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狡猾奸詐的李見深
兩張白色醫療艙裡,透明的玻璃罩中,路青峰和冷凝各自躺着,如章魚一般的機械手臂,又剪又切又縫又補。很快,路青峰的傷口便處理完畢,機械手臂又在他的傷口上最後敷上一層類似皮膚一樣的細胞修復劑。
“傷口已經處理完畢,請您注意多休息。”柔美的醫療艙智能語音溫馨地提醒着路青峰。他躺着的醫療臺自動變成了一張輪椅。
“這麼快就好了?”鍾煥然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一區的科技水平如此先進,已經遠遠超乎他的認知水平。如果能夠整個帝國普及,那還要醫生做什麼?
“這輪椅還自帶檢測功能,能隨時檢查我傷口情況。過不了幾天,我就可以在自己走了。”路青峰坐在輪椅上,對一臉驚訝的鐘煥然輕鬆地笑道。
阿四快步走到路青峰的面前,雙手撫摸着輪椅,瞪大着眼睛,左看右瞧,興奮地說道:“這玩意兒這麼神奇,能不能借給我研究兩天?”
鍾煥然一聽,手指彎曲,彈了一下阿四鋥亮的腦門,假裝不屑地說道:“真沒見識,到時讓峰哥送給你十個二十個的,又有什麼關係?”
“剛纔你還不是跟我一樣‘哇哦哇哦’地叫,還說我沒見識呢。”阿四摸着自己的頭,不滿地反駁道。
鍾煥然像被踩到尾巴的狗一樣跳將起來,又彈了一下阿四的腦門,嚷道:“這還不是因爲你在我身邊傳染了我?你再說,我就讓峰哥不給你了啊。”
阿四撇了撇嘴,臉色暗淡下來。
“好啦,好啦。”路青峰看他倆爲一架輪椅掐起架來,哭笑不得,說道:“阿四,你別聽鍾煥然的,到時我送你。”
阿四聽路青峰這麼一說,這才轉陰爲晴,興奮地朝着鍾煥然做了個鬼臉。鍾煥然還想說些什麼,被路青峰攔着,說道:“我們去看看冷隊怎麼樣了。”
冷凝傷及肺部,遠比路青峰傷得重。李嫣靜靜地佇立在冷凝醫療艙邊上,呆呆地看着緊閉雙眼的冷凝,眉宇之間,充斥着一股深深的悲傷。她不停地自責着,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強行讓冷凝他們的戰車停下來,那黑衣人就不可能有機會偷襲。如果不是因爲自己任性蠻幹,他就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冷隊怎麼樣了?”路青峰見冷凝醫療艙還未打開,問道。
“還不知道呢,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李嫣一臉傷心地說道。
“放心吧,冷隊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路青峰安慰說道。李嫣點了點頭,默默地看着冷凝,暗暗地爲他祈禱着。
這時,醫療艙的機械手臂緩緩撤回。智能語音響起:“手術失敗,檢測不到病人氣息,存活機率0。”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死了呢?”李嫣一聽,嘴中喃喃說道。她雙眼恍惚無神,臉色霎白,渾身一軟,搖搖欲墜,險些摔倒。幸好旁邊的鐘煥然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醫療艙的玻璃艙蓋自動打開。冷凝面色安詳地躺在艙裡,一動不動。
“冷哥……”李嫣悲痛交加,一下撲在冷凝身上,痛哭道:“冷哥,你醒醒啊……”
路青峰和阿四看了,忍不住熱淚盈眶,不停在寬慰着悲痛欲絕的李嫣。
