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又一個戴面具的人
衝過虛擬熱帶雨林的房間，冷凝和胡小可倆人來到一個圓形大廳。大廳有四五道圓形的一模一樣的門。門上標着“1、2、3……”等阿拉伯數字，全都緊緊閉着。冷凝傻眼了，拿不定主意，到底要進哪個門。
胡小可更加是摸不着頭腦，看着冷凝。
正當倆人拿不定主意時，每道門“唰”一下全部打開，從裡面涌出上百名穿着白色盔甲的機甲戰士。前排的機甲戰士每人拿着一個盾牌，掩護着身後的其它人。上百杆黑洞洞的槍口，冷冷地對準冷凝和胡小可，二話不說，直接開槍射擊。
“退！”冷凝大喝一聲，一把抱起胡小可，急速退到一根水泥柱的後面。剎那間，大廳裡密密麻麻的激光彈如同織布機上的梭子一般，射向冷凝躲藏的水泥柱。水泥柱上的水泥四處飛濺，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
火力持續了約1分鐘，將原本粗如水桶的水泥柱，用激光彈削成了女人***一樣的細。一個看上去像是小隊長的機甲戰士豎起了拳頭，示意大家停火。他打起手勢，示意讓1號門位置的機甲戰士推進到水泥柱邊上，小心察看躲在水泥柱後的敵情。
1號門位置的幾十名機甲戰士會意，躲在盾牌後面，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朝水泥柱方向前進。水泥柱上一塊巴掌大小的水泥塊，忽地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輕脆的聲音。如同驚弓之鳥的1號門機甲戰士們，立刻停下，將手中的激光彈如水一般地潑向水泥柱。水泥柱硝煙四起，瞬間被打穿。可水泥柱後面哪裡冷凝和胡小可的身影？他們楞在原地，不知所措，正要跟小隊長彙報，忽聽得頭頂一聲輕快的口哨聲。他們疑惑地擡起頭，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卻發現一個黑影帶着一道白光閃了過來。黑影直接落到了1號門機甲戰士羣中。小隊長，驚恐地看到自己的手下們舉起槍，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頭與身體在瞬間分離。衆多無頭的機甲戰士身體，如同一根根杵着的爆裂的自來水管，噴濺着像噴泉一樣的血柱，好一會兒才慢慢倒了下來。
“開槍！”小隊長恐叫一聲。剩餘的機甲戰士慌忙朝着黑影開槍射擊。黑影“唰”一下從地上高高躍起，如同猴子一般，竄到天花板上，又一下竄到另一根水泥柱上。激光彈雖密雖快，卻始終跟不上黑影的速度。眨眼間，黑影便到了他們的頭頂。他們看到，冷凝人刀合一，如同一支鋒利的箭矢，裹挾着一陣冰冷刺骨的腥風，射入他們羣中。冷凝剛好落在小隊長的身邊。小隊長還沒來得及看清他揮刀的動作，他覺得脖子一涼，圓睜着惶恐的眼睛看到天花板在轉，地面在轉，身邊的同伴在轉，所有的東西都在轉。最後一刻，他停了下來，他終於看清了遠處自己沒有頭的身體，手上還端着那把標有自己名字的槍，從脖子處狂噴着鮮血，將地面染成了紅色。
剛纔還人多勢衆、氣勢磅礴的機甲戰士，沒過多長時間，就被冷凝斬殺貽盡。
最後一個手裡拿着盾牌的機甲戰士驚慌失措地轉過身，試圖以盾牌作掩護，跌跌撞撞地退回2號門內。冷凝一個箭步，一躍而起。激光刀狠狠地在機甲戰士的盾牌上斜斜地劃了下去。盾牌停頓不動了，盾牌後面的機甲戰士也不動了。“1，2，3……”，當冷凝在心裡默數到5時，盾牌上半部分沿着激光刀的切線滑落了下來。在盾牌後面的機甲戰士一臉的不敢置信，瞪着血紅的眼睛，忽地看到自己的上半身從下半身慢慢滑落了下來，溫熱血腥的內臟如同一桶泡在水桶裡的衣服一般，全都倒在了地上。
