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雁垂頭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叫霍志強去請染墨和醫者才令赫連郡知曉了她的行蹤。在外人眼裡,赫連郡畢竟是她的男人,她跟着徐玉欽就這麼走了,難免要被人胡亂揣測,因此赫連郡前來,多半也只是做做姿態,以免今天的事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徐公子請留步。”她聲音微揚,叫住了他。事情因她而起,沒必要讓他與赫連郡當面衝突。
徐玉欽回頭望着她,帶着幾許不悅,語氣也是硬梆梆的,不復適才的親切柔和,“你要與他回去?你不等霍小姐的消息了麼?”
知道她放不下霍琳琳,知道她不忍就此離去,也知道此處還需她幫忙穩住玄南……他懂她,比任何人都懂。衛雁心中不是不震撼,不是不感動。可她只能壓制住心內澎湃的情感,用淡然的表情面對他,面對她的過去。
她別過頭,低聲對染墨道:“你走一趟,便說我在後院與三嫂六嫂等人敘舊,請侯爺先行回去,待我過後再去侯爺處請安。”
霍志強聞言,心中十分感激,他以爲今天請衛雁過來,霍琳琳的事必然瞞不過赫連郡和孟家去,甚至已經作好打算,到時如何向解釋,如何將霍琳琳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出霍家,如何咬死不認……沒想到衛雁竟然願意代爲隱瞞!難怪,玉欽說衛雁值得信任。
霍家幾位奶奶看衛雁的目光明顯有些不同了,本來她與徐玉欽並立在門前,赫然一對璧人,男的清雅,女的嬌美,令人望之便生出幾許親近之意。可自下人通傳了赫連郡的話,再結合衛雁的反應一看,衛雁竟與赫連郡沒名沒分的糾纏在一處?她也未免太不自愛了吧?
高氏對衛雁從前的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她與徐玉欽定過親,婚事因着衛家獲罪而作罷,說起來算是個無辜的可憐女子。再想到如今徐玉欽已經成親,衛雁無依無靠,說不定是被那赫連郡瞧中了強佔了去?心中對她有幾分同情,見霍三奶奶等人表情不善,便出言替她說了兩句話,“今日之事,多虧衛小姐。待小姐回程時,我派幾個人陪着小姐,上門去給安南侯賠個禮可好?”
安南侯的惡名滿城皆知,衛雁跟徐玉欽的身份尷尬,本就該多多避諱。待衛雁回去後,還不知那安南侯會怎麼斥責她呢。今天的事,的確是爲難了衛雁……高氏這般想着,越發心中憐她無助。
衛雁知她心意,只是微微一笑,“多謝六嫂替我思慮,這倒不必。安南侯不過是擔心我的安危,並無他意,還望六嫂你們原宥他的不到之處……”
霍三奶奶最是瞧不上那些不正經的女子,見衛雁當着大家的面兒,還在替安南侯說話,更覺得她不知羞恥,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理會衛雁。
這時,屋內的痛呼聲突然弱了下去,衆人本就揪着的心再次提了起來,霍三奶奶捏着帕子道,“不會……又昏死過去了吧?”
高氏也白了一張臉:“這麼久了,玄南先生怎麼都不叫人進去幫忙?要不,三嫂咱們叫個婆子進去瞧瞧?”
“這……”適才玄南子分明說過,不許旁人擾他診治,此時派人進去,說不定又要受他一頓排揎。霍三奶奶有些猶豫,高氏卻急得不行,裡面那個可是她丈夫的親妹妹!人命關天,豈能任由那玄南子一句話就對她不管不顧了?
霍志強攥着拳頭,寒冬時分,站在外頭這麼久,竟絲毫未曾覺得冷,反而頭上不住地冒着虛汗,顯是心急如焚。高氏向他看來,他便也有些意動,想派人進去瞧瞧。
恰此時,裡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衆人立即圍了上去,只見玄南嘆氣搖頭地走了出來。
霍志強的心咯噔一下墜向了萬丈深淵,難道琳琳她……?
高氏雙腿一軟,靠在了門側的柱子上,大放悲聲,“琳琳,你好命苦哇!”
霍三奶奶氣急敗壞地一面哭,一面指着玄南罵道:“天殺的庸醫,你沒本事,就別裝樣子!把我們一股腦的轟出來,你究竟對我妹子做了什麼?抓住他,抓住他!別叫他跑了,我要他……要他……咦……”
她罵聲不斷,腳步急急地向裡面衝,走了一半,卻頓住了步子,未說完的話停在了嘴邊,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玄南不以爲意地掏了掏耳朵,翻了個白眼,“潑婦。”
霍志強急切地衝向產房,此時高氏已顧不上去阻攔他了,他腳步不停,迅速越過先進去的霍三奶奶,驚叫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見牀上霍琳琳面色慘白,閉着雙目,安靜地躺在牀上。她的臂彎中,一個棉被包裹着的嬰孩,正半睜着一隻眼,張着嘴巴朝他們看……
孩子出生了?爲何,他們卻不曾聽到孩子的哭聲?而琳琳她此刻,究竟怎樣了?
玄南也不去理會衆人詢問的眼光,徑直走到衛雁身前站定。衛雁本是十分擔憂霍琳琳,見玄南搖頭無言地走出來,她也以爲霍琳琳已經撒手人寰,此刻正悲痛得無法自拔,卻聽玄南開口道,“孩子被憋得太久,出生時臉都是青紫色的,虧得老夫及時救治,才勉強醒了過來,哭聲比貓還弱。這孩子先天不足,在母體中養分不夠,日後只怕……離不得湯藥……哦,對了,是個男孩兒。”
衛雁陡然擡起眼來,凝在眸中的眼淚潸然而落,“玄南先生,你是說?琳琳她,產下孩子了?”她的聲音發顫,鼻中酸澀極了。
“那……琳琳她……”
玄南擡頭望天,自言自語道,“哎呀,天都快黑了……若是老夫再晚來一刻鐘,只怕大羅神仙也救不回那丫頭!”
“琳琳……救活了?是不是?”衛雁一悲一喜之下,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霍琳琳還活着,她還活着!這真是太好了。她多怕琳琳就這樣死了,她多怕失去這世上她唯一的朋友!
玄南冷笑道:“我玄南子答應救活的人,怎會容她輕易死了?她失血過多,老夫有一秘法可以保她性命無虞,只是,需得跟一個她的至親之人,借半條性命。”
“先生,這話何意?”高氏在門側,將玄南子的話聽清楚了,連忙走下臺階,追問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