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時有不寧

吃飯、喝酒、散禮,這些說起來不大上臺面手段用起來卻是十分的好使。這裡的大小管事雖仍沒把戌甲真正當自己人,可明面上也沒再防着戌甲,至少戌甲感覺如此。當然,戌甲也十分的知趣,不當問的不問,管事們的事不管,看見不該看的也只當沒看見,人前隻字不提。

做到這些也不是因爲戌甲天生懂得人情練達,回想起來,其實都是在趙塚子身邊潛移默化間學會的。年月越久,戌甲就越是看得清楚,自己那師傅雖說性子很硬,可身段卻不硬,該進還是該退,心裡跟個明鏡似的。自己離開學堂前,在他面前勸的那些話,現在有時回想起來都覺着不自量力,甚是可笑。一晃半年多過去,也不知道師傅他怎麼樣了?

每月上山、下山習慣了,戌甲也漸漸少了許多在修練上的焦慮。不過話又說來了,自打上山以後,這種不知從而來的焦慮其實一直在減,只是多數時候不明顯,察覺不到罷了。既然少了焦慮,下了山便心安理得地住下,興致來了就挑一兩樣練練,沒了興致就四處轉轉。尤其喜歡去些不太引人注意的位置,看勞人們做工。戌甲也是尋常人家出身,親友鄰里亦多有做工養家的,更不要說家鄉那個小鎮曾經就設了一處產業,年幼之時便日日見到往來勞人,所以再見到這裡的勞人,雖遠不相聞,近不相識,卻自生出一絲親切感。每每有此感,卻總是勾出另一番惆悵,家鄉的那處產業,便是一幫子管事的揣摩山上的意思,使了手段把產業掏空,大頭不知道上貢到哪裡,小頭則管事們自己分了。之後便是花些散碎銀子遣散上了年歲的勞人,被留用的年輕勞人也沒碗安穩飯可吃,旦有閒下來的時候,就被變着法的逼走,左右管事們不會花銀子養閒人。勞人們走得走,留下的也掙不到幾個銀子,整個小鎮自然就跟着凋敝了下去。

管事們每日還是工前、工後兩趟訓話,戌甲有時會去看勞人們的神色反應。看得出來,心中是頗有不忿的,可也僅僅如此而已,並不敢再有多少表示。縱然有個別忍不住了,與見得到的小管事爭吵甚至拳腳相向,最後也不過是被趕出去罷了,還得搭上半月乃至一月的工錢。事情若是鬧得稍大些了,衙門還會來拿人嚴辦。所以,更多的勞人只是裝出一副糊塗樣,便是真受了委屈,也只會躲着罵幾句,終究還是把得氣給嚥下去。以至於有人編排出笑話,說當勞人的只有真嚥氣了,纔不必再去嚥氣。

獨處之時,戌甲偶爾會想起這些個笑話,當然笑不出來,反倒是引出了心中的另一個疑惑。那次山下護衛衙門之後,戌甲便發現自己竟然能心平氣和地看着那些事發生,甚至會因被那些明明受了委屈才鬧事的山下人壞了差而心生出一絲怨恨,以致於回過神來,自己都害怕自己。到了這裡之後,自己更是本能樣的躲開那些事,就在一旁看着,半聲都不吭。是在山上待久了,已忘了該如何做人,而無法與山下人共情了麼?

戌甲常以此問自己,可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願承認罷了。那答案其實是怕,便是怕什麼?每當想到這兒,戌甲都會不自覺地擡頭望向獨立山的方向。若是山上的師傅知道了這些,又會對自己說些什麼?

有時候想到了什麼,偏就會來什麼。又過幾個月,時至年底,就出了件事。戌甲一早去產業外面的山上練拳腳,回來時發現一羣人圍堵在大門外,有人還舉着橫幅,似與門內的好些門衛對峙着。一見這般情狀,戌甲下意識地心覺不妙,往回走尋到一處無人地方,縱身翻入產業。快步回到住處,換了一身穿着,便前往大門那邊。到了那裡,問了門衛,才知道門外那羣人果是來鬧事的。又細問之下,才清楚大略,原來前些日子一間工房內出了事故,弄出了些傷亡,那些傷者與死者便是門外那羣人的親友。

過了沒一會兒,見到沈珍領着幾個管事也趕來了。先問候了戌甲,然後將門衛們叫到一旁說話。說完之後,門衛們散去,各自站住位置。沈珍回到戌甲身旁,說道:“這點小事,竟把大人給驚動了。”

戌甲卻說道:“眼前這架勢,還能說是小事?”