滿大廳粘稠的血漿，滿大廳的殘軀斷肢，躲在走廊裡的胡小可一走進大廳，就被大廳裡的慘烈景像嚇得目瞪口呆。濃郁的血腥味刺激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經，她扶着牆，忍不住哇哇大吐。
冷凝看着滿地的屍體，看了看自己手中還滴着血的激光刀，不敢相信這全都是自己殺的。剛纔他雖然惱怒這些機甲戰士連句話都不說，一上來就直接開槍射擊，但從沒想過要全部殺死他們。他只是想給他們一個教訓而已。可是當他的激光刀抹過第一個機甲戰士的脖子之後，機甲戰士的血濺到了他的身上、臉上，濺入了他的嘴巴、眼睛。血腥的味道刺激了住在他內心的魔鬼，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下竄了出來，控制他的靈魂，控制他的神經，控制他的四肢。躲避激光彈，舉起激光刀，砍殺機甲戰士，他機械得如同一隻木偶，被體內的惡魔牢牢牽引着，直到砍死最後一個簌簌發抖的機甲戰士，才停了下來。他的手微微發顫，他的全身肌肉不住地痙攣。他感到無比的害怕，感到無比的驚慌，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冷酷，怎麼會變得如此無情？這會不會是體內動物的獸性影響了自己的人性？難道自己要跟阿海一樣，變成一個極其恐怖的怪物嗎？
胡小可嚥下發苦的口水，好不容易纔緩過神來，見到冷凝如木頭一樣，臉色發青、雙眼無神地站着。她不敢靠近，反而驚恐地後退了兩步，彷彿站在她面前並不是她從前所見的冷凝，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殺人惡魔。
一個青灰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接近着，手中提着一根鐵棍，直接砸向了冷凝。胡小可見到，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聲。
冷凝還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之中，根本沒有提防這一鐵棍的來襲。他的背部被重重地一擊，整個身子飛了出去，直接撞在了牆上，又從牆上摔落下來。一塊被他身體砸得粉碎的顯示屏，“嘎”一下，從牆上掉下來，又砸在他的身上。他扶着牆，試圖站起來。可這突如其來的這一棍，打得他兩眼直冒金星，內腑如同火燒一般劇烈疼痛。他顫抖着雙腳，激光刀支地，終於站直了身體。他感覺嘴裡有一陣又腥又鹹的味道，知道自己受了頗爲嚴重的內傷。
“冷哥。”胡小可驚呼一聲，連哭帶喊地跑到冷凝身邊。雖然她剛纔看到冷凝發狂似地殺人，但現在看到他受了襲擊，早已將對他的恐懼拋之腦後，奮不顧身地跑到他的身邊。
“我沒事。”冷凝擦掉嘴邊流出來的血水，背靠着牆，喘着粗氣。
“你還沒事？”胡小可費力地攙扶着他的右肩，哭着說道。
“等會你們就有事了。” 來襲之人將手上的棍子輕輕地放在地上。堅硬的地板居然瞬間出現如蜘蛛網一樣的裂縫。他戴着一副青銅色的面具，身穿着青灰色的長衫，遠遠地站着。
冷凝忽然覺得他的身影竟是那樣的熟悉，但眼神卻是那樣的陌生。他在腦海中仔細地搜索着，沒能看清面具後面的臉，他一下之間竟然也想不起眼前之人到底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之人不是同樣戴着面具的阿海。
“你是誰？爲什麼要殺我們？”
“我是誰？”戴面具之人愣了一下，拿着棍子的手青筋畢露，痛苦地說道：“我怎麼知道我是誰？”他忽地一腳踢在棍的一端，挺直鐵棍，舞起一片棍花，大喝一聲：“我只知道要你們的命。”
