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雪的動靜無比清晰,噼裡啪啦的,一開始我以爲是下雨了,可那聲音又不像是雨聲。便起身,靜靜地走到大大的落地窗前,掀開窗簾的一角,朝外望去。
那白色的雪,一片片的,簌簌落下。
陳阿遠這麼幹脆的投案,並且將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攬,實在是有些古怪。
許是想的有些入迷,直到肩膀上輕輕的搭上一件外套,我纔回過神來。
洛天佑將外套幫我攏了攏,聲音穩重而深沉:“怎麼起來了?”
我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眸中帶着些許歉意:“是我把你吵醒了麼。”
他搖頭:“不是,我也沒怎麼睡。”
“也是在想案子的事情?還是……?”我莞爾,淺淺一笑。
“嗯。”洛天佑輕輕見我擁入懷中,眸色幽深,下巴抵着我的頭髮,輕聲說:“這件事情有蹊蹺。只是希望警方能夠早點查出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我乍一聽洛天佑這樣說,不禁脫口問出。
“當初追查炸藥分量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知道陳阿遠投案之後,便讓林凡去查了查陳阿遠的購買記錄。既然他是在外面購買的火藥,就一定會有線索。不論是實體店,還是網店,林凡都查了。”洛天佑的聲音越發低沉,眸色也黑暗如夜色般,黑的那樣純粹。
“查出什麼來了麼?”我追問着。
“沒有。”洛天佑淡淡的說:“什麼都沒有。”
這個輕飄飄的“沒有”,又意味着什麼。
我緊皺眉頭,手抓着外套的領子,防止外套從肩上滑落。
“不論是實體店,還是網店,都沒有查到陳阿遠購買火藥的痕跡。”洛天佑的下巴微擡,目光透過那窗戶,仿若盯着窗外那一片片飄落的雪花。
“劇組的炸藥使用是有記錄的,並沒有缺少。陳阿遠又沒有從外面購買火藥,那他的炸藥是從哪裡來的?”我不解的出聲,然而這話剛說出口,心底突然明白了什麼,就連呼吸都不由得一停滯。
那個猜想在心中一浮現,便越發的清晰。
我的肩膀輕輕地顫抖着:“陳阿遠的背後果然是有人指使的。”
“能夠讓陳阿遠心甘情願的去自首,並且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那個人的本事可真大。”洛天佑冷笑一聲,修長的手指不住攥緊,指節微微泛白。
“難道一點別的證據都沒有了麼?”我的表情也愈發嚴肅起來:“怎樣才能證明這件事情是蕭陌做的。”
“風尚傳媒購入了一筆火藥,至於購買名目,是拍攝廣告需要。他們畢竟是傳媒公司,這點也無可厚非。”洛天佑沉聲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就算做的太縝密,依舊會落下馬腳的。現在就等着陳阿遠那邊的口供了……”
“嗯。”我應了一聲,沒想到事情就這樣得到了證實。好在還有一個陳阿遠在,只要陳阿遠說實話,這次蕭陌一定能夠得到他應有的報應。
沉默了一陣子,洛天佑揉了揉我的頭髮,輕聲嘆道:“夜深了,趕緊去睡吧。”
“下雪了。”我轉過身子,望向洛天佑,面容卻有些憔悴:“不知道怎麼搞的,從警察局回來,我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心神不寧。”
“我去給你溫杯牛奶。”
“別。”我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都這麼晚了,別麻煩了。”
“不麻煩。”
“你跟我講講話,沒準我就睡着了。”我扣緊他的手,不想讓他再那麼麻煩,本來大半夜的把他給吵醒,心裡就有些過意不去。
見我這小小的撒嬌,洛天佑微微一怔,隨即薄脣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來,回握我的手,略一點頭:“好。”
回到溫暖的被窩裡面,我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
聽着他說着一些瑣碎的事情,那種平凡而踏實的陪伴,竟真的讓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眼皮沉重,睏意襲來,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窗外已經是一片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的天地。大街上,對面的樓房屋頂上,樹上,草坪上,全是一片潔白。
雪還在空中緩緩地飄落着,一場鵝毛大雪,造就一個童話般的世界。
我望着這雪天,心裡也多了幾分歡喜。手覆上肚子,輕聲呢喃着:“寶貝,外面下雪了。等到你出生,再長大一些,爸爸媽媽陪着你一起堆雪人,一起打雪仗。”
清晨那淺淺的光芒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照進屋子裡來,我斜斜的倚靠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雪景。
沒一會兒,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
我微微皺眉,走到門口,打開門。只見是閔秀英,正圍着一個圍裙,帶着親切的笑容:“我估摸着你也該醒了,早飯也做好了,下來吃吧。”
“嗯。”我遲疑一下,又問道:“阿佑已經下去了?”
