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之地和神州,在勢力分佈上有個很明確的不同點。
神州較好的靈山寶地,都是大宗門佔據,很少有散修的份。散修的去處一般只有兩種,一是跑海外去找個仙山,二是在人間國度之中有一些檔次稍低的靈山。
選擇後者的一般都會成爲人間某些勢力的供奉,發展多年之後,有些成爲國教如潛龍觀,有些作爲修仙世家,世代尊榮,也有些敗落下去,就像曾經京澤家裡那樣。
而混亂之地的宗門相對很少,因爲混亂的規則確實很難凝聚宗門。僅有的如玄陰宗之類的少數幾個宗門都是十足的魔宗,用拳頭強權統治的那種,即使是這種,大部分也是早年從神州遷徙而來的殘留體系。
所以混亂之地大部分都是散修,最多以聯盟形式圈個勢力範圍,抱團應對那些宗門或者是防止更強大的散修來欺負人。
千山聯盟就是混亂之地以北最大的散修聯盟,其中核心層俱是暉陽散修,住在離裂谷很近的連綿羣山裡,經常互相串門子下棋什麼的。另外更多零零散散的琴心騰雲修士分散在外,各據一個普通的小山頭。
所以當初居雲岫神識掃下來,數千裡範圍到處都是陣法屏蔽,到處都有修士盤踞的樣子,這在神州很少見,在混亂之地卻是常態。
此時在距離千山聯盟還較遠的一座普通靈山,護山陣外,漂浮着數名塗脂抹粉身穿女式道袍的道士,氣氛肅殺之中自帶些許詭異和戲謔。
“神運子,還是不用掙扎了,乖乖跟我們回去,以你騰雲之能還能坐把交椅。若是冥頑不靈,真等我們打破大陣,捉了你們全山老幼,都做了爐鼎可就不好看了。”
山中傳來怒吼聲:“羽浮子!你們玄陰宗如此跋扈,區區幾個騰雲修士就敢來打我山門,我們千山聯盟也不是泥捏的!”
領頭的道士赫然是秦弈的老熟人羽浮子。
“千山聯盟啊……”聽了神運子的怒吼,道士們都在笑:“我們宗主已然乾元出關,威壓千山,太黃君觀棋客那些人都在自家狗窩裡發抖呢,不打破他們狗窩就算是他們千山大陣威力不錯了,哪來的閒工夫管你們?”
山中立刻沉寂下去,過了好一陣子才道:“玄皓真人已然乾元?”
“當然。”羽浮子笑道:“不然你看有人來救你嗎?”
神運子嘆了口氣:“既然玄皓真人已經乾元,又如何看得上我們這點區區修行?爲何非要我們投效?”
羽浮子笑道:“再是乾元無相,也是需要人手的,我們是宗門,與你們散修不同。”
神運子不可思議:“你們數千年大宗了,怎麼會缺人手?還要這樣拉壯丁?”
羽浮子沉默了一下,咧嘴一笑:“八九年前,本宗遭了一劫,喪失了好幾個騰雲修士,至今元氣未復。你神運子不高不低,而且還修氣運之道……正好給我們補個缺。”
“八九年前……”那神運子恍然醒悟,哈哈大笑:“那位齊武之事?聽說他大鬧玄陰,死傷狼藉,這就罷了,最終惹來妖城咆哮,鯤鵬一擊……嘖嘖,騰雲一股腦兒死了六七個,真是大快人心!”