冷凝將胡小可拉到一邊，一腳踢起地上那塊破碎的顯示屏，砸向面具之人。面具之人手中長棍輕輕一拔，一轉，竟然將顯示屏如同粘在棍子上一般急速繞了幾圈，又將顯示屏甩向了冷凝。
好一手棍法。冷凝心中暗自驚歎，能將一條鐵棍使得舉重若輕，化繁爲巧，沒有十幾年功夫是練不成的。他見顯示屏又朝自己砸過來，舉起激光刀，一刀將顯示屏劈成兩半。他正想再次舉刀攻向面具之人，但面具之人的鐵棍已然直撲他的面門而來。他大吃一驚，舉刀一擋。“咣”一聲，激光刀和鐵棍架在一起，火光四濺。面具之人眼中微微露出驚訝之色。可冷凝心中更是大驚。要知道他的激光刀鋒利無比，如果是一般的鐵棍，必然是被斬了兩截，而如今，面具之人手中的鐵棍只是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印記，竟然連個缺口也沒有。更要命的是，在鐵棍一記重擊之下，他雙手發麻，虎口生疼。可想而知眼前的面具之人力量是何等之大。
他略一猶豫，將刀柄一轉，激光刀口沿着鐵棍順勢削向面具之人的雙手。面具之人也非等閒之輩，棍頭往下一壓，壓低冷凝的激光刀，同時雙手迅即放開，身體前傾，一拳攻向冷凝腋下，另一手五指成爪，抓向冷凝拿刀的手腕。
好一個“圍魏救趙”。冷凝只得回撤，“唰、唰”連着兩刀，將面具之人進攻路線封住，自己又連着退了好幾步。面具之人隨手接住鐵棍，手臂一揮，來了一個大掄回。冷凝只得一退再退，背一頂，居然退到了牆邊。面具之人棍頭一點，將鐵棍直接朝冷凝戳去。冷凝一手握刀，一手架在刀背上，奮力一擋。棍子偏了方向，但力度依然不減，如一把利刃戳進一堆爛泥，竟戳進牆壁半根之深。
這下可好，鐵棍拔不出來了吧。冷凝欣喜異常，掄起激光刀，向面具之人的腰身砍去。面具之人大喝一聲，飛起兩腳，踹向冷凝握刀的手腕。冷凝當然不會讓面具之人這麼容易得手？他一見面具之人腳法凌厲，呼呼生風，當即變招，變砍爲切，朝着面具之人的腳踝便切了過去。
哪知面具之人也是一個虛招，一手一握鐵棍，托住身體重量，將腳迅速縮回，避過冷凝的一刀，而後雙腳在牆上一蹬，利用雙腳之力，將鐵棍硬生生地拔了出來，砸向冷凝。冷凝側身閃過，朝着面具之人腹部削去。面具之人腹部一收，激光刀的刀風劃破了他的衣裳。“叮”一聲清脆的響聲，一件銀白色的金屬物件掉在了地上。
“楊子？”冷凝一眼看到那個銀白色的金屬物件，一下想起了面具之人，楊子的名字脫口而出。那銀白色的金屬物件正是楊子二十歲生日時，他送的猴子生肖掛件。怪不得對面具之人的感覺越來越奇怪，彷彿就像是相處了十幾年的老友一般，怪不得他對他的棍法、進攻套路無一不提頭知尾，彷彿就像是經常在一起對攻拆招訓練一般，原來面具之人就是他在火之龍隊一起訓練、一起出生入死的親密戰友——楊子。
“楊子？”面具之人將掉在地上的掛件撿起，盯着掛件看了半天。
“我是冷凝啊，你不認得我了？”冷凝將激光刀收起，一臉興奮地說道。
“你別過來，我不叫楊子。”面具之人將棍一舞，棍頭抵住冷凝的胸口，說道：“我沒有名字，只有編號，0523。”
“什麼？編號？0523？”冷凝驚得眼珠子差點都掉了下來。他猛然想起，在火之龍隊訓練館，楊子爲了救他性命，奮不顧身地幫他擋一顆激光彈，死在了自己的懷中。難道楊子跟阿海一樣，都被重新改造，成了DNA異變的怪物？可是阿海的記憶全部都在，而楊子卻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呢？難道是他們故意抹去他的記憶嗎？
“你不要跟我套什麼近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失去記憶的楊子怒喝一聲，挺起鐵棍，便向冷凝攻來。冷凝身形一晃，又連着後退幾步，對楊子說道：“楊子，你先別急，我是你的好兄弟冷凝。”冷凝不甘，繼續提醒着全無記憶的楊子。
