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天空與海洋的盡頭

王城邁索。

整座城市都像是在震動。

這座城市裡的人們,誰都不清楚怎麼回事。

而即便是那些薩滿們、與其爭鬥的女巫們,也對王城的異象一知半解。

忽然之間,城市上空的陰雲就散去了,瑰麗的日光籠罩起這座城市,好像一切都結束了,極其突兀的,鬼王的冠冕,莫名其妙地就破碎了,而那位登基的新王,則在哀嚎聲中因魔鬼們反噬而慘死當場。

這一系列的變化讓衆人們都始料未及。

女巫們甚至還沒闖入到王宮之中,就聽到了新王的哀嚎聲,以及薩滿們驚慌失措的尖叫。

事情彷彿都結束了。

維爾多喘着粗氣,站立在街道上,凝望着這座城市。

“真是…難以想象,上一秒,這座城市還在瀕臨毀滅,而這一秒,一切竟然都好好的。”

卡桑德拉修女站在他的旁邊,同樣爲此困惑不已,想了想,她低下頭,雙手合十地讚美神的恩賜。

而在修女身後的阿爾西婭公主則低下頭興奮道:

“看來伊登成功了。”

她隱隱察覺,一定是伊登做了什麼,這座城市才免於遭受毀滅,才從懸崖的邊緣被救了回來。

“呼…一切都結束了,我就說,伊登是先知看重的人。”

維爾多聽到了阿爾西婭的話,便笑着開口道。

他這副模樣,頗有幾分邀功的意味在裡面。

而卡桑德拉修女在祈禱後擡起頭,不經意間朝右側的小巷裡看去。

巷子裡的陰影裡,似乎有誰站着。

“出來!”

卡桑德拉修女警惕道。

阿爾西婭和維爾多隨即朝那裡望去,他們同樣看到了一個人影,後者像是在陰影裡站了很久,都彷彿跟陰影融爲了一體。

“嘿,那是個什麼人…”

維爾多走進了幾步,開口道。

走近之後,維爾多張大了嘴,整個人呆愣地立在原地,眼睛裡既是興奮、驚喜,又是愕然、還有些許的害怕,他的雙手不停顫抖着,讓卡桑德拉和阿爾西婭都困惑不已。

突然,那人影從巷子裡走出來了。

“先知、先知西蘭!”

維爾多激動着大聲說道。

卡桑德拉和阿爾西婭這個時候也都愣住了,她們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個從陰影裡走出的男人,後者手持木杖,面容看上去年輕極了,並且身材高大,全然不像是宗教畫裡那些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的先知模樣。

“維爾多,是我。”

西蘭以一種溫和的聲音說道。

維爾多從激動地緩過神來,他感到些許惶恐,連忙問道: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接着,他聽到了理所當然的迴應。

“是神讓我來的。”

維爾多感到些許的困惑。

事情都結束了,鬼王已經覆滅了,天空上方的烏雲也一乾二淨,不會再有雨落下來了,這座城市已經得救了,可是先知爲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這也太不及時了一點。

西蘭轉過頭,彷彿猜到了維爾多的困惑,

“我一直都在。”

維爾多先是疑惑,而後面露驚愕,他恍然發覺了什麼,轉瞬間在驚愕之餘,又有些許尷尬。

“意思就是……”

矮人神甫小聲問道,

“你…一直與我同行?”

先知笑了笑,像是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維爾多有些弄不清楚先知的意思,他自己想了想,覺得這不可能,也不合理,先知在這麼多年在這麼多個地方留下過足跡,又怎能自己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矮人神甫仔細想了想,覺得這“同行”不是那種物理意義的“同行”,而更像是靈魂意義上的“陪伴”。

想到這裡,維爾多感覺到尷尬,自己曾這麼多次冒充他的名義……

不過,西蘭好像不在意這些,他轉過頭,看向了天空。

“你們覺得一切都結束了?”

“不,還沒有結束。”

“或者說,一切纔開始。”

西蘭的話驚住了在場的幾人,他們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西蘭,而後又順着他的視野看向天空。

“到底怎麼了?”

阿爾西婭心頭一緊,不由問道。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伱們了。長話短說吧,伊登穿越了時空,去到了未來。”

西蘭緩緩向幾人揭示道:“而在他身處未來之時,這裡的時間理應是暫時停止的,可現在卻照常運行,這意味着…他已經成爲…吾王之王的使者了。”

吾王之王…

幾個人都聽不明白這個單詞,他們只能意識到,那是由“萬王之王”所演變而來。

“也就是說…他不再是以前的伊登了?”

