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陰沉沉的天空突然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初春的雷伴着明晃刺眼的閃電,從遙遠的天際滾滾而來。
“根據本臺記者的最新消息,本市最大的地產商喬氏集團近日爆發了自創建以外最嚴重的財務危機,其在臨市幾個在建的大型商業項目,幾天前皆因資金鍊斷裂而被迫停工。早前,曾經有經濟專家曾經預言過,喬氏總裁喬逸黎先生的‘商業共榮圈’的理念雖好,卻並不適合目前的喬氏,若是在這個項目建設時期出現資金鍊斷裂的情況,那將會給喬氏帶來滅頂之災……”
‘啪’的一聲,林清溪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機,從沙發上起身慢悠悠的走到窗前,推開一扇窗來,細細聽着雨聲。
今晚的雨,格外的大,下午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傍晚時分卻是烏雲密佈。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刷刷的從天而傾,又猛又急,似乎要將這大地裡上的所有罪惡都清洗乾淨。
寒涼的風夾雜着雨滴,從陽臺呼呼的颳了過來,悉數打在了林清溪的身上,被雨打溼了的裙角貼在她光滑的腳背上,立刻便傳來了一陣冰冰涼涼的寒意。
恍惚間,林清溪像是回到了三年前。
那天,墓園的管理人員打電話給她,說林正晨的墓碑上被人刷上了紅油漆,讓她去處理一下。從林家大宅到墓地的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裡,林清溪的腳一直死死地踩着油門不鬆半分,從北嶺山到墓地,她一路狂飆,在闖了無數個紅燈之後,她才心急火燎的趕到了墓園門口。
那天,也是下着這麼大的雨。陰沉沉的墓園裡,沒有路燈,她記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次差點被摔下山坡,一路跌跌撞撞的終於爬到了林正晨的墓碑前。
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上,寫着偌大的‘欠債還錢’幾個字,猩紅的油漆尚未乾透,順着光滑的墓碑滑了下來,就像是一道一道的血痕,那樣子看上去觸目驚心。
那一夜,她在林正晨的墓碑前跪了整整一夜……
陸知鬱一推開房門,就看着她只穿着件無袖的長裙,赤腳站在落地窗前,那背影一如三年前的那一晚一樣的蒼涼。
再往裡走了幾步,他便看到了桌上的關於喬氏危機的報紙,心裡便明白了幾分。撿起沙發上的羊毛毯輕步走了過去,用毯子從她的身後將她緊緊的裹着,再摟在懷裡,卻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抱着她,和她一起感受這暴風雨中獨有的寂靜。
她僵直的後背在他溫暖的懷裡,慢慢柔軟了下去,過了很久,才聽到她哽咽着嗓子說,“這三年來,我日思夜想的想將喬氏毀掉,將喬逸黎毀掉……他毀了林家,毀了明珠地產,毀了我的父親……還差點毀了我的一生……從父親離世的那一秒起,我就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親手毀了他……我曾經以爲,只要毀了他毀了喬氏,我對父親的愧疚就能少一分……可是我現在才發現,即使我把喬逸黎挫骨揚灰了,我依然無法原諒我自己……”
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心裡是如此的後悔難過自責。如果說喬逸黎是毀了林家和明珠地產的劊子手,那
她就是給他遞刀的那個人。明珠地產之所以會欠下數億的債務,全都是因爲她識人不慧,誤將居心叵測當成了真心以對。
南城有兩家最知名的商場,一個是僅供富人消遣購物的星光百貨,一個則是供中低階層購物娛樂的銀盛國際。兩個商場一南一北,佔據最黃金的地段,星光百貨坐擁全城富豪名流的前仆後繼,而銀盛國際則每日坐擁數萬計的消費者趨之若鶩。
當年,讓明珠地產資不抵債的正是因爲現如今名聲鵲起的銀盛國際。林清溪還記得,當初喬逸黎將銀盛國際的計劃書拿給她看,併力邀林家和喬氏一起合作開發,共同持股擁有這個大型商業中心的產權和開發權。那時候的喬逸黎,剛剛從梅婉婷手裡接過執行總裁的位置,早就想憑藉大項目而證明自己的能力,而銀盛國際就是他力排衆議主導的計劃。
可那時候,喬氏的規模還不如現在這般大,公司的流動資金不多,但是這個項目需要數十億的資金去支撐,思前想後,所以他將目光投向了林家。林正晨縱橫商場數十年,只是瞧了幾眼喬逸黎的計劃,就覺得風險太大,不值得冒險。
可是架不住自己的寶貝女兒三番兩次的苦苦哀求,最後還是硬着頭皮接下了這個項目,同意和喬氏一起開發。可項目才進行了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從商場開工到第一期工程完工,前前後後喬氏也不過就象徵性的拿了幾個億的資金出來。
