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燕京。
乾清宮裡照例在小朝會,鄭親王濟爾哈朗滔滔不絕地說着今年春荒的治理辦法以及目前進展。順治高坐在鎦金龍座上,看着他的嘴一開一合口沫橫飛,其實壓根就沒仔細聽,腦子裡全都在想別的事情。
昨天晚上在慈寧宮裡,皇后娜木鐘醋意大發,當着太后的面給佟妃沒臉,甚至給了她一耳光。踏進慈寧宮的時候,正好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佟妃的頂冠都被打得歪在一邊,捧着臉嗚嗚哭着。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跪在地上十分不便,一手撫着隆起的肚子一手撫着紅紅的臉,滿臉淚水,模樣楚楚可憐。
記得當時自己大怒,衝上去便拉起玉柔安撫,卻聽到晴天霹靂般的話。娜木鐘冷笑道:“都這種時候了,皇上還要護着這個該死的狐媚子!問問她自己,肚子裡的野種到底是哪裡來的!只怕皇上都被她矇在鼓裡!”
太后皺着眉頭呵斥道:“不準胡說!娜木鐘你鬧夠了,快回宮去呆着,別在這裡胡說八道。佟妃脾氣好不跟你計較,可是哀家還在呢!哀家是大清太后皇帝母親,更是你的姑母,不許再說,回去!”
娜木鐘悻悻走了,可是自己的心卻不安起來。玉柔進宮的時候不是處子,這事只有自己、小寶和佟妃三人知道,皇后卻是從哪裡聽說來的?甚至懷疑這孩子不是朕的?
兩人單獨相處時,玉柔解釋說雖然不是清白身子給的自己,可肚子裡的孩子確實是龍種,皇后實在無理取鬧,說着說着又哭。雖說當時自己一直在勸慰,可是此刻坐在龍座上,腦子裡竟然還是在想這件事。今天一大早,也曾悄悄把照料佟妃醫案的太醫陳德濟宣進來問過,算算日子確實該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不知爲什麼,心裡總有一絲悄悄的不安,這點不安到底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又像野草般越長越高,想想順治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盤算着,佟妃這胎如果生的是兒子的話,就是自己的長子。皇后是不可能生出兒子來的,自己壓根碰也不想碰她。那麼佟妃的孩子最接近皇位的繼承人——太子的,尤其玉柔還是魏小寶的妻妹。
妻妹?一點疑惑又悄悄冒出來,會不會皇后不是胡亂吃醋,是真有其事?自己是在小寶府裡碰到的玉柔,會不會……順治一頭冷汗,自己在懷疑自己最得力的臣子和兄弟的人品!
忽然他發現大殿內十分安靜,不知什麼時候濟爾哈朗已經停止口若懸河的陳奏,正訝異地看着自己。
順治咳嗽了聲,打斷亂紛紛的思緒,道:“就怎麼辦!都下去吧。”
所有大臣對望一眼,知道皇帝其實已經走了神,金口玉言不好反駁,只得一一退出殿外。乾清宮大殿裡頓時冷清下來。
順治翻了翻面前几案上大堆奏摺,根本沒有心思批閱,腦子裡亂麻一般。
這時小德子悄悄走進殿來,垂手奏道:“皇上,佟圖賴佟大人帶着魏侯爺南下的得力助手白小魚在宮外等候皇上召見,有緊急要務面奏。”
莫非小寶有多爾袞的消息了?順治心情一蕩,趕緊道:“宣!”
很快,佟圖賴領着風塵僕僕的白小魚快步走進殿來,三呼萬歲之後白小魚遞過一封密信道:“魏侯讓奴才親自面呈皇上,請皇上過目。”
小德子把密信接過,邁上高高的臺階遞到順治手裡。這封信已經被白小魚的汗水浸透,邊角起皺染得有些發黃,再看白小魚,雙眼通紅,不知道已經多少天沒有好好合過眼。
順治打開密信,很快從頭到尾看完,心裡頓時又激動又自責——剛纔還在懷疑自己最信任的臣子的人品,事實再次證明了小寶對自己的忠心。
信裡明白寫着,差使很難辦,多爾袞確實極有可能在大明,但是大明九千歲魏忠賢處處設防,阻撓他找到多爾袞。小寶決心多留大明一段時間,務必抓住多爾袞,誓死跟魏忠賢周旋到底。最重要的是,董小宛竟然出現在大明,而且已經落入東廠的手裡!小寶密信裡說的很清楚,一定會救出董小宛,親自護送她到京城。
還有什麼話說?自己太多疑了!順治感覺心底又辣又燙,小寶一切都是爲自己着想,知道自己對董小宛念念不忘,便是拼了命也要救出她!
他極力按捺激動,擺出君王威嚴,對白小魚和顏悅色地道:“你好好下去休息,如果有什麼需要告訴佟圖賴。”
“臣不要休息,皇上,魏侯爺在南明人手不夠,請皇上多派些高手跟臣南下,他們在等着臣帶去的援軍呢!”白小魚急道。
順治略略低頭仔細思索,心裡已是有了主意:“宣鰲拜進殿。”
不大會工夫,君臣已經議定,由大清一等伯巴圖魯鰲拜親自率領百名大內高手秘密南下,接應小寶,務必完成任務。
鰲拜爲人謹慎,知道這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關鍵是安全帶回魏小寶和董小宛,算起來抓住多爾袞已經不是第一要務。退出紫禁城,他馬上跟白小魚計議,又讓人悄悄請來魏小寶的拜把子兄弟魏青,想聽聽他的主意。
順治辦完這些事情,心裡依舊火熱難安,想了想,他戴好絨臺冠,命小德子跟着,朝佟妃所居的長春宮走去。
玉柔此刻正悶悶地斜依在二樓畫廊欄杆上,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心裡七上八下。其實她同樣在想一個問題——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的?到底是那個冤家的還是皇上的?想到進宮前的那個夜晚,那個有生以來最難忘最**的夜晚,她的臉陣陣火燙,內心悸動難安。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有得必定有失,人總是要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寶貴,那時往往已經太遲了……一股股酸楚和惆悵涌上她的心頭,撫着肚子,玉柔已是微微癡了。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見順治的身影出現在樓下院子裡,不知爲什麼,心底沒來由的一熱——現在這個人才是她的夫君,雖然他是皇帝,但還是她的夫君啊。
玉柔吃力地撐着腰站起,大聲命令宮女們:“快給本宮更衣,皇上來啦!”豔麗的笑容在她的脣邊綻開。樓下的順治看到了,兩人隔着欄杆遙遙相視微笑,心底都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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