沈珍微微笑了笑說道:“大人還是不甚瞭解,如眼前這般的狀況,這裡年年都會碰上。按好幾代老管事們傳下來的說法,以前更多且陣仗更大,只是最近這些年才漸漸少了。今年想是運氣好,快到年底了才碰上一件。”

戌甲看了看門外的人羣,又想起了自己過往的經歷,問道:“若是門外的人要硬闖,門內攔得住麼?”

沈珍答道:“我來時已加派了人手,不多久便會趕來。另外遣人去報了衙門,想必也會很快來人。到時候兩面一夾,那幫人就拍不出多少水花了。”

戌甲又問道:“向來這般事能鬧起來,多不過是補償的銀子給少了,何不多出些銀子,免得把事給鬧大了?”

沈珍將戌甲請到一旁,這才說道:“大人有所不知,事雖是出在這裡,可僱那些人卻不是這裡的產業?”

戌甲一皺眉頭,問道:“可否說得明白些?”

沈珍解釋道:“外頭掛的牌子上寫的是這裡的產業,可真正在裡面的卻不止這裡的產業,不少其實是別家的產業。”

聽了沈珍的話,戌甲思索片刻,而後以手虛指獨立山方向,問道:“那些別家的產業可是與之有關?”

沈珍小聲答道:“大人既是明白,小人就不多言了。唉,都是不知與哪路神仙沾親帶故的,哪家都惹不起。”

戌甲又問道:“你剛剛也說了,如今這類事漸漸少了,一年也遇不上幾次,何不出些銀子替別家產業了結眼下的狀況,免得牽出更多事來?”

沈珍苦笑幾下,答道:“大人,您道小人不想這麼做麼?實在是不敢!真過手替別家賠了銀子,那我就會留下把柄,指不定哪天就要吃瓜落。”

伸出一指偷偷指向獨立山,沈珍小聲說道:“不瞞大人說,自從那位大真仙坐上去之後,便各處收緊,多出了好些規矩。這賬目往來上的事,動不動就倒查多少年,山下各處產業裡不少大小管事們都爲此吃了官司,您說這關口我還敢經手出銀子麼?”

戌甲對這些也早有耳聞,便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朝門外使了個眼色,說道:“那總不能就由着大門一直被堵,時間真拖長了,免不了要生出事端來。不是我多想找事來管,只是既掛名在這裡,真到了不好收拾的那一步,事後我也免不得會被山上追責。以前經歷過,故而由不得我不擔心。”

沈珍不住地搖頭,說道:“大人這是說着哪裡的話,只要是這裡的事,大人都問得,也都管得。只是平日裡信任小人等,所以不問也不管。眼下就只能請衙門給山上去信,請大仙們拿主意了。旨意下來之前,便只能這般耗着。”

乾耗了兩三個時辰,時過午後,門外的人羣不但不少,還多出幾個送水送飯的人。又過沒多久,更是遠遠的一夥人擡着副擔架走了過來,戌甲數了數,約莫有一二十副之多。見到以白布遮蓋的擔架,沈珍嘆了一口氣,說道:“不好,該來的還是來了。”

戌甲問來了什麼,沈珍答道:“那些擔架上擡着的必然是死者的屍首,待會兒往大門口一擺,跟着一番哭天喊地,引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動靜便越鬧越大,越傳越遠了。”

戌甲沉吟片刻,對沈珍說道:“你以我的名義,去把那處產業在這裡的管事喊來。只管把人喊來就是,多的不用說。”

沈珍猶豫着不肯去,被戌甲再三催促,最終還是去了。過了一會兒,果然領着一個人到了戌甲面前。那人負着手,稍顯倨傲地站在戌甲面前,一言不發。見場面有些僵持,沈珍正要開口介紹,卻別戌甲攔下。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戌甲拱手問道:“還未請教姓名?”

那人也回了個禮,答道:“鄙人姓賈名駑。”

戌甲又問道:“門外鬧事的那些人可是在你那裡做工的麼?”

賈駑看了門外一眼,答道:“不錯,以前都是,不過眼下已經被除名,不再是了。”

戌甲說道:“不管還是不是在你那裡做工,可這今日之事卻是你那裡惹出來的,現在便請你去與門外那些人談談,把事給了結掉。”

賈駑看了一眼戌甲,說道:“大人有所不知,該善後的我那裡都已安排了,該賠的銀子也早已賠了,如今那幫人還來鬧事,那就不該來講我的理了。”

戌甲冷冷笑了笑,說道:“我雖只來這裡不到一年,可眼前的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經歷過,賈管事就休拿話來搪塞我了。山下的人也要體面,也想過安穩日子。可眼下日子不過了,都跑來鬧事。還把屍首擡出來示衆,連起碼的一點體面也不要了。縱然你那裡早先賠了銀子,想來也賠得少了吧?”

賈駑皺眉看着戌甲,好一會兒纔開口問道:“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戌甲冷哼了一聲,反問道:“你覺着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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