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名動一時的傾城佳人衛雁要嫁人了，沒嫁給朝廷顯貴，據說嫁給了自己的家奴，前來看熱鬧的人一大早就圍了衛府。有人說起昨夜衛府發生的事來，“……高聲嚷叫着硬闖，豁出臉面來鬧，附近的人家都被驚動了……”
“這不是眼看就要嫁人了麼？這不是給人家丈夫頭上眼藥麼？”
“你真不懂假不懂？那算是什麼丈夫，是個家奴！說不定，就是爲着家奴老實聽話肯吃虧，才甘心許嫁，這樣也不耽誤她繼續跟別的男人往來……”
“世風日下，這是個什麼世道？這樣的貨色也有人爭着搶着的要娶？誰娶了這樣的女子，真是家門不幸，要是我兒子這麼沒出息，老子我不打斷他的狗腿！寧可連兒子一併趕出家門去，也決不能叫這樣的女子敗壞我的門風！”
“你想得倒美，你沒聽說過，這女人的模樣標誌，堪稱國色？你這輩子只怕想看她一眼都難，還說什麼你兒子娶人家，你也就是做夢想想吧。”
“……”
突然，衛府的大門敞開了，裡面涌出一隊護院，邱華拱手越衆而出，向四周看熱鬧的人羣團團一禮，“諸位圍着鄙宅不知何事？家主正要出行，還請諸位讓出條道來，我這些護衛朋友們刀劍無眼，不小心傷着哪位就不好了。”
“什麼？不是說迎親麼？”人羣中議論紛紛。
一般辦喜事的人家，怎會驅逐看客？誰家辦喜事會嫌人多？自然是越熱鬧越好了。
有人指着門楣道：“對啊，我這才注意到，昨天傍晚掛出來的紅綢子今兒怎麼全沒了？難道這親事吹了？”
“哎呀，大事不好，新娘子夜會情郎被新郎官知道了，這下不肯娶她了！活該！喲喂，真是大快人心！”
“早該如此，娶了這樣的女人，不怕半夜被她的姦夫殺了麼？看來這個新郎官還是有點骨氣的，倒是俺們小看他了。”
勺兒聽得外面的風言風語，氣得滿臉通紅，“小姐，你聽聽他們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衛雁坐在車裡，馬車緩緩駛過人羣，“隨他們說吧，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詞，沒什麼新意……”
“小姐，你就這麼任他們說你？他們怎麼不想想，您是個沒倚靠的孤女，沒人能給您做主呢？若您也有父有母，何用受這些委屈？”
“勺兒，他們也沒說錯什麼。”衛雁淡淡一笑，“之前是我自己沒做好，才讓人有理由傳這些流言，若我自己愛惜名譽，一開始就能以命相搏，世人又豈會污言損我？是我不願意爲虛名傷了性命，是我愛自己這條命勝過名譽。也只有由着人說。”
見勺兒氣鼓鼓地撅着嘴巴，笑着安慰她道，“你別替我生他們的氣，幾句閒話根本傷不了我。再說，人都善忘，待過個幾年，我年老色衰，誰又在意我當年名聲好不好，誰又肯費些脣舌來討伐我這個不相干的人？”
勺兒悶悶地垂頭道：“小姐想得開就好。安南侯也是的，小姐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成親了，他偏偏要來破壞。若不是他，又豈會有這麼多人來說小姐的閒話？他也不出面管管，真是不負責任！”
提及安南侯，衛雁不由想到他昨天的舉動。是什麼事令他突然迴轉心意？現在想想他昨晚的一言一行，無不透着古怪，他那滾燙如火的嘴脣和手……她不是第一次發覺了，他好像不大正常。
見衛雁不答，勺兒便住了嘴，這個時候提起安南侯，無異於火上澆油。
“小姐，張公子會不會生小姐的氣？您這麼送上門去，他跟他家人會不會對您無禮？”
勺兒真的很擔心，迎親前一晚突然告知對方自己要悔婚，這不是害人麼？這不是把人家的臉面當成地面踩麼？雖然錯不在小姐，是那個安南侯，擺出一副男主子的架勢當即就派人過去悔婚，張二力來時，就在小姐閨房前的廳中，安南侯凶神惡煞般地坐在主位上與他理論，張二力那麼好脾氣的人，當時氣得都動起手來了……
想到昨晚的混亂局面，衛雁不由頭痛。
她被赫連郡關在屋子裡，不准她出來，威脅她說只要她敢出來跟那張二力說一句話，他就立即出手將他砍了。
她就貼在門板上，聽他們兩人在前廳爭吵，甚至動起手來。後來聲音越來越低，赫連郡不知說了什麼，張二力竟無聲無息地認栽，退出了。
赫連郡眉開眼笑地來告訴她，說張二力甘願將妻子拱手相讓，明天的婚事就此作罷，並答應絕不記恨他們二人。
這樣的結果，衛雁怎敢相信？
她擡眼，瞧見赫連郡臉上有青紫傷痕，衣衫破了幾塊，透出血色。以張二力的武功，怎可能傷了他呢？
她放心不下，還是決定親自去跟張二力說聲抱歉。
馬車走了小半時辰，纔來到張二力位於城北近郊處的院子。
三間小瓦房，整潔的院落，是張二力剛給老母親置下的院子，——他之前一直住在衛府外院，二人定下親事後，未免旁人閒話，他才搬回這裡。
衛雁一來，張母跟張二力都有些訝異，但他們依舊熱情地迎她進去，張二力的臉色看不出什麼不妥，木木的很少說話，張母卻是有些唏噓：“衛姑娘，你是個好的，我們二力沒福氣……”
衛雁覺得自己愧疚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張二力瞧出她的窘迫，找個藉口把他娘支到裡屋去，親自給衛雁倒了杯熱茶，低聲道，“你別放在心上，以前怎麼，以後仍是怎麼……”
見她擡眼歉意地望着自己，便又加了一句，“他肯爲你做到這份上，算是誠心。你放心，我盼着你好，自然不怪你。”
他做到哪個份上？
衛雁糊塗了，茫然地盯着張二力，“你們……沒事吧？二力，我心裡覺得欠了你許多……”
“不用多說，我都明白。”張二力並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你只管放心，以後他若是敢對你不好，我就替你出手教訓他！”
這話說的……
放眼天下，能動手教訓赫連郡的人還真不多。赫連郡跟張二力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讓張二力這般底氣十足，並且甘心讓妻於他？
衛雁更是納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