不解。
“什麼?”、“胡說什麼!”方誌興話音剛落,耶律鑄、耶律燕已經怒斥起來。就是耶律齊,臉色也極爲難看。任誰聽到外人說自己父親時日無多,都不會高興。
方誌興微微一笑,向耶律楚材道:“我說的對吧?耶律老先生。”此時窩闊臺已經逝世,繼任大汗尚未選出,蒙古由乃馬真後攝政,耶律楚材對此事並不贊同,但也無力抗拒,如此一來,當然會受到打壓。此次耶律楚材南下,只怕便有避難之意。不過蒙人暴虐,只怕不但他躲不過一死,還會牽連家人。他身爲外臣,權勢又大,施行法度時又得罪了不少人,只怕蒙古貴族中有不少想殺他的人。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誠不我欺也!”耶律楚材長嘆一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寂寥之意。如今蒙古基業穩固,他的作用也不像之前那麼重要了,被人卸磨殺驢也不奇怪。
此言顯然是確認了方誌興所說,耶律鑄、耶律齊、耶律燕聞言齊道:“爹爹!”聲音中充滿了驚訝、憤恨之意。幾人顯然沒有想到耶律家繁華之下,其實已經危如累卵,心中當真是震驚之極。若非方誌興指出,只怕他們還真想不到這個。
耶律楚材擺了擺手,向方誌興道:“道長能看出這點,當真是博學之才!”他對方誌興一介道士卻有如此見識,也是心中讚歎。孰不知方誌興熟讀歷史,是從後世知道的。
“耶律老先生還需早作謀劃纔是!”方誌興躬身說道。此人雖然爲蒙古效力,卻沒少勸阻殺戮,方誌興對他也是真心敬重。兩人間又有耶律齊的關係,若是有需要處,他出手解救也行。
耶律楚材搖了搖頭,並不迴應。他畢生心血、一家基業都在蒙古,哪裡能輕易避掉。眼見完顏萍仍然站在那裡,耶律楚材說道:“完顏姑娘,我因私怨滅了大金國,害了你的父母,到底心中有愧。你若刺殺老夫,儘管過來就是!”說着擺了擺手,讓衆人放她離去,不得阻攔。
耶律燕見此,踏上兩步,說道:“完顏萍,我們一再饒你,你始終苦苦相逼,難道到了今日還不死心麼?”
完顏萍不答,垂頭沉吟,顯然也不知如何是好。
耶律齊解開她的穴道,遞還柳葉刀,說道:“姑娘只要答允以後不再尋仇,你這就去罷!”說完心中又想:“這女子若是糾纏不清,她武藝不弱,我總不能寸步不離爹爹,若有失閃,如何是好?嗯,不如用言語相迫,教她只能來找我。”朗聲說道:“完顏姑娘,你爲父母報仇,志氣可嘉。只是老一輩的帳,該由老一輩自己了結。咱們做小輩的自己各有恩怨。你家與我家的血帳,你只管來跟我耶律齊算便是,若再找我爹爹,在下此後與姑娘遇到,可就十分爲難了。”
完顏萍道:“哼,我武藝遠不及你,怎能找你報仇?罷了,罷了。”說着掩面便走,也不知是否還要報仇。
耶律齊怕她這一出去,又圖自盡,有心要救她一命,冷笑道:“嘿嘿,完顏家的女子好沒志氣!”完顏萍霍地轉過身來,道:“怎地沒志氣了?”耶律齊冷笑道:“我武功高於你,那不錯,可這又有什麼希罕?只因我曾得明師指點,並非我自己真有什麼過人之處。你所學的鐵掌功夫和剛纔所用刀法,都是了不起的武功,不過你練的時日尚淺,暫且不及旁人。只要尋找明師苦練下去,難道就比不上我了?”
完顏萍聽了這幾句話,不由得暗暗點頭。想到明師,不由看向方誌興。此人不過在戰鬥中對她稍加點撥,便能讓她和耶律齊大戰數百招。武功之高,只怕當時罕有,可不正是明師之選。只是此人和耶律齊關係匪淺,怕不會傳授她高明武功。
方誌興被完顏萍目光一注視,頓時有所感應。心思微轉,已然猜到了完顏萍的想法。不過他可沒有收完顏萍做弟子的想法,是以並不理會,只是聽這耶律齊如何解開兩家恩怨。
耶律齊見此又道:“我每次跟你動手,只用右手,非是我傲慢無理。只因我左手力大,出手往往便要傷人。這樣罷,你以後只要逼得我使用左手,我引頸就戮,決無怨言。”他料想一個人欲圖自盡,只一時忿激,只要她去尋師學藝,心有專注,過得若干時日,自不會再生自殺的念頭,是以如此說道。而且完顏萍的功夫與自己相差太遠,縱得高人指點,也難也難以勝過自己單手。她能進步,難道自己會就止步不成。
完顏萍提刀在空中虛劈一下,沉着聲音道:“好!君子一言……”耶律齊接口道:“快馬一鞭!”完顏萍向衆人再也不望一眼,昂首而出,臉上卻掩不住流露出淒涼之色。
衆侍衛見二公子放她走路,自然不敢攔阻,紛紛向耶律楚材道驚請安,退出房去。耶律燕道:“二哥,你怎麼又放了她走?”耶律齊道:“什麼?”耶律燕笑道:“你既要她作我嫂子,就不該放她啊。”耶律齊正色道:“別胡說!”耶律燕見他認真,怕他動怒,不敢再說笑話。
“你控制不住左手力道,那是怎麼回事?”方誌興見衆人離去,向耶律齊問道。全真功夫向來能發能收,耶律齊的武功又注重柔勁,哪裡會控制不住力道?方誌興聽到耶律齊剛纔所說,當然心有疑惑。
耶律齊還未出言,耶律燕便已搶先說道:“我哥哪裡是控制不住力道,分明是憐香惜玉,不想用左手來着!”耶律齊聞言,頓時大是尷尬。方纔他還正色否認,沒想到一會兒就被人拆穿了,不過兩家恩怨糾纏,他心中其實也沒拿定主意。
“修身修道,還要正視自己內心纔是!耶律兄弟,你可不要辜負了一番良緣啊!”說着方誌興哈哈一笑,邁步走了出去。耶律齊雖然修的是道家功夫,卻受他父親耶律楚材影響甚深,更多的偏向儒家。此時還看不出什麼,到了高深境界,只怕便難有進步了,是以方誌興如此提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