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會聽到多鐸去世消息頓時大驚,他知道這對自己主子意味着什麼。
起兵江西公然反叛的金聲恆不同於山西大同總兵姜壤,此人有勇無謀,不過是想趁亂撈點好處。何洛會跟敬謹親王尼堪兩人一計議,兩路大軍從山西前線抽調南下,到了長江邊,臨時徵集民間船隻,不一日便越過長江,兩軍合圍,把南昌圍得鐵桶一般。
江南不比山西,自古是富庶之地;這年頭,百姓們都情願天下太平不動兵戈,真正反的只有金聲恆一人。大軍壓境,當地富紳百姓送糧送米,口口聲聲祝願大軍早日平叛,就連何洛會和尼堪本人都接到了當地富紳湊份子錢——每人十萬兩銀票好處費,還滿臉堆笑說不過是樂輸,待大軍凱旋之日還有更大好處。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些富紳也怕身處叛軍附近,被如狼似虎的八旗軍以籌集軍糧爲名燒殺搶掠,還不如自己先湊份子塞銀捐糧,堵了這起狼兵的嘴巴。畢竟山西的事早借南下難民的口傳開了,有錢人最怕死不是?
不管百姓是真是假樂意早日平叛,這種局面外加金聲恆錯誤估計形勢,本人又是庸才,不多會工夫便四面楚歌,只好在被圍之下棄城而逃。屬下在金聲恆如廁之際一刀割下他的人頭,送往清軍大營領賞。
金聲恆之亂到此輕易平定。
可是何洛會在這當口卻接到密報,多鐸病死,多爾袞棄山西前線五十萬大軍不顧,心急如焚趕回京城奔喪。他頓時大驚。
很多年前,他不過是多爾袞大軍裡的一名不起眼的馬前卒,滿腔才略,卻苦於找不到出路,恰有那麼一天,忽然被多爾袞發現,兩人徹夜長談,從此便交了好運。多爾袞對他來說,不但是主子,還是恩人,更是伯樂,在泥沼中慧眼相中了他這匹千里馬。他早就決定,這輩子自己這條命是多爾袞的,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如今主子肯定因爲多鐸的死倍受打擊六神無主,他這帳下第一謀士必須得趕緊趕回主子身邊。跟尼堪一合計,他把自己麾下所有官兵都交給尼堪,只帶了幾名隨身親兵,披星戴月直奔京城,趕着回去爲主子出謀劃策。
尼堪自然大喜,平白得了這麼多兵,手裡還掌握着江西富紳樂輸的幾十萬擔糧草,回軍山西之日,姜壤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肯定蹦達不久。這份天大軍功,也許能給自己換回頂鐵帽子王?他滿口應承,威風凜凜帶着大軍押運那得來其實很容易的幾十萬擔糧草揮軍北上。
何洛會回到京城,看到的是心灰意冷成天醉在酒鄉里的多爾袞。
出征不利,多鐸病死,新房忽然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就連大玉兒也病了,臥牀不起,寢殿裡整天煙熏火燎的一股藥味。一切的一切把這位曾經雄風天下、自命英雄蓋世的多爾袞給折磨得意志消沉。看到何洛會返京,帶來了江西金聲恆被平、山西前線糧草之事搞定的好消息,他竟然沒有半點喜色,醉眼迷離光說些胡話,把何洛會急得愁眉不展。
出了養心殿,何洛會回到自己府裡,暗地吩咐幾句,早在離京前安插的各方眼線陸續送來了他要的情報。聽完之後,他心裡漸漸有了譜。
籌謀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去了養心殿。
多爾袞前夜一場大醉宿酒根本未醒,眼見日頭正午,他才醉眼朦朧醒過來,開口便道:“來人啊,拿一壺上好玉泉酒來,本王要用這個來醒酒!”
壓根就沒看到牀邊上跪着的何洛會。
李引證剛想勸阻,就見何洛會衝自己擺擺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銀壺,先喝了口才遞給李引證,朝牀上不看人光伸着手不住要酒的多爾袞努努嘴。
李引證很有些奇怪,他知道何洛會是多爾袞帳下最得力的謀士,而且本人十分擅長帶兵打仗,有勇有謀,對多爾袞很是忠心,怎麼這會兒看主子幾乎要醉死在酒裡了,不但不勸阻,反而自己帶酒來給主子喝?