喬逸黎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硬是把林正晨忽悠的團團轉,等他發現這是個陰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爲了銀盛國際這個項目,他幾乎是掏空了整個明珠地產。沒過多久,明珠地產就因爲資金鍊斷裂的問題,而使下面的一個住在項目停了工。
而就在這時,喬逸黎再次向林正晨建議,讓他將銀盛國際的股權抵押給‘金陵投資’借錢,以緩解明珠地產的財務危機。金陵投資是由南城十多個大佬抱團組建的財閥,平日裡行事很低調神秘,若不是財閥的內部人,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這裡面的成員到底都是誰,而梅婉婷,就是其中之一。
一邊是已經投了數十億的銀盛國際,一邊是自己公司主力開發的住宅小區,林正晨一時沒了主意,竟然聽信了喬逸黎的建議,跟金陵投資簽下了近十億的借貸合約。金陵投資借貸的利潤很高,林正晨爲了每月數百萬的利息煩的暈頭轉向。
而就在這時,喬逸黎又主動提出,將他和林清溪大婚的日子提前,這樣一來,等兩人結婚之後,林家也算是自家人了,等到喬氏的資金回籠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利用喬氏的資金幫助林家度過危機了。
這看明面兒上看似乎是喬逸黎爲了幫林家的良苦用心,卻實則是將林家送上了毀滅的懸崖。
再後來,在他們的大婚之日,喬逸黎當着數百賓客的面指責林清溪,說她嫁給他只是想用喬家的錢解決明珠地產的資金危機,還說他的拒婚是她應有的報應……
“阿鬱,我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一開口,她就已經泣不成聲,“我有多恨喬逸黎,就有多恨
自己……”
話音還未落,她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她說,“就算我現在殺了他,也換不回父親的命……阿鬱,我恨我自己啊……要不是我,父親怎麼會落下一個不得善終的結果……”
此刻,陸知鬱能清溪的感受到她深深的絕望的悔意,她的整個身子都在劇烈的顫抖着,那一聲聲淒厲的哭聲,那一句句‘我恨我自己’,全都狠狠的撞擊着他的心,他伸手扳過她的身子,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手不停地在她後背上輕輕的拍着,輕聲的在耳邊安慰。
林家破產的原因,陸知鬱調查了一番才知道那竟然是喬逸黎聯手梅婉婷設計的一個陰謀,目的除了吞掉明珠地產以外,更是爲了掩蓋某些不爲人知的秘密。
看着她陷入深深的自責裡無法自拔,陸知鬱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般的疼,“清溪,那件事情不怪你。銀盛國際的計劃,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陰謀,是喬家爲了吞掉明珠地產的一個陰謀。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你不用太自責後悔,你相信我,你父親若是泉下有靈,知道你爲了這件事情折磨自己的話,他也一定會難過傷心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幫你報仇的……”
天邊突然劃出一道刺眼的閃電,頓時讓黑暗的大地亮的如白晝般,讓人分不清楚這一瞬間是黑夜還是白晝。緊接着,一聲響徹雲霄的春雷轟轟隆隆的滾滾而來,重重的敲打着整座北嶺山。
她埋頭哭的渾身發顫,呼吸也漸漸不順暢了起來,就連清澈的嗓音也變得沙啞不堪起來,陸知鬱擔心她會哭壞了身體,再也不敢任由她這樣哭下去,直接一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疾步的走到屋內的大牀前,彎下身子將她放在了牀上,拿起厚厚的被子把她團團裹住,再用指腹輕輕的抹掉她眼角的淚花,末了才說,“別哭了,我的心肝。你,有沒有想過,看到這樣難過的你,我會是怎樣的一種難過?”
漸漸地,林清溪終於止住了哭聲,縮在陸知鬱的懷裡像只小奶貓一樣,偶爾發出一兩聲嗚嗚的哽咽聲。陸知鬱隔着杯子把她攬在懷裡,左手在她後背上輕輕的拍啊拍的,沒過多久,哭累了的人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
見她睡着了,他才躡手躡腳的將她放在牀上,隨後進了浴室裡,拿了條毛巾在熱水裡擰了擰,再走回牀邊,弓着身子將她臉上的淚痕輕輕的拭去,手下的動作輕柔至極,一寸一寸慢慢的,生怕再驚醒了她。
見她睡熟了,他這才輕步走到了門邊,拉開了房門走了出去,隨後遣了個人去把宋翎從被窩裡撈了出來,然後轉身進了旁邊的書房。
宋翎一坐下,陸知鬱就開門見山,“我明天會讓馬澤宇過來幫你一起進行收購喬氏的計劃,我要在半月內看到喬家破產。”
原本的計劃是在三個月內完成對喬氏的收購,聽陸知鬱突然將收購時間壓縮到半個月,宋翎嚇得瞠目結舌,“陸少,怎麼這麼急?”
陸知鬱拿起桌上的煙盒,從裡抽了根香菸叼在嘴裡,卻不點上,不答他的話,只是冷冷的說,“這是命令。記住,你只有半個月的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