鍾煥然不敢相信冷凝身亡。他原本就是醫生,冷凝被擊傷時,是他做的急救措施。按照他的經驗,冷凝只是肺部被擊穿了,如果及時送醫,應該還有希望救回一條性命。怎麼突然之間就……他走到冷凝身邊,細心查看着冷凝的狀況。躺在艙裡的冷凝已經沒了呼吸,胸口不再起伏,脈搏不再跳動。可是他覺得很奇怪,按照醫學常識,死去的人眼瞳應該逐漸放大,體溫逐漸下漸,肌膚逐漸僵化纔是。可是這一切,在冷凝屍身上全都沒有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鍾煥然想起在閻摩基地時,他發現冷凝身體狀況似乎異於常人。莫非這是醫學上的假死現象?鍾煥然靜靜地想了一會,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布包,攤開布包,露出了一根根長長短短的銀針。
“這是什麼?”路青峰見鍾煥然神色怪異,又拿出一包稀奇古怪的東西,驚訝地問道。李嫣也忍住哭聲,呆呆地看着他。
鍾煥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索當中,嘴中喃喃自語,彷彿沒有聽到路青峰的問話。他從布包裡,抽出一根又長又細的銀針,一針紮在冷凝的頭部,食指和拇指輕輕旋轉着針體,慢慢地深扎進去。
“你要幹什麼?”李嫣眼見鍾煥然居然用針扎着已死去的冷凝,又氣又急。
“你們別急,鍾哥是在給冷隊做鍼灸。”阿四急忙解釋道。他與鍾煥然從小一起在十區長大,自然知道鍾煥然的醫術。
“鍼灸?”李嫣聽都沒聽過,驚訝地喊道。
“是的,鍼灸。”阿四說道,“在我們十區,如果沒錢到醫院看病,那就自己學一點鍼灸的技能,往往能得到出其不意的療效。”
“是嗎?”李嫣根本不知道這世上看病還需要花錢,也無法想像渾身上下扎滿銀針的畫面。
“我也聽說過。這是一門很古老的醫術,通過刺激人體穴位,來達到醫學的目的。”路青峰畢竟比李嫣閱歷豐富了一些,聽阿四這麼一說,立即明白了鍾煥然的用意。
李嫣聽了,也不好再說些什麼,靜靜地呆在一邊,焦急地看着鍾煥然給冷凝做鍼灸。鍾煥然面容嚴肅,屏氣凝神,一根根地從布包中拔出銀針,一絲不苟地扎到冷凝穴位。不一會兒,冷凝的頭部,如刺蝟一般,扎滿了密密麻麻的銀針。長長的銀針半截扎到肉中,半截露在皮膚外面,一搖一擺,甚是瘮人。
隨着最後一根銀針扎進,冷凝的手指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動了。”李嫣一眼瞥見,欣喜地拉着路青峰的手,喊道:“他動了,他動了……”
“噓……”路青峰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提醒李嫣不要打擾鍾煥然。
鍾煥然眉頭緊鎖,站着看了冷凝一會,似乎眼前冷凝的現狀還沒有達到他所預想的目的。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又喃喃自語了一會,走上前去,嘗試着轉動着冷凝頭部的每一根銀針。
“咦,怎麼回事?按道理他應該醒了啊。”鍾煥然將插着的銀針全都試了一遍,而冷凝卻還是雙眼緊閉,沒有半點呼吸。
路青峰等人不敢出聲,怕打擾了鍾煥然的思路。
“會不會這根銀針沒插到位?”鍾煥然伸出手,將插在冷凝頭頂百會穴上的一根長長的銀針輕輕地轉動着,卻一不小心,碰到了邊上神庭穴的銀針。冷凝的臉部忽地扭成一團,似乎遭受異常的痛楚,身體一陣抽搐,一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出來。
醫療艙智能語音又響了起來,“您的心率正常,血壓正常。恭喜您,馬上恢復健康。”
“好了,他應該是沒事了。”鍾煥然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一一將插在冷凝頭部的銀針拔了出來,放回黑色布包。
“他真的沒事了?”李嫣仍舊不放心,追着鍾煥然問道。
“嗯。剛纔醫療艙雖然爲他修補了肺部傷口,但因爲一時氣血阻滯,呼吸不暢,導致出現了假死的現象。因此這個玩意兒就自動報他死亡了。”鍾煥然笑着向李嫣解釋道。
就在鍾煥然說話間,冷凝悠悠地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掙扎着從醫療艙坐了起來,“我怎麼在這?”
