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的腰間垂下着的銀絲穗和銀牌在晃動。
上面銘刻着她的全名,以及那一句經文,那是母親生前最爲中意的。
這恩典夠我們揮霍了。
米拉看着動作滯澀的艾諾絲,後者很緩慢很緩慢地打開房門,而後踏入其中。
跟上去後,米拉關上門又問道:
“你有想過成爲皇帝嗎?”
艾諾絲緩緩轉身,她神色複雜,而後以手扶額,輕嘆道:
“米拉,這可不是個好問題。”
米拉不解道:
“怎麼不算個好問題呢?”
艾諾絲又嘆了口氣,沉吟半響後,緩聲道:
“在拉斯洛出生前…原本是我繼承帝國的一切。
正因如此,我到了如今二十歲的年紀都還未有過婚約。”
米拉驚奇地看着皇女,她沒想到,原來皇女以前還是皇位的繼承人。
艾諾絲的眼眸低垂,默默地坐了下來,良久後,苦笑道:
“如果拉斯洛未曾出世就好了,
如此一來將由我來繼承整個帝國,大牧首會爲我加冕登基,我將在大教堂中宣誓自己對神的忠貞不渝。”
米拉忽然有些同情艾諾絲了,
“抱歉,艾諾絲。”
艾諾絲看向米拉,笑道:
“沒什麼,米拉,我很早的時候就按下心來,認清了自己的境況。
說到底,一個女人登上帝座,佩戴冠冕,即使在帝國的歷史裡曾有發生,但對我而言卻是天方夜譚。”
說完這些,艾諾絲又嘆了口氣,她感慨道:
“話說回來,我至今都未曾有過婚約,這真是…真是一件難以啓齒的事。”
米拉湊上前去,半個身子趴在長椅上,問道:
“難以啓齒?真的有那麼難以啓齒嗎?”
米拉知道凡人在很小的時候就會成婚,譬如十四歲、十六歲,甚至有的地方十二歲就會成家,帝國的法律裡,女子的成婚年齡在十三歲,而男子則在十四歲。
“對貴族來說是如此。”
艾諾絲舉例道:
“譬如詩社的斯蒂芬妮,她現在二十五歲,卻是已經嫁過兩次人的了,只可惜兩任丈夫都不幸身故。
而詩社裡十六歲的伊蓮娜,也早有婚約,只待其考取從學院畢業之後,就會成家結婚。”
米拉一邊聽着,一邊點頭,她沒想到那兩個年青女子竟然都已經跟婚姻有過接觸。
艾諾絲看向米拉,有意逗弄這女孩道:
“米拉,我知道你善良,
有位女士因未能成婚而遭受貴族的非議,你有意願跟她求婚嗎?”
米拉點了點頭,露出興奮的神情。
“好啊。”
“什、什麼?”
“好啊,我早就想試一試了。”
皇女殿下原本想逗弄這孩子,沒想到反而是自己被驚詫到了,看着女孩純潔的面容,她有些被反將一軍的感覺。
“不管怎麼樣…米拉,還是不要隨便答應別人爲好。”
艾諾絲搖頭失笑道,
“…米拉,我雖然是你的朋友,但不是每個朋友都值得信任呀。”
米拉看着艾諾絲,反問道:
“你這話說得真奇怪,我不信任你,我又怎麼知道你值不值得信任呢?”
艾諾絲一時無言。
女孩純真的話語落在耳畔,她胸中那顆黃金之心,不由自主地躍動着。
………………………………
丹斯切爾皇宮。
當今帝國的統治者,真教世界的守衛者,皇帝里奧站在他的花苑之後,而宮廷大總管跟在他的身後。
“你是說,拉斯洛請求與艾諾絲見面,卻被她回絕了?”
大總管低着頭,畢恭畢敬地稟報道:
“陛下,正是這樣。
前夜艾諾絲殿下一夜未眠,只爲了查明原初教會的事,或許是因爲疲憊,所以她才……”
“不必爲她找理由,我的女兒我自己知道。”
里奧簡短地說道,
“原初教會…我記得,那個叫奧莉維亞的刺客也提到過?”
當時,艾諾絲皇女在打獵回來的途中遭人刺殺,而奧莉維亞就是其中一員,她原本是皇女的持劍侍衛,理應誓死守衛皇女的安危。
但就是這樣一個備受皇家信任的人,受到原初教會的蠱惑,參加到那場刺殺之中。
“是的,陛下。”
“羅曼努斯,傳我的諭旨給守夜人,以神的名義,讓他們這幾個月誓死護衛艾諾絲的周全,特別是她如今的住所,要多派人去看護,晝夜不停。”
里奧轉過身來,緩緩發下旨意道。
………………………………
米拉躺在柔軟的牀墊上,她慢慢地沉入到夢鄉里頭,那陣觸感,讓她回想起天國上的白雲。
沉沉的昏睡之中,單薄的意識裡,米拉感受到四周黏稠極了,像是沉入到某種黑暗中一般。
她有些模模糊糊地想睜眼,卻又有些睜不開,她隱約覺得面前有光線在交織,彷彿織網般將自己籠罩其中。
那些光芒發青發藍,猶如搖曳的鬼火,流露着些許陰森的氣息。
米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夢,但既然睡了,就不想醒來。
忽然之間,那些鬼火般的光芒傳來一陣巨大的拉力。
猛然地,米拉感覺到整個人在迅速地被光芒拉了起來,整個人在廣袤的黑暗裡搖搖欲墜,黏稠得讓人無法掙扎。
米拉這時有點慌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她努力喚醒自己得身體,強令自己睜開眼睛。
接着,隨着意識的漸漸清醒,四肢的觸感更加真實。
在她的耳畔,傳來一陣陣詭譎而虔誠的禱告聲,鬼火在四方搖曳,鼻尖瀰漫着腐爛的屍體味道。
冰冷的觸感從背部直達內心,米拉睜開眼睛,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自己似乎身處一個類似於地下墓穴的地方之中。
低下頭,米拉看到寬大的祭壇,自己躺在上面一動不動。
現在,自己似乎是靈體狀態,像是被某個儀式給拉取了過去。
祭壇的四周聚集着跪地的信徒們,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眼前的景象如同一種莊嚴肅穆的獻祭儀式。
領頭的那一位神官模樣的人,張開雙臂,竭盡虔誠的禱告:
“至高至聖的主!偉大的神!光是你的真體,暗亦是你的真體,以黃金先知閃恩之名,求你賜予我們永恆的安樂,讓我們迴歸到原初的搖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