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僧機哪裡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睛裡。
過了兩個時辰,冷僧機府裡後門馳出一隊便裝親兵,個個背上揹着包袱,彷彿出遠門模樣,爲首的是冷僧機心腹家人——他的奶兄冷如鐵。這位冷如鐵跟隨冷僧機多年,都是吃同一口奶長大的,是冷僧機最信得過的人。
冷如鐵摸摸懷裡,感覺胸口滾燙沉重,裡面藏着給明國的買糧國書和一張十萬兩的龍頭大銀票——大清銀銀票,在五國都是見票即兌。想到老爺囑咐又囑咐,幾乎是把身家命都交託了自己,冷如鐵打定主意就是豁出命也要把這差事辦妥當。
一行共二十來人,除了冷如鐵之外,都是冷府選出來的得力高手,個個都有兩把刷子,武功不敢說以一擋百,擋十總是不成問題。他們悄悄離開冷府,等到了僻靜處,大夥全都狂甩馬鞭子,沿着城牆根的闊馬虜馳。沒多久,窘了西海外的運河碼頭邊。只要在這裡坐上船,沿運河南下,順風順水,三天就可以到達明國。
冷如鐵也不是第一次坐船南下了,十分熟悉這裡面的道道。到了運河邊之後,他命府裡親兵在一處柳樹蔭下牽馬等候,自己帶着幾名親兵沿河尋找南下的航船。沒多久就找到一艘。那位船老大本來是奉東家之命從南邊販貨到京城,貨物賣光了之後正準備返回明國,就是要搭載客人以圖賺些散碎銀子自己。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只是說因爲現在正好是順風,要馬上開船。
冷如鐵心急如焚,越快開船越合他心意,當下自己也不下船了,命人叫來那些親兵牽馬上船。航船立刻起錨,沿着擁擠的京城河道先是向西繞過京城外圍,出了這擁堵的幾十裡京城河道。黃昏時分,已經穿過東郊,到了真正大運河河段。
運河到這裡開闊許多,來往白帆點點,兩岸青蔥綠野一眼望不到邊。天氣燠熱,河面上似乎看得見水蒸氣在發散,陣陣水霧像煙般縷縷升。漸漸金霞萬點,水面上如同有許多條金鯉魚在踊躍。
這時節太陽落入地平線很快,沒多久暮四合,周圍漸漸黑得炕清了,只聽船頭劈開浪的濺水聲——航船張了滿帆,趁着東南風飛快南下。
船老大點起蠟燭,殷勤取出自己備好的酒肉,請冷如鐵吃喝。冷如鐵心裡有事,隨便吃了點就作罷,其餘親兵們在冷府一向被拘管得很嚴,現在到了外邊,見了好酒好肉,管他爹孃嫁給誰,一通猛嚼,個個吃得油光滿嘴,不一會兒全都醉得不省人事。
直到這時,冷如鐵還沒發覺任何異常,只是嘆了口氣,摸着胸口的要緊東西,擠進酒氣沖天的人堆裡躺下,準備胡亂對付一。
“航船老大”白小魚早已冷眼看了多時,此時嘿嘿一笑道:“你以爲你不喝加料酒就沒事麼?哎,我們寶爺真是料事如神仙啊!”他朝旁邊早就虎視眈眈的一羣手下沉聲喝道:“動手!乾淨利落點,不酉子多廢話。”
如狼似虎的前山賊們立刻行動了,衝進客艙,眨眼間就把冷如鐵連同他二十來位手下捆成了糉子。唯一清醒的冷如鐵剛想大喊,嘴裡已經被塞了團臭抹布,薰得他直翻白眼。
白小魚從他胸口裡搜出國書和十萬兩銀票,眼睛立刻發亮,喃喃道:“上回是二十萬兩,這回又是十萬兩,哎,寶爺肯定又有大賞啦!”他笑嘻嘻飛快把東西揣進懷裡,理都不理痛苦流淚的冷如鐵,親自舉起了大刀……
沒多久,每具屍體上都捆上壓艙大石塊,沉到運河底餵魚去了。白小魚命手下打起一桶桶河水沖走甲板上的血污,將所有痕跡清理得連宋慈都絕對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又把船體改頭換面一番,連船頭都漆成黑。這才哼着小曲兒掉頭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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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張鳴玉如今新上任三把火,一身五品白鷳補服,襯着他清秀白皙的臉,幹練之中透着沉穩。簽押房中,如今有了他的正位,*近門口,光線敞亮而且透風,不像原來那般坐在角落裡揮汗如雨。
書吏同僚們見他平地高升,個個又嫉妒又羨慕,早沒了擠兌心思,拍馬屁還闌及呢!書生依舊埋頭做事,不亢不卑,反倒使他們心服了——到底是得謝大人青眼看中的人,光這份沉穩風度,日後肯定前途無量。個個也不由動了心思,如果自己也好好做事,指不定日後也像張大人般平地高升,至少前途有保障嘛……
兵部雅竟然爲此風氣一正,大夥破天荒從上到下實心辦差起來。
臨近下卯時分,兵部依舊忙得熱火朝天,忽然謝啓光慢慢踱進簽押房,將一個木匣子放在書生案頭上,也不多說,拿起書生整理出來、需要馬上辦理的急報又走了出去。
一衆同僚立刻暗自揣度,那匣子裡是什麼?個個明爲“實心辦差”,實則都朝書生張望過來。書生不動聲打開木匣子,瞅了眼站起道:“謝大人有緊急公務,下先行告退。”朝衆人拱拱手,立刻把匣子稼腋下匆匆走了。
衆人羨慕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立刻又揮汗如雨地埋進公堆中。
書生走出兵部雅,上了自家的二人擡。小轎晃晃悠悠朝前門大街行去。擡轎的小廝頭也不回地隔着轎簾稟報道:“寶爺在進寶當鋪等二爺。”
“知道了,去吧。”書生緊緊地捏住膝蓋上擺的木匣子——這裡面可都是寶貝!