“冷哥,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李嫣一見冷凝醒過來,一下抱着他,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怎麼了?”冷凝問道。
“你剛剛死裡逃生了一回。”李嫣扶着冷凝坐了起來,轉頭看着鍾煥然說道:“是他用鍼灸救了你。”
“是嗎?”冷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鍾煥然。
“是的,冷隊。沒想到煥然還會用鍼灸呢。”路青峰笑道。
“嘿嘿,你們可別這麼看我啊,我會驕傲的。”鍾煥然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衆人頭一回見鍾煥然扭扭捏捏的樣子,全都笑了出來。
“謝謝。”冷凝輕聲道謝。他感覺身上奇癢無比,忍不住伸手用力地撓着。
“咦,別動。”鍾煥然像發現了什麼,喊道。
“怎麼了?”阿四被鍾煥然的驚叫聲嚇了一跳。
鍾煥然一個箭步,衝到冷凝跟前,仔細查看着他身上的傷口。
衆人驚奇地發現,冷凝身上敷着細胞修復劑的傷口,正以驚人的速度,自動癒合着。不一會兒,傷口已完全癒合,嫩紅的新生肌肉又逐漸變暗,與周圍的肌膚混爲一體,絲毫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鍾煥然用力按着原傷口處,肌膚還是跟原來一樣,彈性十足,驚訝地問道:“感覺怎麼樣?”
“除了有點癢,感覺挺好的。”冷凝對自身發生的驚人變化,雖說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也是有些意外。
“咦?那這是怎麼一回事?”衆人匪夷所思,聞所未聞,像看怪物一般,驚恐地看着冷凝。
“哈哈……”冷凝正猶豫着要不要將自己的實情和盤說出時,門口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李嫣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的父親——帝國總統李見深。“爸爸……”李嫣歡呼一聲,撲到李見深懷中。
路青峰見狀,忙拉扯着呆立一旁的鐘煥然和阿四,右手成拳,橫在左胸前,行敬軍禮。
“乖女兒。”李見深伸手攬過李嫣,柔聲說道:“你先站到一邊,我有話要對冷凝說。”他身後衆多的警衛將李嫣團團圍住,不讓她再與冷凝接觸。
李見深上前兩步,上下打量着冷凝,還不時用手去摸摸冷凝的皮膚。冷凝被他看得心中發毛,忍不住說道:“總統大人,我們無意進到紅宮,只不過李中校……”
“不用再說這個。”李見深打斷他的話,說道:“我只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什麼感覺怎麼樣?挺好的。”
“嗯,不錯,不錯。”李見深微笑着頜首,不住誇讚道:“看來沐先生的實驗品算是成功了。”
“什麼?你知道沐先生?”冷凝驚問道。如果總統知道沐先生,那他也肯定知道自己是克隆人,難怪上次在墓地裡,他一見到自己就開口要依夢的資料。可憐自己傻乎乎的,竟然還一門心思送上門,這豈不與狼共舞、與虎謀皮?
“當然。”李見深笑道,“你以爲我這個總統是白當的嗎?從你死而復生,一回到帝國大廈,我就有所疑心,暗中派人調查此事。沒想到的是,見真他們忙活了半天,你最終還是落到了我手中。哈哈……”
“你想怎麼樣?”冷凝聽出李見深言中不善之意,沉聲說道。
“上次,我問你要依夢的記憶體,你有沒有拿到手?”
“沒有。”冷凝斷然拒絕,他開始懷疑李見深可能別有企圖。
“嗯,沒有。”李見深退後兩步,眼睛盯着冷凝,忽地暴射出兩道陰冷的精光,緩緩地說道:“沒有,那也沒關係。有你這個活體,恐怕比任何數據都要好使。”
“你……”冷凝從醫療艙中站了起來,掃了一眼站在李見深身後的警衛,不甘示弱地說道:“就憑你身後的這幾個臭魚爛蝦,也想拿住我嗎?”
李見深和冷凝如同針尖對麥芒,毫不相讓。
“這是怎麼了?”路青峰眼見情勢不對,急忙問道。
“喲,他們還不知道啊。”李見深眯着眼睛,輕笑道,“那要不要我告訴他們?”
冷凝雙手緊攥,冷冷地盯着李見深。
“既然冷隊長不反對,那我就對大家挑明瞭吧。”李見深說道,“他是克隆人。”
“克隆人?”衆人大驚失色,異口同聲地喊道。
在帝國,克隆技術雖然早已突破,但爲了維繫人類倫理、保持自然基因,帝國律法明確規定,絕對不允許進行人類研究,違者一律處以極刑。
“那克隆人怎麼會有冷隊以前的記憶和感情?”路青峰仍然不敢置信,疑惑地問道。他知道克隆一個人的肉體,那是分分鐘的事情,可是克隆人都是從胚胎開始培育,就如初生的嬰兒一般,逐漸生長成人,哪會像眼前的冷凝這樣,在短短的時間內,不禁擁有成人的肉體,還擁有被複制人的思想和記憶。
“這就是我要找他的緣故,他身上隱藏巨大的寶庫。如果破解他的基因密碼,將自己的思想不斷複製,那麼人類長生不死的千年夙願豈不是一朝解決?”李見深哈哈大笑道。
在場的衆人聽了,無一不動容。如果真如李見深所說,那人類如同機器人一般,不再禁錮於一個肉體,可以無窮無盡地複製,無休無止地生活下去,那到底是人類的噩運災難還是幸運福祉?