“什麼好兄弟？我沒有兄弟，我的編號是0523，今天接收的命令就是要殺死你。”楊子手底的攻勢一點也沒有減弱，處處攻向冷凝的要害部位。
可冷凝卻認定了眼前的面具之人定是楊子無疑，不敢對他加以殺手，只得連連閃避。這樣一來，他處處落得下風，險象環生，差一點被楊子的鐵棍掃中要害。楊子不依不饒，攻勢依舊凌厲，一棍朝冷凝頭上砸去。冷凝舉刀架着，擋住鐵棍的下砸之勢，急切地勸道：“楊子，你好好想想，懷中那個掛件，正是我當年送你的生日禮物。”
“掛件？”楊子一楞。
“正是。你生肖屬猴，那年你二十歲，在火之龍隊的宿舍裡，我送你的。”
“火之龍隊？”
“對啊，火之龍隊，我們都是火之龍隊的。你還記得路青峰嗎？”冷凝見楊子一臉的痛苦，繼續說道：“那阿海，阿海總記得吧，那個長得塊頭很大的，一向對你冷言冷語的阿海？”
“我不記得，我不記得，我什麼也記得了。”楊子腦海當中依稀出現了一條在烈火之中搖尾欲騰空而起的小金龍，那是火之龍隊的隊標，還有幾個模糊的身影說笑着，朝他走來。他努力想看清，可是頭像針扎一般地痛起來。他痛苦地扔下了鐵棍，雙手抱着頭，嘴裡喃喃着：“我是誰？我是誰？楊子？0523？”
冷凝見他的話起了作用，收起了激光刀，準備幫楊子進一步恢復記憶，飽含深情地說道：“楊子，你想起來了嗎？在火之龍隊，你一直把我當大哥。”
“你是我大哥？”楊子瞪着血紅的眼睛，嘴裡泛起了白色的泡沫。
“是的。”冷凝眼中噙着淚花，哽咽着說道：“我永遠也忘不了，在訓練館，你爲我挺身擋激光彈的那一刻。”
“我爲你擋激光彈？我爲你擋激光彈？”楊子後退了兩步，喃喃地說道。“我是楊子？楊子是不是已經死了？”他用徵詢的目光看着冷凝。
冷凝點了點頭。
“我是楊子，我已經死了。”楊子突然記起了自己的往事，“可現在的我又是誰？”他傻傻地看看自己長滿毛的手，“現在我又是誰？”他看到大廳裡一面關閉信號源的顯示屏映襯着自己模糊的身影。他慢慢地走了過去。在燈光的反照之下，顯示屏裡，他看到的是一個頭戴着青銅色面具的人，眼神充滿了恐懼。他遲疑了一下，緩緩地將面具地摘了下來。
“啊？不——”楊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冷凝看到，脫下面具的楊子，鼻子深深地塌陷，血紅色的肉塊糜爛成一團，臉上千瘡百孔，滴掛着米黃色的膿水，還有幾條白色的蛆蟲在臉上爬來爬去。
冷凝也大吃一驚。他想過克隆復生的楊子可能會產生DNA變異，就跟阿海一樣，長得怪異一些，但沒想到藏在面具之下，竟然比阿海還要醜陋，還要難看。
楊子一拳打爛了顯示屏，將自己的頭狠狠地撞向牆，大聲哭着，喊着。臉上那些蠕動的蛆蟲因爲大力震動，竟然從臉上的膿瘡中紛紛掉落到地上。
冷凝完全明白了，爲什麼要將楊子的記憶完全刪除。克隆出來的楊子，身體與注入的超級DNA基因產生了完全的變異，變成了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但克隆楊子之人，又捨不得放棄他的能力，故而將他的關鍵記憶全部抹掉，讓他變成了一個只記得編號的怪物。冷凝一把抱住了楊子，泣道：“楊子，別，別這樣，讓我們一起想辦法。”他一度想起自己也是克隆重生之人，如果讓依夢再次逆向研究，提取數據，說不定可以挽救楊子的性命。
“不，我不是楊子，我是編號0523，我要殺了你。”楊子神經開始錯亂，雙手一伸，緊緊箍住冷凝的脖子。冷凝猝不及防，哪裡料到楊子會突然發難？他被楊子死死地掐住脖子，臉色漸漸發青，伸長舌頭，喘不過氣來。恍惚之間，他看到一道激光彈朝着楊子飛了過去，射進了楊子的心口。
“不……”冷凝驚呼一聲，眼前的楊子軟軟地癱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