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柵欄牌門口
“死城!”何紫妤臉色慘白,眼神充滿了恐懼之色,跟在冷凝身後亦步亦趨。她自幼在雪人寨中長大,經歷世間悲劇不多,自然沒有看到過如此慘烈的場景。
冷凝臉色鐵青,但也是雙眼迷茫。這麼多房子裡,居然連一個活物也沒有,每隔幾棟房子,必定有幾具屍體,而且這些屍體,如同剛纔第一棟房子裡看的情形都差不多,一家老小,直挺挺地躺在牀上,看不出傷痕,看不出死因,死亡時間似乎也相近。而且,在這片區域中,幾乎每家每戶經濟狀況都是差強人意,一貧如洗。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是集體自殺了嗎?冷凝覺得心底一股恐懼感慢慢升騰,如同一條黑色的長毛蟲子牢牢佔據着他的腦海,吞噬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可他們爲什麼要集體自殺?九區是農業種植區,分爲種植經濟作物的北區和種植糧食作物的南區,這裡雖然是北區,但相對於帝國其它人類居住的區域,溫飽是不成問題的,這也是他要將小泰放在九區的原因。
但他對九區整體情況,僅限於十幾年前所掌握。這幾年來,因爲文昌閣事情繁雜,他並沒有刻意到九區來走動。
正當他在沉思之中,只聽得何紫妤一聲低呼,“有腳步聲,好像有人過來了。”
冷凝一驚,見離他們十來米的地方有幾堆高高的棉花杆垛。他扯着何紫妤的衣袖,便往棉花杆垛跑去。
倆人剛藏好身,一羣衣衫襤褸的人從西邊的小巷慢騰騰地走了過來。
人羣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看上去全是面黃肌瘦,精神萎靡不振。一個花白鬍子的老人,拄着一根柺杖,在隊伍最前方領路。
何紫妤見這羣人並沒有什麼威脅,欲起身找人打聽情況。
冷凝知她心思,一把拉住,搖了搖頭。
“爲什麼?”何紫妤小聲問道。
“情況不明,小心爲妙。如果真的想要弄清情況,偷偷跟着他們就是。”冷凝看着這羣來歷不明的人羣,說道。
何紫妤本想說冷凝膽小,但一細想,覺得冷凝所說也並非一點道理也沒有,撇了撇嘴,不再言語。
待一羣人走過,冷凝和何紫妤起身,一路尾隨。
穿過兩小巷,再兩個衚衕,一羣人來到了一排木柵欄面前。
木柵欄高達數米,沿一小巷而建,彎彎曲曲一直朝兩邊延伸,將九區一隔成兩半。每隔百米,柵欄邊上又設有塔樓。塔樓里人影晃動,顯是有人看守。
冷凝所在的巷子口,前面剛好有一個柵欄的牌門。牌門前面擺放着三四排用來充當障礙物的鹿角砦,幾個手中拿着武器的壯漢,在鹿角砦前面巡邏警戒。
在冷凝他們到達之前,已經有數十個同樣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圍在牌門口。早先就在的人們一見那個花白鬍子的老者,紛紛給老者讓路,眼神中充滿了對老者的尊敬和期望。
冷凝和何紫妤相互對望了一眼,遠遠躲在一棟房子牆角,觀察着牌門口的情況。
那個老者神情肅穆,一步一步地走到守衛面前,忽地一個雙膝跪下,伏在地上,泣道:“大兄弟,行行好,你讓我們進去吧,我們全區上萬的人,現在就剩下這幾個人,求求你讓我們進去吧。”
老者身後的人們見狀,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黑壓壓跪倒一片,頓時哀求聲、哭泣聲響成一片。
那個守衛人高馬大,肌肉壯實,滿臉的鬍子和橫肉,手上端着一把老古董一般的**機關槍。他斜着眼睛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他身後跪倒一大片的人,不屑一顧地說道:“你慢慢跪着吧,上頭有令,不能開門。”
老者擦了一把老淚,哀求着:“行行好,大兄弟,我們五天沒吃過東西了,再不吃他們可就要全都餓死啦。”
老者身後的一羣人,又是一陣稀拉嘩啦的哭喊聲。一些略微壯實的男人,早已不堪忍受守衛的無禮和傲慢,大聲吵着嚷着要強行進到柵欄裡面去,女人則是嚶嚶哭着,不停地磕着頭,躲在大人懷中的小孩更是號啕大哭。
各種聲音匯合成一團,比人間地獄鬼魔發出的聲音還要悽慘,還要滲人,聽得是冷凝撕心裂肺,五內俱焚。他一邊惱怒守衛的不近人情,一邊又爲那羣人可憐。可是現在情況不明,他又不敢亂動,只得按下心頭的怒火,耐着性子再看一會。
鬍子不耐煩,大手一揮,冷冰冰地喝斥道:“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他將槍口一端,對準衆人,大聲說道:“要哭到其它地方去哭,哭得老子心煩意亂。我這裡每天都有十幾批的人,如果都像你們這樣,一張嘴就要到裡面,我們的活還幹不幹了?”