他畢竟是個太監,何洛會也算朝廷重臣,他要這樣做,李引證不能不照辦,何況多爾袞醉死纔好呢……他低下頭,不讓何洛會看到他眼底忽然一閃而過的寒光,把那隻小銀壺塞到多爾袞手裡。
紗帳裡的多爾袞看到酒壺,哪管哪裡來的,朝後一仰,銀壺裡的酒一條線般直倒進喉嚨裡,眨眼工夫一小壺酒就喝得精光。
換作昨天,多爾袞肯定不夠,還會伸着手再要。可這壺酒不知是什麼酒,竟然十分厲害,多爾袞幾口下肚,扔了酒壺眼睛又閉上了,不一會兒就響起均勻的鼾聲。
何洛會衝李引證低聲道:“出去吧,帶上門,主子有我守着,我會伺候他的。”
李引證恭順地點點頭,小步退了出去,反手帶上了門。當然,他馬上悄悄移到窗下,貼着牆根監聽裡面的動靜,同時朝旁邊一名心腹小內監悄悄遞了個眼色。那小內監立刻一溜煙往乾清宮去了。
乾清宮裡,一大早小寶就來了,跟鰲拜順治君臣三人小聲秘議着。
順治一早接到小寶密報,說是江西叛軍平定,敬謹親王尼堪帶着南下大軍和糧草揮軍北上,這下姜壤的情勢將不容樂觀。
鰲拜也是知兵的人,聽到這個消息皺眉道:“早前平叛大軍糧草不濟,所以姜壤才守住了自己的地盤。現在可好,四面大軍合圍,山西被圍得連只畜生都跑不出去,叛軍自己的糧草肯定也成問題。這樣一來,我覺得姜壤兵敗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小寶也是連連點頭,昨晚書生也是這麼分析的,跟鰲拜想得一樣,肯定錯不了。他摸着下巴裝出老成樣子道:“鰲大人說的對,老子也是這麼想的。不過老實講,姜壤遲早還是要平的,不管他起兵的藉口多麼漂亮,時機多麼對咱們有利,平就平了吧。反正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實力,多鐸又死了,現在局面對我們有利。只要多爾袞那老東西一死,皇上您就高枕頭枕着睡覺,啥擔心都沒有了。”
順治總覺得不放心,現在多爾袞就像一隻被拔掉大牙的老虎,可老虎畢竟還是老虎,能指望他改邪歸正忽然不吃人了?他待要繼續說下去,隔着窗子忽然看到那名小內監匆匆走進來,湊着門外“站崗”的小德子耳朵,悄悄說了些話,立刻又匆匆走了。
小德子馬上進來稟報:“皇上,何洛會進了大內,正守在養心殿攝政王的身邊。”
君臣三人對望一眼,眼神都是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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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漸漸西斜,多爾袞這才甦醒過來,連日宿醉,他的頭疼得像裂開一樣,看到的東西全都是模模糊糊的。他撩開帳子剛想喊人,忽然雷擊一般呆住了,眼淚立刻不爭氣地涌了出來。他朝那道親切的人影伸出兩手:“三弟,我的好三弟,你到底不放心二哥我,還留在人間沒走麼?三弟……”胸口火熱滾燙,視線一片朦朧,但是那道親切的身影是不會看錯的,胸口滾燙火熱,聲音哽咽地堵住了。
幽暗的光線下,炕上坐的人影如同水光般閃爍不定,彷彿籠罩了一層朦朧的煙霧,蟒袍王服,正是多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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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經常聽到種種關於清朝的負面陰暗面辯論,因爲現在我也在寫清史部分,就有了那麼一點感慨。
對我來說,封建王朝都是陰暗的和沒有人權的,但這是以我這個現代人的眼光來看,而在古代,一個皇朝初建立時總是具有一定意義的推動歷史車輪滾滾向前的積極性,但是封建王朝具有一種極端的、爲了確保皇權統治而漸漸走向僵化死亡的必然性,這是封建王朝的特點之一。
極端集中統治,權利在一小羣人之中流轉,必然產生腐化性和固步自封的思想侷限性,最終導致一個皇朝的滅亡,然後又被在當時看來具有積極進步意義的新皇朝所代替。
清末可以說是中國古代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之一,令人憎惡,但我本人覺得以當時眼光來看,清初的統治者們還是具有一定的優點。至少,他們代替了黑暗腐朽、令人髮指的明末。而明中到明末,也是歷史公認的黑暗時期之一。
本人認爲不能單純地說古代某個皇朝從頭到尾都是黑暗而且滅絕人性,除了那些短命皇朝不在此例。比如魏晉南北朝時代,許多短暫的曇花一現的統治者們都極其暴戾,有許多位簡單到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殺人狂。那纔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
相比那時,儘管清朝是滿人統治者,剛開始時還是能讓時人滿意的,儘管漢人被壓制,但至少清廷還是崇儒重教。如果要說,只有一點,它不是漢人皇朝。
華夏曆史悠久,無數次的血統大融合,人種民族也越來越融合,用現代遺傳基因說法,我們都有共同的祖先。血統融合還有一個積極後果,就是疆域版圖越來越擴大。這在清初達到高峰,對於後世的我們,我想還是具有積極意義。至少,我們可以驕傲地說,在某某朝某某代,這裡本來是中國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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