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清脆的蹄聲踢踏在石板路上,耳中能清晰地聽到雨點滴答。
馬車從瘋狂的顛簸、搖晃之中,漸漸減速。衛雁和呂芳菲及如月拉着手,幾番掙扎,才爬起來。
——徐玉欽伏在馬背上,漸漸直起身來,安撫似的在馬鬃上輕撫半晌,這才下了馬,迴轉身來。他長身玉立,面對已經沒了簾子的車門處,關切地問道:“幾位可曾受傷?”
聽呂芳菲驚魂未定地輕聲啜泣:“若非徐二公子,我等……我等……”後果自然不堪設想。
徐玉欽笑道:“沒事了,呂小姐請安心。”說着,彎身在車前拾起一支玉釵,柔聲道:“衛小姐,你的釵……”
衆女此時均是鬢髮散亂,各自的髮飾早不知所蹤,徐玉欽一看那玉釵,竟立即認出是衛雁之物……
霎時,她耳根都紅透了。指尖微顫,去接那玉釵……
徐玉欽見她靦腆,自己何嘗不是窘迫萬分、自悔失言?
一眼便認出她的物件,不就是明擺着告訴她,自己一直留心着她……?
堪堪將釵接過,未及道謝,就聽見車馬鐵騎之聲傳來。
雍王一身黑色甲冑坐於馬上,帶着一隊京兆尹府侍衛,聲勢浩蕩地朝他們而來。
雍王的人一到,場面很快就被控制住。
賊人被一網打盡,蜀王等終於脫離了困境。
宇文睿命自己的部下與蜀王一同處置諸事,自己快馬向着衛雁奔來。
“雁娘!”他疾聲喚道,一時未曾顧及到車裡車外,除了衛雁,還有旁人。
衛雁聽到這聲呼喚,驟然一驚,手中的玉釵,啪地一聲,再次掉落。
宇文睿翻身下馬,疾步上前,一把抓住衛雁肩膀:“你可安好?”
衛雁被他按住,欲要推拒,見他十分焦急,當着衆人面前,也不好令他失了顏面。只得暗暗掙扎,口中道:“勞王爺掛心,臣女無事。”
說這話時,不由自主地朝徐玉欽一瞥:只見徐玉欽的眼睛,緊緊盯着雍王按在她肩膀上的手……
不知爲何,懊惱的情緒,潮水般洶涌而來。
宇文睿將她上下仔細檢視了一遍,見果真沒有受傷,放下心來。抱拳笑道:“徐公子救了雁……咳,救了幾位姑娘,本王在此謝過!”
徐玉欽垂下臉,俯身一禮:“舉手之勞,怎敢當雍王一謝?”
宇文睿哈哈一笑,這才問道:“芳菲還好嗎?受驚了!”
呂芳菲連忙下了馬車,行禮道:“多謝雍王殿下關懷,芳菲無事了。多虧了徐公子。”
宇文睿拍着徐玉欽肩膀,笑道:“徐公子英勇。日後有何所需,只要本王能力所及,無不應允。”
雍王親口說出這句話來,顯是送了天大的人情給徐玉欽。
而徐玉欽表情淡然,只是一笑:“雍王言重了。此事不值一提。”
宇文睿不再多言,看向衛雁:“馬車有損,乘本王的馬,本王送你回去。”
衛雁忙道:“豈敢。不需勞動王爺,臣女自有……回去的辦法……”
宇文睿笑道:“你有何辦法?事急從權,你無需多想。”
“王爺!”一個親衛匆匆奔過來,稟告道,“王爺,那賊人首領自盡了!”
宇文睿皺起眉頭,向那邊看去,徐玉欽見機忙道:“徐某不才,恐幫不上王爺什麼忙,不如,就讓徐某送兩位小姐回府?”
宇文睿遲疑,衛雁卻道:“有勞徐公子。”
徐玉欽的隨從上前來,牽着兩匹馬,躬身請兩位小姐上馬。另有那何姓公子帶着隨從上前,言道,要送呂小姐回府。
宇文睿便默許了。
分別之前,何公子在徐玉欽耳旁低聲道:“今夜真是虧得大!誰料到雍王撇下巡防大事,只爲去公主府偷香?咱們什麼把柄都沒抓到,還遇上了這事,白白折了餘八哥和我堂弟何演!唉!”
徐玉欽低低一嘆,沒有言語……
回府的路上,夜色深深,剛下過雨的路面上溼滑無比,從人牽着馬,緩步而行。如月自然在馬後默默跟隨。
徐玉欽騎着馬,與衛雁並排走在路上。
此刻,只聽得到踏踏蹄聲。
徐玉欽的一雙眼,凝視着身旁的女子:儘管她衣衫凌亂,沾了雨水和污漬;儘管她的臉上,帶着模糊的殘妝;儘管她此刻鬢髮散開,毫無飾物……她仍是美。小小的臉龐,頗有倦意;鼻尖輕翹,朱脣微啓;一對美目,如晶石般璀璨動人,令人着迷……
“衛……衛小姐……”他輕喚。聲音裡,全是柔情。
“嗯。”她低低地應,聲音很輕。
“你與……雍王殿下……”他不知爲何自己會說出這幾個字。話一出口,便追悔莫及。
他們不過初見,他哪裡有資格,相問?
身旁女子花蕾般柔美的臉上,頓時現出灰敗之色!
雍王的影子,橫亙在他們並行的兩騎之間,無法揮散……
衛雁嚐到自己脣間心頭的點點苦澀……
她的生命,早已被刻上了雍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