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陽注視着神色冷淡的男人,看着男人那彷彿一如既往地,對於任何事都無動於衷的表情,他心中隱約升起一股恨意。
好,好,很好啊。你說的如此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是不是我不問這件事,你就打算永遠不來告訴我真相?如果不是偶然發現張伯的日記,是不是他就永遠會被矇在鼓裡!
他既然知道了這件真相,就絕對不會,放任兇手繼續逍遙下去!他狠狠的握起了拳頭,坐回凳子,眼神狠狠的注視着眼前的男人,深吸了一
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都知道些什麼?我希望你能一五一十的,不要隱瞞的告訴我,不然我會以爲你就是那個兇手。”洛寧陽的視線有些冷然的注視着眼前的
男人,口氣冷漠至極的問道。
男人沉默的與他對視了一會,然後別開了視線,落到他放到洛寧陽桌前的水果上,低沉的聲音開口。
“我不是兇手。”他平淡至極的態度讓洛寧陽生出一種無力感,就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對方軟硬不吃。
火災發生的那一天,大火燃起來的時候,男人自始至終都在自己的房子中。因爲大火是在夜裡麪點燃的,夜深人靜,村子的人家幾乎都在睡
夢中。
誰也不知道火是什麼時候燃起的,怎麼燃起的。
當時叫火警的並不是吳浪,而是一個附近的人家,起夜看到外面有一片光亮,隱隱看着像是哪塊燒着了。
當是也是秋季,正是收割的季節,村裡人大部分都種地整糧食,冬天裡大部分燒的柴堆都是秋田裡收上來的。
一秋天就收好幾堆,籮的有兩個人那麼高,那東西若是燃起來,那燒的可快的。鄉里就那點地方,收來的燒柴的草垛都在一塊大空地放着,
家家戶戶的。
所以這火燒起來,還真不止一家的事情。
所以男人很快就叫醒了一大片的鄉里人,那時候鄉里通訊也不太發達,開始是家家戶戶拿着水桶往着火的地方跑,男人女人老少的運着水。
發現着的不是柴火堆大部分人家鬆下了心,可看見是人家着火了,鄉里鄰里的,大家也都大半夜的黑燈瞎火幫着滅火。
當時也不知道是村裡的哪戶人家打了火警電話,消防隊姍姍來遲,才滅了那場大火。那天晚上的人都是一陣唏噓,長這麼大半輩子,還沒見
到這麼大的火。一家人就小兒子活下來了。
這火是怎麼着的?
那誰知道了,吳浪醒過來的時候,正是村裡人外面吵吵嚷嚷,才發現隔壁人家發生大火災了。
而關於洛寧陽心中想着念着的,來找過他的女人,是在火災的四天後找過來的。那天天氣很好,在這個多雨的秋季是少有晴天日子,萬里無
雲。
作爲原本就因爲長相像西方人,而不受村裡人待見的吳浪。這場火災的發生似乎更給他帶來了負面的影響。
村民認爲他是不祥的,並且一度口傳就是這個男人燒了鄰居家的房子。這是多麼無稽可談,沒有任何證據的,屬於封建愚昧者纔會相信的話
。
微風吹過被洗的潔白的被單,居住在這棟外表看起來並不是很大,也並不是很好的房間,實際上裡面空間也是有限的小的。
男人有着一種近乎是強迫症的整潔要求,他總是把平房打理的乾乾淨淨,即使地面打着一層四四方方的石磚,從石磚縫隙中都是能溢出不少
的塵土,男人也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將塵土收入矬子,然後將它們揚在院子中。
鄰家的房子暫時成爲了無主居住的地方,原本庭院中的小院子,種植着的各種蔬果被鄉里林間愛貪小便宜的人家在一夜之間採摘殆盡,留下
的只是已經發黃的枝葉老根。男人並不喜歡小市民的心態,他無法適應因爲一些小惠小利就放棄自己的道德底線和臉面的作爲。那樣給人的
感覺太廉價了。
正如那些名人之言,尊嚴是人類靈魂中不可踐踏的東西。
君子寧爲維護尊嚴而死,不爲苟且偷生而寡廉鮮恥。
然而當他看着那穿着鮮豔服裝的女人走過來的時候,他不知道這句話即將面臨臨着衝擊。
他即使做不到成爲一名君子,但卻應該具備人類起碼的尊嚴,不讓別人踐踏它,而自己反而去踐踏它。
然而很多時候,現實也需要妥協。
與時屈伸,柔從若蒲葦,非懾怯也;剛強猛毅,靡所不信,非驕暴也。以義變應,知當曲直故也。
正如古聖人所言,大丈夫立於世,要學會變通,能伸也能屈。
這對於他來說,是必要的妥協,是一個讓他早已荒廢的夢想重新於世的機會,爲了,他心愛的人,爲了他心中,蹉跎了太久的雄心壯志。