前門大街,進寶當鋪前車水馬龍,這裡是京城最熱鬧的地方。二人擡不顯眼地拐進當鋪旁邊的小衚衕,從後門進到當鋪天井裡。
這裡鬧中取靜很是清幽。天井四周都是進寶當鋪的產業,一帶高高的裙樓堵住周圍任何窺視的視線。陽光根本照不進天井裡,大夏天的,踏上後院長滿苔蘚的石板地,一股幽幽涼意從腳底慢慢升起,身上的汗立刻消失。
書生抱着木匣子下了二人擡,小寶已經等在了後門口。見書生一身正兒八經袍,哈哈笑道:“你如今可真有幾分模樣,連你寶哥都不及你有派頭。那東西到手了?”
書生點點頭。兩人聯袂上了樓梯,直接走進小寶專用的密室。
書生鄭重打開木匣子,拿出厚厚一疊書——全都是已經蓋好了兵部關防大印的空白調令,清一由千總升爲佐領。至於該填寫人名和所屬雅的地方卻全都是空着的。
小寶心知肚明,嘿嘿笑道:“不能一起升,二虎子他們三十幾個一起升太顯眼。今天升一個,明天升兩個,只要半個月時間,他們都會升到步軍統領雅和前鋒營最要緊的職位上,雖然不及參將榮耀,可他們纔是真正帶兵的人!嘿嘿,一人手上最少掌握三百個兵,三十多人,起碼一萬!再加上錢拉攏收買的,書生,京城防衛不久就會落入我們手裡!哈哈!”小寶不由樂得合不攏嘴。
書生臉上也泛起微笑,但他立刻收斂笑容,警告道:“該說皇上手裡,千萬別說漏了嘴!”
“知道,”小寶不以爲然:“現在我們的確一切都是爲了皇上,只要他上臺,我們就逃不了好處!對了,趁着多爾袞還在前線,我們把二虎子他們升了上來之後,還得挑幾個升作參將,再加上瘌痢頭,我們就更有本錢。這事先不忙,等不顯山不露水地辦妥了,你再找個機會告訴謝啓光。皇上那邊我也會知會一聲。”
當下由書生執筆,二人商量着把時間儘量錯開,將這些空白書一一填好。二虎子他們也跟書生一樣立刻升職,但是隻是升一級,在因爲京城防衛每天調動的人裡面實在並不起眼……
書生前腳剛出了進寶當鋪,後腳白小魚就來回事。小寶把那十萬兩龍頭銀票往懷裡一揣,又抽出張一千兩的銀票對白小魚道:“拿給兄弟們分了!老子可從闌虧待底下人。不過記住,千萬不能去喝酒,以免醉了說胡話泄老子的底!”
白小魚連連點頭:“知道,寶爺放一萬個心。”
小寶揮揮手命他下去:“繼續派人監視冷僧機他們。對了,捎個信給小紅,就說老子要見她。你馬上找人去辦。”
白小魚走後,小寶獨自坐在密室裡思忖半晌,對目前進展還是十分滿意的。他盤算着沒什麼遺漏,將侍衛服穿好,帶着那封國書進宮去稟告順治。
至於那十萬兩銀票,他根本懶得對順治提——上回提了句,順治馬上道:“你養着的那些手下都是爲朕辦事的,這銀子就充作經費,免得朕又要從宮裡東西運出去。上回內務府大臣濟爾哈郎都嘀咕了……”
小寶嘿嘿直笑,爲皇上辦事就是好,這銀子是大把大把進帳啊,比開酒樓當鋪賺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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