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困中之困
冷凝準備離開金龍秘境,掉轉過頭一看,頓時傻了。
在他的面前,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現的還是草地,哪還有原來的路?
他瞪着一雙迷茫的眼睛,看向何紫妤,問道:“路呢?出口呢?”
何紫妤也是呆呆望着眼前的景像,茫然不知。
難道剛從被時間凍結的實驗室裡走出來,又要陷入這神秘的金龍秘境?冷凝見她不回答,知她也搞不清楚目前狀況,再想起還處於危險之中的文昌閣,想起還在實驗室裡被定格的鐘煥然、胡小可等人,心中一急,提起心中一口氣,發足狂奔,一邊奔跑着,一邊喊着,“出口,出口在哪裡,我要找到出口。”
他跑了幾百米,累着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再加上急火攻心,一不留神,腳下一軟,癱倒在地。在這金龍秘境中,他身上的軟流金盔甲已然幻化成一條母龍,神力不再,只是身強力壯,比普通人略強一些。
他的臉淹沒在柔軟的野草之中,漫天的花骨朵兒顫顫巍巍地隨微風飄起,輕輕地拂在他臉龐上,掠過他迷茫的眼神。
何紫妤見他如癡似癲一般,奔跑在草原之中,又眼睜睜見他一頭栽倒在地,以爲他受了傷,低呼一聲,趕緊飛奔過來,見到他雙手撐地,雙膝跪着,一雙空洞而又迷離的眼睛,呆呆望着金色的天空,也是痛心之極,柔聲寬慰道:“你且別急,容我再想想,既然我們進得來,必定能出得去的。”
“是的,一定可以出得去。”冷凝像是被何紫妤打了一針雞血,從地上一躍而起,散開雙腿,又是一陣的狂奔。
何紫妤放心不下,只得緊緊跟着他,以防萬一。
夕陽西下,高空中雲彩如同打翻了顏料桶一般,抹遍了各種金的顏色,暗金色、淡金色、深金色、黃金色,一應俱全,斜掛在天邊,比平常的天色更顯壯觀,更顯怪異。遠處的森林若隱若現,彷彿隨時從地平面上消失一般。在湖泊邊上嬉戲打鬧一整天的金龍,此時也早已不見了蹤影,就像在外瘋玩夠了的孩子,早早回了家。
一羣羣發着光的小飛蟲在野草間,唱着不知名的歌謠,從東飛到西,又從西飛到東。
冷凝呆坐在一處地勢平坦的草地上,失神地看着那羣飛來飛去的小飛蟲。
他黑色的上衣早已溼透,就像貼貼紙一般,緊緊地貼在後背上。他的臉上沾滿了金色的泥,又被自己的汗水沖刷出一道又一道小細紋,就像黃土高坡斜谷裡又深又長的溝壑,七橫八縱,細細密佈。
他已經跑了一整天,累得筋疲力盡,卻依然沒有找到出口。此時的他,既累又渴還困。身體上的疲勞倒是其次,精神上的苦累尤甚。一百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如此茫然,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無措,更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的恐慌。
他就這樣呆呆地看着那些小飛蟲,動都不想動,就連一根手指也不想動。
何紫妤抱着一堆撿來的野草杆子,點起一堆篝火。
不知什麼時候,她手裡多了一隻像雞一樣的動物。這隻動物,說像雞,其實也不像雞,哪有雞是三隻腳的?哪有雞是二個頭的?哪有雞是四隻翅膀的?
她早就餓得前肚皮貼着後肚皮,也不管手裡的東西是不是怪物,也不管有沒有毒,能不能吃,麻利地將手裡的怪物拔毛褪皮,用一根粗硬的杆子穿着,架在火上燒烤。
作爲雪人寨主,雖然平日裡有人照顧,但這些打獵燒烤的技能,自小就在家人老師的訓導之下練得嫺熟。
不一會兒,那雞不像雞的東西被烤得金黃,滋滋的冒油,散發着陣陣肉香的味道,直把何紫妤饞得哈剌子都流下來了。
她手忙腳亂地將烤熟的肉扯了一條腿下來,遞給冷凝。
冷凝瞥了她一眼,並沒有伸手去接。
“拿着,趕緊吃。”何紫妤說道,“如果想出去的話,你就得活下去。”
是的,得活下去。活下去,就得吃飽肚子。冷凝毫不猶豫地接過肉塊,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吃完一大塊肉,他連嘴角的油星子也不抹,倒地就睡。
何紫妤看着冷凝消極的樣子,既感心痛,又感無奈。
茫茫草原,蒼蒼天地。一連幾日,冷凝一聲不語,白天到處尋找着出路,晚上吃飽了肚子就睡。
何紫妤一邊照顧着冷凝起居飲食,一邊細緻地觀察着金色秘境。對於金色秘境,她所知道的並不比冷凝多多,如今倆人都被困在這裡,她心裡也一樣着急。可是金色秘境,除了遠處的森林,其它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再就是金色的湖泊,哪裡又有什麼出口?
她清晰地記得,她跟他倆人是被金色的雲朵裹着,從實驗室神秘的顯示屏裡穿越過來。而如今那些金雲早已與天空中其它雲朵混爲一團,哪還分得清哪是哪?
她見冷凝着急,憔悴,消瘦,幾天下來,鬍子拉碴,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看在眼裡,痛在心裡,默默地照顧着他。白天,她隨着他,一起奔波在蒼茫草原上,趁着休息時間,打幾隻不知名的走禽,用以充飢。晚上,她不時醒來,給他蓋好衣服,以免着涼。
雖然他對她冷眼相待,在實驗室裡一句話,毫不憐惜地拒絕了,將她的心傷得七零八落。她拼命地壓抑着自己的感情,然而感情卻如同野草一般地瘋長,對他的依戀隨着跟他的朝夕相處,變得更加氾濫成災。
有時,在休息的時候,她會藉故跟他說上倆句話。然而,他一聲不響,一言不搭,冷得像冬天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這時候,她就會在心裡狠狠地罵自己,恨自己太賤,恨自己感情太過於輕易草率,他已有家室,已經明確地拒絕了自己,可自己卻還是一無反顧地想着他。
她真想狠狠地抽他兩個巴掌,然後一走了之,讓他愛幹嗎幹嗎去。然而,她一見到那憂鬱的眼神,形如枯槁,她的心馬上變軟了下來。
她無法離開他,無法再去責罵他。
她甚至不願再去想雪人寨,不願再去想西王母,不願再去想所謂的仇恨,不願再去想所有煩惱的一切。她想的就是如何跟他在一起,就算永遠困在金色秘境,就算他有家室,就算他的心根本不在她的身上,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到了第五日早上,天氣依舊晴朗。金色的陽光如同一層金色的毯子,披在蒼茫草原之上。
何紫妤一覺醒來,發現昨晚睡在旁邊的冷凝不知去向。她驀地一驚,趕緊爬了起來。
“冷凝,冷凝……”她一邊呼喊着,一邊四處尋找着。
早上的露水凝結成珠,在寬寬的草葉上滾動着。
不一會兒,何紫妤鞋子褲腿便已溼透。
她看到了那個平靜如鏡的湖泊。陽光斜斜地灑落下來,水波盪漾,如同珍珠瑪瑙一般,透着迷人的光彩。
她發現湖的邊上,有一個身影,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湖心。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急得連話也被堵着,“啊啊”地發不出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