那個女人停在了吳浪的家門口,她的長髮是橘紅色的,她的衣着是一片鮮綠色的長裙,她的指甲在陽光下的鑽泛出美麗的光芒,她高高的鞋
子是宛如童話中灰姑娘參加舞會的水晶鞋般漂亮而耀眼。
她的紅脣輕輕開合,纖細白皙的手指上沒有任何粗糙的痕跡,美豔的臉上眉毛蹙起,彷彿對這種破爛的地方帶上了濃厚的不滿。
“喂,洛家是在住在附近的嗎?”女人的語氣是那樣的理所當然的幾近強勢的命令,她撐着粉色的遮陽傘,戴着橘紅色的墨鏡,揚着下巴,
以一種眼高於頂的姿態詢問着正在房檐陰影下搓着衣服的男人。
男人的發像是很久沒有梳理了,亂糟糟的凝結在一起,劉海長的幾乎要遮住半張臉。他的視線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關注過這個佇立在他家門
口的女人,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的在搓洗着。
這樣無言的漠視,讓人感覺到他身上的一種無言的高傲。
女人又叫了一遍,然後視線停留在屋內隨風吹着的牀單遮擋住坐在地上的人身上。人影一晃一晃,並不像是睡着了的樣子。
她忍着嫌惡,合起傘,用傘尖戳開和着的木門,邁着長長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的走到男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男人。
她的傘尖打在男人洗衣服的鐵盆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喂喂喂,我跟你說話呢,你這人是聾啊還是死的啊,聽不着嗎?有沒有點禮貌。”女人話中帶着濃厚的指責意味,最後又帶着深深的對鄉
下人的嫌棄之情,彷彿因爲自己是城裡人就高高在上一樣。
“那個小賤……那個姓洛的人家是不是在這附近?”女人出口的話一轉,問了第三遍姓洛的人家在不在。
“……。”
如果你沒有給予別人相應的尊重,也就不要妄想別人以同樣的尊重給與你。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男人擡眼,深黑的瞳孔冷冷的的注視着眼前的女人。女人高傲的如一隻開屏的母孔雀一樣,目空無人。
女人被男人深不見底的,令人恐懼的眼神看的一嚇,她不自主的抽回了搭在鐵盆邊的傘,隨即又滿臉嫌惡的看着彷彿碰了髒東西的傘。
“就是那家吧?”她說着,視線看向隔壁大火肆虐過的殘骸。
“這火燒的好啊。那個浪蹄子聽說死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不要個臉皮想攀富貴,周家也是她這種人能攀上的嗎。”女人口中說着
惡毒的話,然後拎起身上挎着的名牌包。
男人斜光注意到,女人從挎包中又拿出了一個粉色的皮質錢包。
男人收回視線,目不斜視的放下搓衣板,轉身拎起盆,“譁”的將一盆水揚在了被太陽曬的有些乾裂的土地上。
“哎呀……要死啊,沒看到這還有人呢麼!”女人驚叫着一聲,身子從一旁側退了幾步,她擡眼滿是鄙夷的看着男人,口中不饒人的道。“
鄉下人就是粗魯,嘖。周老爺當初怎麼會看上那麼個小騷蹄子。”
說罷女人利索的打開錢包,抽出了一筆錢,一打紅色的大鈔在陽光下好像在發亮一樣的發出粉紅的顏色。
她說:“姓洛的還有個小兒子沒死吧,你拿着這筆錢,好好照顧他。”那數不清數目,卻看起來十分寬厚的鈔票遞到了捲髮男人的眼前。
男人此刻才終於擡起頭正眼看了女人。
“你是誰?”男人沒有接過錢,一雙銳利的眼神緊緊地盯着女人,他用着低沉陰冷的聲音問。
“我是誰?哼,我是他後母,我希望這個野種永遠不要回到周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女人高傲的擡着下巴,看着落魄的男人。“拿了這
筆錢,你就得給我辦好這件事。讓他有點自知之明,周家不是他那種野雜種能高攀的上的,識趣點,就拿這筆錢銷聲匿跡,不要弄出什麼事
端,讓大家都難堪。”
“……周家?”男人緊皺着眉頭,似是不能理解一樣低聲重複着。
“洛家?”他似乎不明白這兩家之間有什麼關聯,而女人話中的意思,隱隱指的便是還在醫院中的洛寧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