“爸爸,你有沒有弄錯?冷凝他不可能是個克隆人的。”李嫣朝李見深喊道。這個事實來得太突然,她根本沒辦法接受。
“是啊,冷哥怎麼可能是克隆人呢?”鍾煥然也呆呆地說道。
“你們還不相信,是嗎?”李見深輕蔑地說道,“剛纔你們是不是也看到了,他的傷口是不是比平常人的癒合速度快上幾百上千倍?還有,你們有沒有見到,他動作身手,是不是比常人更快更有力?那是因爲他的肉體基因當中,植入了狼、壁虎、雕、蝙蝠等動物的DNA,所以他擁有了狼的力量、壁虎的自生能力、雕的視力、蝙蝠的聽力,變成了一個擁有超能力的克隆人。”
鍾煥然仔細回想了一下,眼前的冷凝確實如此。剛纔他們還在驚訝冷凝的自愈能力怎麼會如此的強大,原來冷凝不僅僅是一個克隆人,而且是一個集衆多動物基因特長的克隆人。難怪沐先生如陰魂一般,死死地揪着冷凝不放。
“好了,嫣兒,既然你已經知道冷凝是個克隆人,就不要再對他抱有幻想了,回頭老爸給你挑一個好的夫婿。這偌大的帝國,難道還挑不出一個心儀的人來?”李見深揮了揮手,示意讓警衛拖走李嫣。
“我不!爸爸,冷哥是我最喜歡的人,我不管他是不是克隆人,我要跟他在一起!”李嫣大聲哭着喊着掙扎着,卻還是被一幫警衛強行帶走。
“既然他的力量這麼恐怖,你就不信他能輕易地擊垮你嗎?”鍾煥然說道。
李見深一聽,哈哈大笑,笑得是前仰後合,笑得是如癡若狂。
衆人目瞪口呆,不知他爲何笑得如此瘋狂。好一會兒,李見深才止住了笑,擦乾笑出的淚水,說道:“你以爲我沒想到嗎?他取下追蹤器以後,沐先生怎麼知道他在軍團總部的?見真又怎麼知道他異常之處?嫣兒怎麼又會碰巧出現在你們的面前?我就是想讓他們消耗他的力量,暴露他的弱點,然後通過嫣兒將你們帶到這裡來。”
鍾煥然聽了,啞口無言,對冷凝投過深表同情的目光。
“好了,不多說廢話了。冷凝,你是要體面地束手就擒呢,還是要讓我的警衛幫忙呢。”李見深慢慢退到門口,不屑地說道。
冷凝越聽心中越發虛,後背脊不由得一陣發涼。李見真還真以爲撿了個寶,沒想到只是給李見深作了一件嫁衣。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山更比一山高。他又感到十分的悲哀,自己和李嫣的感情竟然也成了李見深謀劃佈局的一部分,將李嫣無情地拖了進來。
然而李見深十分清楚自己的弱點。自己與黑衣人剛剛大戰一番,力量消耗貽盡,面對衆多的警衛,怎麼可能打得過李見深的衆多警衛?他試着動了動手臂,靈活自如,並沒有出現以前的那種痠痛感。他又暗中試了試腳上的力量,感覺一跺腳便可震天撼地。難道自己這麼快就恢復了?他欣喜地想着。
李見深一揮手,警衛們開始慢慢地圍了上來。
“等等,你還沒問過我們答不答應呢?”鍾煥然肥胖的身體一挺,雙手一叉腰,站在冷凝面前,說道。
“就是,就是。”阿四見狀,也跟着站了出來。路青峰身子一傾,猶豫了一下,然而他的輪椅並沒有轉動。
冷凝一楞。沒想到他倆明知道他沒有能力對抗李見深,卻不畏強敵,毅然爲他挺身而出,心中不由得大爲感動。可感動歸感動,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之下,冷凝卻不想他們平白無故送命,喝斥道:“跟你們倆沒關係,站到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