騰雲修士在很多乾元級宗門都是中堅力量,往往都是執事副執事這類的地位,甚至有個別特殊的可能都做一堂之主了,十分要緊。
玄陰宗一個暉陽級宗門,能有十幾個騰雲就不錯了,大部分都是管理層。秦弈剛認識羽浮子的時候那廝都才騰雲初期,已經是個權力不小的管事了,帶人入內準備令牌之類的一手操辦毫無難度,可見一斑。
當初玄陰宗追逐秦弈下裂谷,一口氣被鯤鵬之擊足足弄死了近半,其中還有騰雲後期的,真可謂元氣大傷,導致至今很多堂口都用琴心修士做管理,可憐巴巴。
也難怪玄皓真人大事一成,立刻迫不及待地捉人來了。
神運子想得到,恐怕“要人手坐把交椅”是第一步,與此同時也是掠奪附近的散修資源。
而接下來整頓一二,恐怕就要劍指整個千山聯盟了,他們這些邊緣散修到時候無非只是個前驅炮灰,所謂坐把交椅可沒好飯吃。
他當然不會那麼蠢。
神運子的笑聲激怒了其他道士,紛紛不耐煩了,怒道:“神運子,少磨磨蹭蹭,莫等我們打破大陣,雞犬不留!”
神運子笑聲止歇,語氣轉冷:“你們不男不女不陰不陽的宗門,誰愛加誰加去,貧道敬謝不敏。倒是貧道奉勸諸位一句,太囂張跋扈沒好果子吃的,指不定又來一個齊武,你們宗盡化齏粉。”
這回羽浮子神色都轉冷,淡淡道:“那就看看你這號稱神運的,有沒有一個齊武來救你。”
說罷手掌一翻,陰陽太極虛影轟然而下。
其餘道士也紛紛祭出法寶,齊齊攻陣:“便是齊武來了,我們也捉他回去剝皮抽筋!”
正在此時,天邊響起隱約的龍吟聲,一道銀芒從天際襲來,清冷的聲音響徹全場:“毀山門拉壯丁收爐鼎,混亂之地的魔宗如此跋扈的嗎!”
“轟!”
銀芒墜地,猶如覆海翻江,氣勁如滔天巨浪,洶涌澎湃。
這一擊便是有大海在前,估計也掀成了海嘯。這些手段參差不齊的道士哪裡扛得住?只是氣浪餘波就掀得在場的所有道士狼狽拋跌,再不成型。
首當其衝的羽浮子護住身前,狼狽地飄退數裡遠,按捺住翻涌的氣血,驚疑不定地道:“歸腑武修?覆海神劍?”
硝煙散去,場中出現了數十丈的塌陷,在塌陷正中,一個白衣銀甲的女子眼神憤怒,橫槍而指:“修仙問道,爲的是欺凌弱小的嗎?”
羽浮子有些無語,暗道這是哪來的俠士,混亂之地有這種人?
不過……覆海神劍,和這身打扮……估計這是蓬萊門下。他嘆了口氣,慢慢道:“混亂之地的規矩,與你們東海不同。蓬萊劍仙,還是不要摻和這些事了。”
“無論是中土神州還是混亂之地,見到了就不能不管,否則我輩修仙,修之何用!”
有些話語,在有些人聽來直如笑話,但在有些人聽來心緒難言。
遠處秦弈漂浮空中,遠遠看着李青君的樣子,眼神溫柔。
還是那個她……自己的初心,初戀,一切的緣起。
在這一刻什麼“故人”羽浮子都彷彿空氣,他眼中只有那塌陷正中的女子,美得一如當初。
羽浮子淡淡道:“混亂之地,魔非魔,道非道,你以爲這裡的神運子是什麼好人了?姑娘還是不要太莽撞的好。看在蓬萊劍閣面上,你我兩家還是不要輕啓戰端。”
李青君怔了怔,轉頭看向秦弈的方向。
秦弈嘆了口氣,悠悠飄了過來,籠着手道:“神運子或許不是什麼好人,但我齊武弄你玄陰宗,算不算天經地義?”
羽浮子目瞪口呆。
全體道士目瞪口呆。
這特麼還真來了個齊武?大家都回去改名神運子天運子氣運子算了,這運氣太誇張了吧!
尤其是羽浮子,桃花眼都快瞪成了圓形,吃吃道:“齊、齊兄,你……你暉陽了?”
這神情,竟有了些西子受驚捧心蹙眉的感覺……
秦弈沉痛地看了他好一陣子:“道兄,你更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