“啊?沒啊。”閔秀英搖了搖頭,出聲說:“阿佑一大清早就出門了。他還特地叮囑我,說你還在睡覺,叫我晚點叫你吃早飯。”
“他出門了……這麼早。”我的心頭莫名涌上一陣悵然若失的感覺,平日裡洛天佑都會留在家裡吃過早飯之後,纔會出門。怎麼這次走到這樣早?就連早飯都來不及吃?
洗漱一番之後,我便走到樓下,和洛家人一起用了早飯。
白天反正閒着無聊沒事,洛天佑又忙着工作,我也不好打擾。便將喬夢還有蘭姐一起叫出來玩。
三個女人逛逛街,喝喝茶,聊聊天,一天倒也過的很快。
不過對於案情的發展,當得知是劇組的燈光師陳阿遠偷換的炸藥分量,蘭姐和喬夢都表示很驚訝。她們兩個之前在這部劇裡面混了兩個角色,所以跟劇組裡面的人也是比較熟悉的。
喬夢捧着圓圓的臉,不解的說:“陳師傅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他看上去那樣沉穩老實……嘖嘖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蘭姐端着咖啡杯,也很是唏噓的嘆息道:“是啊,當時我閒着沒事,還跟陳師傅聊過兩句。他不像是那樣小心眼的人,怎麼會因爲沐辰抱怨了他兩句,就做出這種事情來。”
我聽着他們兩人的話,沉默不語。之前調查劇組的這個案子,我也算是跟劇組裡面的人員打了個照面。印象之中的陳阿遠,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長的是濃眉大眼,很是老實,沉默寡言。
的確是很難將他跟那懷恨報復扯上關係……但警方調查出來的事實擺在那裡……
雖然說背後是蕭陌指使的,但陳阿遠還是心甘情願的被當槍使。也不知道蕭陌到底給了陳阿遠多少好處……
眼見着時間也不早了,和蘭姐他們告別之後,我便徑直回到了洛家。
當天晚上,洛天佑依舊沒有回來吃飯。
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打了個電話過去,卻是忙音。
想到今天他一大早就出門,到了這麼晚還沒回來,我不禁眉頭深皺。
直到快十一點鐘,才聽到樓下有開門的動靜。
我也坐不住,匆忙走出房間,站在樓梯處,彎腰往樓下望去。
只見洛天佑放下雨傘,換上鞋子之後,便朝着樓上走來。
他一步步的走上樓來,我就靜靜地站在樓梯口,有些悶悶不樂的站着。
“怎麼站在門口。”洛天佑擡眼,那張英俊迷人的臉龐,此刻卻染上了幾分倦怠的神色。他的目光漸漸地往下移,落在了我那雙赤着的腳上,兩道濃眉皺的更緊。
想到他今天一點消息沒有,就連電話也沒接,讓我擔心那麼久,我更是悶悶不樂,只是撇着嘴巴,不動神色的望着他。
沒想到下一秒,我雙腳一離地,整個人打橫被抱起。
落在洛天佑溫暖的懷抱之中,我整個人思緒還是懵的。等到反應過來,瞪着一雙圓圓的眼睛看着他。
他不以爲然,帶着幾分寵溺教訓着我:“又光着腳跑出來了,這麼涼的地板,着涼了怎麼辦。”
“哼。”我撇過腦袋,嘟嚷着:“你這麼晚回來,還不接我的電話,知道我有多擔心嘛。”
洛天佑的步伐一僵,隨即臉上如冰雪初融一般,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他的眸中帶着戲謔的笑意,輕輕地將我放在柔軟的牀上,說:“原來是爲這事情生氣了。”
我隨手撈過放在一旁的抱枕,抱在懷中,不出聲。
他輕聲說:“今天太多事情了,我沒顧上手機。”
我本來還是不依不饒的,但瞧見他臉上那倦怠的神色,心裡有些不捨。像是洛天佑這樣精力旺盛的人,竟也有疲憊的模樣,可見他今天實在是忙的厲害。我的語氣也軟了下來:“忙什麼事情,早出晚歸的。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
洛天佑的神情有半刻猶疑,略微搖頭,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鼻樑。
他那一剎那的猶疑,卻不偏不倚的落入我的眸中。
之前那不安的情緒,又再次的躁動起來。
“到底是怎麼了?”我沉聲加重了語氣。
“監獄那邊。”洛天佑那雙黑眸直直的盯着我,有些猶豫不決,沉吟片刻,繼續說道:“陳阿遠今天早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