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紫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我知道你都是爲我好。不過這事,讓我自己解決吧。今兒是跟他鬧了點脾氣,也是因爲在魯王府多喝了幾杯,頭腦不清楚了。明兒我叫秋葉回去一趟,跟婆母說是家裡有急事……恩,就說是祖母想我想病了……”
“你這丫頭!”關氏佯怒地伸指在她額上一點,“胡說些什麼?有你這樣咒自己長輩的嗎?”
“嘿嘿,”鄭紫歆吐了吐舌頭,頑皮地道,“那就說是三哥病了吧!我得到消息,太過關心,也沒注意時間,立刻就回來了……”
“不行。”關氏拍了拍她的手,“你別煩了,包在嫂子身上。你只管等着玉欽來接你回去吧!天都快亮了,你洗漱一下,快睡吧。”
鄭紫歆回了孃家,徐玉欽心中不樂,深怪其無理取鬧,憑馮氏怎麼勸,只是不肯去鎮國公府接她回來。馮氏就跟清晨前來請安的梁氏唸叨:“小兩口本來好好的,只怪我昨兒多嘴提了句他們房裡的事兒,沒成想鬧成這樣。”
梁氏一面舉箸爲馮氏佈菜,一面笑道,“娘您別什麼事兒都攬在自己身上,二弟的性情大夥兒都清楚,最是和氣不過。要兒媳說,還是二弟妹太年輕,跟在娘身邊學幾年,就再不會如此了。”那意思就是說鄭紫歆不懂事,與徐玉欽跟馮氏無關。
馮氏也不好說出事情起因是自己要給徐玉欽納吳文茜爲妾,只是含糊地那麼一提,梁氏的話雖是毫無實質內容的一句安慰,卻也讓馮氏心裡舒服不少。其實昨晚鄭紫歆的言行,也着實有些過火,平時日我行我素她這個當婆母的都寬容甚至縱容了,可她找自己的兒子說幾句話,鄭紫歆這個當兒媳婦的都要半途闖進來摻和,對他們母子倆可有半分敬畏之心?
就在這時,小丫鬟撩起簾子進來,稟道:“夫人,大奶奶,鎮國公世子夫人來了,正在前頭給咱們大夫人請安。”
馮氏面上表情一肅,吩咐道:“快,準備一下。”
鎮國公世子夫人突然上門,那必然是爲了昨夜之事,想到鎮國公府一貫表現出來的冷傲,叫馮氏心中莫名的感到有些不舒服。對方究竟是爲說和而來,還是上門來給嫡女討說法?梁氏親自替馮氏戴簪花,從鏡中望見馮氏的臉色不大好,低聲勸道,“娘,鎮國公世子夫人是個小輩,前幾回打交道覺着似是個知禮的人。咱們玉欽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勢頭正好,……”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只是微微一笑。馮氏明白她的意思,是告訴自己該擺架子就擺架子,該擺臉色就擺臉色,該說什麼就說什麼,沒道理敬着對方一個小輩。
馮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會意一笑。她主持中饋多年,能在國公府以二房夫人的身份做當家主母,必然是有能力有手段的。不過是這些年來漸漸將家事和對外的應酬之事交給了兒媳梁氏,自己便怠懶了些。想到自己這些年在貴胄圈中仁善和氣的好名聲,她不由鬆開了眉頭。鄭家嫡女名頭再響,在鄭家再受寵愛,那都是他們鄭家的事。嫁到了她徐家,入了徐家的門,就得按她的規矩來。看來是自己和善太過,以至於叫他們都忘了,徐家真正的當家主母,是她馮氏,涇陽侯夫人!
芷蘭園後面的玉蘭閣中,吳文茜雙目無神地倚在牀頭,對面吳夫人的嘴一開一合的說着什麼,她全然聽不清楚。她的腦中亂作一團,根本無法思考,無法靜下心來去聽母親在說什麼。
吳夫人恨鐵不成鋼地在她手臂上擰了一把,罵道,“索性已經撕破了臉,你還猶豫什麼?趁着那姓鄭的小賤人不在,今兒你就去找你二表哥!我就不信,他一個爺們,還過得了美人關?”
吳文茜臂上一痛,神志清明瞭些,雙眼悽戚地盯着母親,“孃親,您說什麼呢?您是叫女兒……去……”投懷送抱?
這可恥的字眼,她連說都不敢說。母親竟然叫她去做?母親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爲了一個名分,爲了理直氣壯地賴在徐家一輩子,連臉面都不要了麼?
不,早在昨天母親大喊大嚷出她對二表哥的情意時起,他們就已經沒有臉面、沒有尊嚴了。
“叫你去你就去,你娘是爲了自己麼?還不是爲了成全你?有個當人妾侍的女兒很光榮麼?你當你娘願意這樣?”吳夫人罵完尚不解氣,伸出指頭在吳文茜額頭上戳了幾下。
她無奈地搖着頭:“孃親,您真想逼着女兒去死嗎?二表哥是個君子,他定會厭惡透了女兒,爲了一個卑賤的名分,令他蔑視、痛恨我一生,女兒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二表哥二表哥,你除了你二表哥,可曾想過別人?想過你娘爲了你的事費了少心?白了多少頭髮?你娘如今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都怪你這個蠢貨!”吳夫人的罵聲越來越高,見婢女們都垂着頭躲了開去,方覺得不妥。放緩了語速,勸道,“你只管放心,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二表哥瞧着再謙和,他也是個男人。再不濟,有娘替你籌謀,大不了就用些藥……”
“孃親!”吳文茜呼地一下站了起來,“您再這樣,女兒這就剃了頭髮當尼姑去!女兒寧可終身不嫁,寧可永遠不見二表哥,也絕不做這樣的齷齪事!”
吳夫人母女的話,在午後時分,一字不落地傳到馮氏耳中。剛剛送走了鎮國公世子夫人,她還來不及跟吳夫人說起入宮選秀一事,想不到她就急巴巴地打起了壞主意來。馮氏攥着手帕,心裡厭煩得緊,她對吳夫人這個姐姐的最後一點耐心和感情,就在知曉她這一惡毒打算的同時消失殆盡。
“去,請吳夫人來一趟!”
馮氏寒着臉走向窗邊,推開窗扉,天氣已經冷到呵氣成霜了,嚴冬將至,過了這個冬,就是選秀的日子了。選秀的事,早些告訴吳夫人,也免得她又在玉欽身上動心思。
她已經不耐煩再繼續聽那些酸裡酸氣的話了,兒媳也好,姐姐也罷,她不能由着任何人將她當成泥人一般搓圓搓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