鬍子又是喝斥,又是端槍,把衆人嚇得有些蒙。大聲的哭泣聲轉而變成了刻意壓低的嗚咽聲,有些不聽勸的哭泣中的小孩被家人捂住了嘴巴,不讓發出聲音來。
鬍子見自己這一吼見了效,不免也有些得意,將槍往肩膀上一扛,嘿嘿笑着,說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嘛,讓爺耳根清靜一些,心情好了,說不定還能賞你們兩口飯吃。”
衆人羣中又響起一陣低沉的哭泣聲。
這時人羣中一個瘦弱的年青人忽地站了起來,臉上青筋暴突,拳頭攥得微微顫抖,振臂高呼道:“兄弟姐妹們,我們知道牌門裡面有吃的有喝的,在這裡也是等着餓死,衝進去也是站着打死,橫豎是個死,那我們還不如硬衝進去,怎麼的也要吃飽了飯再死。”
“對,我們大家夥兒一起衝進去,看這狗日還能不能攔着我們!”人羣中幾個正當壯年的男人一起站了起來,紛紛響應着年青人的號召。
衆人一時羣情激憤,高聲吵嚷着,要一塊衝進去。
鬍子嚇得臉色一白,趕緊又將肩膀上的機關槍端了起來,指了指他腳下的一條用黃色粉末噴灑的一條線,惡狠狠地說道:“你們誰敢?誰要越過這條線,老子讓你們嚐嚐手中機關槍的厲害。”
他身後的幾個守衛,見事情不妙,趕緊站成一排,虎視眈眈地看着衆人。
附近塔樓裡的守衛瞧見牌門口這裡出了狀況,一邊將架在塔樓裡的槍口對準衆人,一邊高聲呼叫着通訊設備,緊張地通報着情況。
老者見情形突然緊張,騰地站起身來,緊緊抓住鬍子的手,顫聲說道:“大兄弟,你息息火,我來勸他們,好不好?”
“去你孃的。”鬍子擡起腳,猛地朝老者一踹。
老者本就羸弱不堪,再加上鬍子力大,被他一腳踹得四五米遠,又落在人羣當中,將兩個小孩壓得哇哇直哭。
鬍子這一腳,如同在熊熊大火中又澆了一桶油,衆人憤鬱的情緒被徹底點燃。
年青人大呼一聲:“兄弟們,衝啊,先打死這個狗日的。”
守衛後撤幾步,全都撤到了白線以後,拉響槍栓,隨時準備射擊。
眼看着一起人間慘劇就要上演,冷凝再也忍不住了,“嚯”地一下從牆角站了出來,準備以一已之力,將那幾個恃強凌弱的守衛放倒,打開牌門。
何紫妤一見,忙拉住他,努了努嘴,低聲說道:“別急,你看那邊,大門開了。”
冷凝定睛一看,果然柵欄牌門徐徐打開,一個身着白色狐皮外套的中年人從門口急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