阿爾西婭小心地問道。

西蘭點了點頭,

“可以這麼說。”

阿爾西婭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的指尖顫抖了起來。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她急急忙忙追問道。

西蘭回過頭,掃視了三人一眼,而後緩緩敘述道:

“等,等着決戰的到來。

等着這裡成爲天空與大海的盡頭。”

幾人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們都意識到,事態緊急,所以也沒有追問更多的解釋。

“將有一個叫亞撒拜爾的與伊登一同出現,他們將會在天空與大海的盡頭與大敵決戰,而那位大敵,不是別人,正是千年先知。”

西蘭敘述着說道。

阿爾西婭心頭緊得更厲害了。

伊登…要與千年先知索拉繆斯決戰。

她腦海裡一片亂糟糟的。

深深的惶恐,擠佔起她的胸腔,她似是一時無法接受現實,不知道該說什麼。

“等等…爲、爲什麼…”

維爾多顫聲問道,

“這、這是什麼情況,爲什麼伊登會…這不應該,他……”

矮人神甫已經語無倫次了。

西蘭解釋道:

“千年先知,即是伊登自己。”

維爾多聽得有點懵,他覺得自己無法理解。

這個時候,阿爾西婭反應了過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怪不得那把劍。

可是,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的話…又怎麼決戰?”

西蘭聽到之後,進一步地爲他們解釋道:

“他們掌控着歷史的力量。

擁有着關於歷史的神創道途。

伊登會將他身上關於千年先知的歷史具象化出來,化爲索拉繆斯,而後在那兩座城市上開啓決戰。”

三人在西蘭的解釋之下,終於聽懂了一點。

而後,阿爾西婭有些焦急地問道:

“兩座城市?是哪兩座城市?”

西蘭凝望着她,

“這一座,和那一座。”

話音落下。

天穹處,傳來了轟鳴。

彷彿是…天上的神在沉默中言語。

…………………………………

…………………………………

未來之城葉裡多,被蒼白色的雨水籠罩着,全城都陷入在了毀滅之中,經文裡的末日重現了,而且這場末日比經文裡的要痛苦百倍、千倍。

從街道上往上望去,你會覺得世界壽命已盡,時空迎來的終點,自審判以後,舊世界再也沒有未來可言了,所有事物都成了歷史,所有事物都成了泛黃的紙皮。

籠罩着這座城市的,是昏黃灰黑的陰雲,蒼白成了這座城市的主色調,這座讓伊登憎惡的罪惡之城,沐浴在審判的權威之下,無邊無盡的絕望籠罩着它,它垂垂老矣,面臨死期。

過去之城邁索,它此刻在大地之上沐浴日光,溫暖、和煦自陰雲散去後便探了出來,如同走出洞穴的春兔,這座城市像是在襁褓中的嬰兒,它好像充滿了生機,在這裡,有着信仰衆神的信徒,有着真教徒,有着異教的源泉法何拉派,一切都有所相悖,卻又井然有序,它還有漫長的生命去享受,直至在多次被佔領、多次被統治、多次被更名後,成爲葉裡多。

無法想象的,難以言述的無形之火開始在葉裡多的街道中興起,命運在此刻發出嘆息,伴隨着這座城市萬人的驚愕。人人都在看着那些無形之火,它不燒灼,也不刺眼,它是溫暖,而且頃刻間遍佈全城。

人們或是驚慌失措、或是大呼小叫、或是感激涕零、讚美和恐懼出現在他們的身上,無力例外地,他們都將這當作了執掌天國的神的作爲。

無形之火瀰漫在這座城市,高大講經院四周環繞火焰,頃刻間火焰盛起,那座神聖輝煌的殿堂被火焰吞沒,轉眼消逝,隨後是領主的宮殿,城市世俗的頂點,宏偉的大理石宮殿也驟然消失,精神與世俗的權威率先離去,而後由上而下地及至街道,上城區與下城區,整整三十三萬人,伴隨着這座城市都從大地上離去,跨越時空。

在此之前,同樣的無形之火也出現在了王城邁索,這座城市在朝着未來跨越,而葉裡多則朝着過去跨越,兩座城市在時空的某一個位置重疊。

重重無形之火的環繞,人們爆發出一陣驚呼,無與倫比的褻瀆之景出現在衆目之前,高大的講經院與矮小的教堂重疊在了一起,領主的宮殿與奧森科的王宮也在互相糾纏,廚房長在了大廳裡,寶庫出現在監獄中,給僕人睡的臥室成了王家寢宮,全都亂了!兩座城市此時此刻竟然彼此重疊,時空在此刻犬牙交錯,如河流匯入了河流!

人們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他們跨越了時空。

未來之城出現在了過去,而過去之城迎接了它的未來。

葉裡多的街道成爲了邁索的街道,邁索的城牆成爲了葉裡多的城牆,各種各樣的鬼打牆出現,兩個時空的人們驚慌失措地彼此相視着,誰都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世上竟然會有兩座城市,交匯在同一個地方!

而這,正是天空與海洋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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