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巴澤爾，請原諒我
這穿過荒漠的一行人，走過一個個殘破的城邦。
昔日繁華的古王國已經作古，變作殘垣斷壁，四方有微風，淡薄的雲層投下靜謐的陰影，沉寂已久的廢墟間雜草叢生，並且日後仍要沉寂。
他們從沒見過如此龐大的廢墟，在這三千年的時光裡，無論是繁華，還是鮮血…一切都沒落了，消逝了，就像高大的浪濤沒入水中，失去蹤影，沒有人能想象出這個王國三千年前的模樣。
這無邊無際的廢墟，沒有任何瑰麗的景象，有的只是時間留下的悠遠詠歎。
一天、一天…
諾恩一行人在這古老的王國度過了七個日夜，他們在不同的廢墟中入眠，諾恩的心境，從一開始的激動萬分，慢慢在日月的交替中變作安寧的平靜。
每一夜，他們都在祖先們的土地上祈禱。
諾恩與信仰主的奴隸們跪坐在地上，雙手合十，默默吟誦着老祭司寫下的禱文。
“主啊，
我能否抓住你的手？
引領我們走入生命的奇蹟，
准許我們傾聽神聖的聲音，
將我們拯救，不要教我們滅亡。
主啊，我愛你。”
卡薩斯和拜爾德也被他們的情緒所侵染，有些時候，他們也會不由自主地吟誦。
衆人一步步地朝着王都的方向靠近。
他們的腳步不急不緩，他們懷有着莫大的耐心，他們在廢墟中穿梭，感嘆着邏各斯人們的過去，這個故鄉的一切在他們眼裡都很陌生，可這裡仍是故鄉。
走進王都之後。
諾恩順着雜草叢生的大道向中央望去，他望到了那座史書中記載的巍峨高山。
“在那裡…
神的高山，就在那裡！”
衆人們一起昂起頭，那皚皚白雪自山峰覆蓋到山坡，古老的祭壇若隱若現，走近那座高山，能望見恢弘神聖的登山長階。
“高山…神的高山，”
衆人們呢喃着，他們的眼睛慢慢溼潤，
“那些故事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神降臨在高山之上，爲世界帶來光，直至永永遠遠。”
一股根植於信仰的力量主宰着一行人的心靈，他們朝着那高山走着，他們能望見，神聖璀璨的光輝在山巔若隱若現。
來到高山之下，衆人們看到一處墓園。
諾恩一路走過來，不是沒有看到過墓園，但是那些墓園都是一片荒蕪，與廢墟融爲一體，誰也分不清誰。
可這一處墓園，雖然墓碑矮小，圈地並不寬大，卻打理井井有條。
“這裡似乎是一處家族墓地。”
拜爾德開口道，他敏銳的眼睛，看到了墓碑上的銘文。
“是那些…曾經迴歸的精靈們嗎？”
諾恩輕聲道。
他走入了墓園之中，看到了守墓人的小屋外，立着石碑。
卡薩斯來到諾恩身邊，注目着石碑，問道：
“要念給你聽嗎？諾恩。”
諾恩緩緩點頭。
“那似乎是一封信。”
卡薩斯深吸一口氣，而後念起前面的打頭碑文：
“巴澤爾…
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伱。
詩人，天使……
直到你被關入牢獄的最後一刻，
直到我直視你那雙眼睛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其實並不瞭解你。”
卡薩斯的聲音和緩又平靜，這封信銘刻在石碑上，似乎一直在等候着一個名爲巴澤爾的人。
字裡行間裡，流露着淡淡的哀傷。
“巴澤爾，
我們兩次穿過荒漠，一次是爲了離開，另一次是爲了回來。
當我想起你的時候，我彷彿看到你在規律園裡孤獨行走，我彷彿看到牢獄裡的閃電。
那時我才知道，
你離我們是如此的遙遠。
在我們還不知道的時候，我們疏遠了你，我們處死了你。
最後，
我們讓你離我們遠去。
邏各斯人在地上是多麼的狂妄、愚昧。
直到你張開羽翼，我們才知道你對邏各斯人的意義。”
諾恩傾聽着卡薩斯的講述。
他露出驚訝的面色…
邏各斯人曾經…真的處死了神的天使。
緊接着，卡薩斯以溫和的嗓音，爲諾恩繼續講述石碑上的段落。
寫信的人說，邏各斯人處死了他們最善良的一部分，王國陷入分裂與動亂，人在地上互相廝殺，人在自己殺死自己，自己毀滅自己。
而寫信的人離開了王國，與三眼猿人們一起，踏入了荒漠之中。
“巴澤爾，處死你是邏各斯人歷史中做過最輕易的判決。
那個時候，邏各斯人以爲只是處死了一位天使而後悔，認爲那是莫大過錯。
但我現在知道，
最大的過錯在於，
我們處死了一個善良的人。
……
荒漠中流浪的生活並不好過。
三眼猿人的家園早已被摧毀殆盡，我們與他們一起，在大地上居無定所。
每天都有人罹難，
這就像是神在審問我們，
爲什麼要處死一位善良的人。
我們日日夜夜祈禱，懺悔，最後，神展現了祂的憐憫，饒恕了我們，讓我們學會了在荒漠中安定下來，在拉姆離世後，我帶着衆人離開荒漠，去開拓阿加大地。”
聽到這裡，諾恩不可思議地看了眼卡薩斯。
從那封信的口吻中，自己好像…知道了寫信者的身份。
“不知多少年後，我明白了許多。
我白髮叢生，看着生命一天天的流逝。
那個時候，我以爲我會在阿加大地上老死。
可是某一天，我突然間夢見了神。
神在那夢中，什麼也沒說，只是看着我。
巴澤爾，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知道…
我該回來了。”
微風吹過墓園，信中那淡淡的哀傷，從久遠的時間裡，來到了少年的耳畔。
諾恩傾聽着，精靈們歸鄉的歷史。
“就這樣，我們踏上了迴歸的道路。
在死亡之路歷經千辛萬苦之後，我們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離開是如此輕易，迴歸又是何等的艱難。
或許，
生命就是一場迴歸。
我們處死了你，意味着我們離開了神。
如今，我們回來了。
時間讓我們又重新學會了善良。”
“我知道，我知道，
若不迴歸，
拾起從前良善，
便不得重返故鄉。”
信的末尾，
留下了顫顫巍巍的刻字。
“巴澤爾，請原諒我。”
“神的孩子——多瑞亞斯。”
就如同諾恩一行人今日的歸鄉一樣。
三千年前，
那些離開古王國的精靈們，那些處死天使的精靈，在歷經千辛萬苦後，明白了生命的真諦。
這一場迴歸裡，
他們拾起了從前的良善，重返了久別的故鄉。
下一章就是先知諾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