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看着艾諾絲。
皇女不知道這女孩在看什麼,她只知道,女孩的目光始終在自己臉上。
艾諾絲手裡捧着書,她佯裝若無其事側了側身,儘量不讓米拉直視自己的正臉,那樣會不好意思。
不久之後,這女孩就會挪開視線吧,一刻鐘?兩刻鐘?艾諾絲不清楚,她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聚集在書本上,而不是時刻注意米拉有沒有在看自己。
皇女下意識地捋了捋自己的髮梢。
米拉的目光時而落在她手中的書上,時而落在她英氣的眉宇間,時而落在那騎手服下的胸脯間,除了神以外,沒人知道這女孩在想些什麼。
良久、良久,艾諾絲覺得已經過了整整一小時了,可米拉的目光始終在自己身上,那種視線,就像是女孩在盯着夢寐以求的漂亮人偶,可以爲此看上一天一夜。
“米拉,你爲什麼一直在看我?”
艾諾絲有些忍耐不住了,臉龐微紅道:
“當然,即便沒什麼原因的話,我也不會妨礙你。”
米拉有些侷促地收回了視線,她撓了撓頭,想了想道:
“艾諾絲…我不是因爲想看你纔看的,我是在想……”
“想什麼?”
艾諾絲追問道。
“我在想,你信嗎?”
米拉冷不丁地問道。
艾諾絲微微一怔。
半響後,她輕聲說道:
“米拉,或許你早已看出來了。”
“…我看到了你的淡漠,以前我一直覺得,你可能僅僅只是信仰淡薄而已。”
米拉出聲說着。
艾諾絲幽幽地嘆了口氣,道:
“很奇怪吧,米拉。
斥責的話就不需要了,在我小的時候,父皇早已因此數落過我。”
米拉只是道:
“我不打算數落你,艾諾絲。
我只是…有點傷心,有點奇怪的傷心。”
艾諾絲看向米拉。
還沒待皇女說話,米拉就說道:
“我只是傷心…艾諾絲,你不必爲我做什麼。
我知道,信仰不是血布丁,你想要在裡面加什麼血都可以,信仰也不是不同年份的葡萄酒,想要品嚐什麼就品嚐什麼。”
艾諾絲闔上了手裡的書,沉吟片刻後道:
“我很贊成你的話,米拉。”
米拉低垂着眼眸,在那顆小小的心靈裡,迴盪着一句話:你怎麼不信呢,艾諾絲。
對於米拉而言,自童年時注目到那天國的光輝起,信仰神便是命中註定的事。
她無法想象,如果沒有神,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正因如此,她纔對艾諾絲的不信而難受。
看着低着頭的米拉,皇女的內心深處,莫名升起一絲愧疚。
黃金之心吞噬了她大部分血肉,在這世上,許多事情都難以掀起她心靈世界的波瀾,可這女孩卻可以,而且,在這一段不算短暫的旅途裡,只有她可以。
“米拉…你想說服我麼?”
艾諾絲猜測着說道。
米拉揚起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當然想的,因爲你是我最重視的人。”
艾諾絲的心臟輕輕跳動着。
“可說服一個人沒有那麼輕易,就好像一個人喜歡蘋果餡餅,你很難強迫他喜歡上菠蘿餡餅。”
米拉認認真真地打着比方。
艾諾絲寵溺地笑了笑,順着話題道:
“你永遠都這樣,米拉,你是多麼奇異的人,連我也會忘情地享受與你相處的時刻。”
“哦?真的嗎?”
米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艾諾絲翻開了手上的書,目光卻在米拉身上,
“在過去,我必須以一己之力來應對八面來風,我的心繃緊着,從沒有鬆懈的一天。
但是…在經歷這麼多事之後,我才發現,有你在我身邊竟會如此輕鬆。
以前,除了父皇以外,我再也沒有可信任的人。但其實…如果多一個人交付信任,或許也不錯。”
艾諾絲佯裝平淡,她緩緩地將手裡的書翻開,又慢慢地闔上,好似這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沒什麼可出奇的,但可惜的是,她每次翻開的地方都不盡相同。
“說實在的,我不打算與誰一同哀慟,也不願分享過去的痛苦,但…如果那不是哀慟、不是痛苦呢?”
說到這裡,艾諾絲什麼也不說了,她的手侷促不安着,輕輕顫抖着,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雖然委婉,但…也算是清楚了…應該算吧。
米拉慢慢起身,看着皇女的容顏。
女孩有些侷促,她實在琢磨不準艾諾絲究竟在想些什麼。
是在想跟自己一樣的事嗎?
如果是的話就好…
但如果不是呢?
米拉不知道如何應對。
這世上有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事,米拉,你怎麼能確定艾諾絲跟你想的是同一件事呢?
米拉想到這裡時,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接着,她佯裝興奮道:
“艾諾絲,無論什麼,交給我就好。”
話音落地。
皇女捏緊了手中的書頁。
而後,她露出溫和的笑容。
看起來…自己和米拉想的並不是同一件事。
這樣情況,或許是神的安排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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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初使者,這個稱呼早已傳至了原初教會的長老們之中。
米拉和艾諾絲算算時間,差不多是時候了。
那些長老們已經開始拼了命般尋找原初使者的蹤跡,他們的下屬祭司們尋遍了大街小巷,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但這些長老們始終一無所獲。
原初使者好似隱匿了自己,祭司們傳言,除非是神的安排,否則原初使者將不會現身。
米拉和艾諾絲聽到這種傳言後,便意識到,時候到了。
是時候該出現在原初教會的面前了。
於是,某一日,當晨禱還未到來時,米拉的身影便出現在那神殿的臺階之下。
艾諾絲扮作沉默寡言的侍女,跟隨在她的身邊。
面對着由黃金鑄造的階梯,米拉一步步地向上攀登。
米拉自下而上地眺望輝煌而恢宏的殿堂,
“原初教會…是時候,該見見神的使者了。”
米拉有所預感,一旦她踏入到這黃金殿堂中時,整個掩蓋在迷霧中的原初教會,就會顯露出真相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