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方纔鄭澤明的態度那麼奇怪,原來,原來,他以爲是我要殺衛雁啊!
究竟是誰,要挑撥我們的夫妻關係?難道……是那個玉蓮?
不,不會!
柳絲絲否定了這一想法。玉蓮只是個沒有地位的妾,她身邊沒有能使的人,她更不會知道衛雁與鄭澤明的事!知道此事的只有……
答案,呼之欲出了!
柳絲絲神色變幻不定,想不通,她怎麼也想不通啊,那人爲何要挑撥他們夫妻關係?爲何要佈下如此陰謀來栽贓於她?
衛雁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昏暗的房中,隨着她起身的動作,帳頂破爛的幔帳有灰塵撲簌簌地落下。
衛雁記得自己跟着鄭紫歆回了鄭府,她說可以幫她寄信給玉欽,她說已經知曉了衛姜的下落……
正思考着,鄭紫歆帶着幾名侍女,金環玉繞地走了進來。
“鄭小姐!”衛雁行了平禮,“多有打擾。現在我們能給徐公子寫信了嗎?”
“呵~”鄭紫歆彷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她張開嘴,笑了起來,“你說什麼?給徐公子寫信?”
衛雁上前一步,拉住她袖子,“是,昨晚,你不是說……”
“啪!”毫無預兆地,她猛然一掌,重重地打在衛雁臉上,“你也配?你是什麼東西?你也配提起徐公子?你不過是被我三哥玩剩下的東西!你以爲,你還可以嫁給徐公子?”
“你!”衛雁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掌,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昨晚,你說,會幫我!你爲何如此待我?”
“哼,昨晚種種,不過是做給我三哥看!”鄭紫歆冷笑,“若非如此,三哥怎會答應讓你住在我這裡?衛雁,你太天真了!”
一面說,一面逼近衛雁。她的指甲劃在衛雁的臉上,“我告訴你,你走不掉了。我想讓你生,你死不了。我想讓你死,你就不能活!”
衛雁甩掉她的手,向門口衝去:“讓開,我要離開!讓開!”
不需鄭紫歆下令,幾名侍女已經抓住了衛雁。衛雁詰問:“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如此待我……?”
“無冤無仇?”鄭紫歆笑道,“可我就是喜歡折磨你,看着你生不如死!看見你受罪,我會很開心,很開心!”
她向侍女們一揮手,“拿過來!”
一名侍女拿出一張紙來,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印盒。鄭紫歆走到衛雁身旁,拉住衛雁的手,把她的手指按在印泥裡,然後,向那紙張上蓋去。
衛雁睜大了眼睛,看清楚那紙上,寫着:茲某年某月某日,有女衛雁,因不堪生活困苦,爲求兩餐,自願賣身於鄭府爲末等粗使奴婢……
是賣身契!衛雁如何肯按下手印?可憑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掙開緊緊抓着她的那兩名侍女,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印,印在了紙上!
鮮紅的指印,刺得人眼生疼!
“是鄭澤明的意思麼?”衛雁問道。
“我三哥?”鄭紫歆仔細地將賣身契收好,笑道,“我三哥是個多情的人兒呢!當年爲了個青樓女子,鬧着不肯成婚。後來成了婚,又看上了自己同窗的妹妹,要死要活地納了爲妾。再後來,就是你。你成爲鄭府奴婢,說不定哪天我高興了,就讓你去伺候我三哥,他肯定會誇我,是個體貼懂事的妹妹!哈哈,哈哈哈哈……”
鄭紫歆笑得前仰後合。
衛雁憤恨地閉上了眼。她沒有一日不在後悔,那時,不該走進鄭家的鋪子,向鄭澤明求救。
接下來的日子,衛雁千方百計地逃跑。鄭紫歆的人時時刻刻盯着她,不管是誰將她逮到了,揚手就打。鄭紫歆的幾個貼身侍婢,更是折磨人的好手,給她穿最粗糙的麻布衣裳,使她嬌嫩的肌膚被粗麻摩擦得生疼。她喝不到一口熱水,吃不到一口新鮮的飯菜。
冷硬的餿饅頭擺放在破爛的桌上,鄭紫歆好整以暇地坐在對面,翹着二郎腿冷笑道,“不要想着絕食而亡,你知道的,徐公子的信在我手裡。只有我知道你妹妹在哪,你讓我高興,我說不定,就大發慈悲,跟你說了!”
衛雁別過頭去,思量着,最終,她拿起餿饅頭,湊近嘴脣。
酸腐的味道撲鼻而來,她伏在桌上開始乾嘔。
鄭紫歆大笑着,十分得意。誰能想到,那個名滿天下,豔冠京城的衛雁就在她手上,任她折磨,任她拿捏!
衛雁被關在廚房後面的小柴房裡,廚房的人都盯着她,只要她稍稍走遠,就會被人扯着頭髮推搡回屋裡。早在她入鄭家的第一天晚上,就被鄭紫歆派人下了迷藥,將她原本帶着的包袱、首飾、銀票全部收走,只有那枚發舊的陶壎,因太不起眼,而幸運地留在她身旁。她無法賄賂他人助自己脫離困境,也沒有一個下人敢違抗鄭紫歆的命令,跟她說話。
過幾日衛雁終於不再試圖逃走,鄭紫歆就命人吩咐事情給她做。要麼是洗刷馬桶,要麼是洗奴婢們的衣衫……衛雁倔強地挺直背脊,坐在門檻上。她不言不動,恍若一個死人。不管來吩咐她做事的人如何打罵,她只是咬着噙血的嘴脣,不發一語。
鄭紫歆也怕不小心將人給弄死了,無法跟鄭澤明交代。鄭澤明幾次來看衛雁,都被她以“衛雁不願見他”爲由打發了。鄭澤明有一回甚至差點就闖進她的閨房,要親自去求見衛雁了。鄭紫歆知道這樣藏着她,終究不是辦法。
這天,她來到後院的柴房,遠遠聽到裡面傳來悠然的樂聲。衛雁穿着粗麻衣裳,坐在門旁,手中捏着一片葉子,吹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調。
此刻她衣衫鄙陋,頭髮鬆鬆地,用一根草繩挽着。她閉着眼睛,神色淡然。她的面前,擺放着好幾盆髒衣服,有的衣服上,還帶着油污和血漬,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可衛雁恍若不見。她吹奏着小曲,好像並不是身處於一個破敗不堪的院子裡,而是,正坐在最美麗的原野上,迎着最溫柔的春風,無比的悠閒恣意……
鄭紫歆不知爲何,看到這一幕,眼睛刺痛得睜不開來。
她折辱於人,希望衛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尊嚴盡失,可此刻,她竟如此的閒適坦然,哪裡有一點被人折辱的樣子?
鄭紫歆緩步走進院子,圍觀衛雁吹曲的僕人們迅速地行禮四散而去,侍女們取了一把椅子,放在院中,鄭紫歆坐了,待衛雁放下了口中的葉子,纔開口說道:“徐公子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