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這話的時候,口氣很認真,眸中似乎還瀰漫着一股與他氣質完全不相符的淡淡哀傷。
這樣的他,看得童西謠怔了怔,險些鬼使神差地就點頭了。
該相信他嗎?
她不知道。
事情發生的時間太巧合了,而且她也只得罪過他,如果不是他,她真的想不出還會是誰了……
可是,如果擎亞風真的想對童家動手,她之前都離開那麼多天了,那個時候的他不是更好下手嗎?
如果他當時動了童家,童西謠肯定不會在法國呆現在這麼久,這個時候人也早回去了……
擎亞風不動聲色觀察着她的神色,看着她一聲不吭緊抿地脣,目光黯了黯。
輕闔了闔眸,鬆開綁縛住她手腕的布條,身體撤離她的身,他轉身往屋外而去。
起身的時候,兩人的目光擦過,童西謠的身體居然僵了一下。
她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很清晰的悲哀和失望。
因爲什麼?
房門“砰”的被關上,擎亞風走出去了,之後再也沒進來。
童西謠一個人躺在牀、上,目光空洞望着天花板,腦袋裡全是他剛的那句話。
她是該相信他的,一個自己被槍抵着腦袋都不會緊張,但槍口指向的只是她手臂就會緊張的男人,明知童家是她唯一的牽掛,會做出這樣傷害她的事嗎?
而且,剛擎亞風的眼神,不像是在說謊。
真幹得出這種事的人,也沒必要在這裡用這樣的眼神懇求她的相信……
童西謠的胸口鈍疼了一下,側目看了門的方向一眼,起身往屋外而去。
樓下的燈光很暗,走到旋轉樓梯口處的時候,她的腳步一頓,視線看向了客廳沙發上的男人。
擎亞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上端着一杯紅酒,俊臉一半隱匿在陰暗之中,身上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落寂和清冷,彷彿整個世界的明媚都和他沒有關係。
童西謠站在樓梯口上,靜靜地看着這樣的他,眼睛忽然有些刺痛。
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她,擎亞風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她下來的時候,他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杯,把酒當白水似的,一口飲盡。
童西謠想到他上次爲她擋酒喝多時胃疼的事,想要下去阻止,腳步還沒邁開,樓下“啪”的一道玻璃碎裂聲忽然傳來。
她的臉僵硬轉過,目光定格在了擎亞風的手上。
剛的酒杯似乎被他以手捏碎了,他的手上還握着一些玻璃碎片,一些已經卡進了掌心,細細密密的血從皮膚裡涌出,“啪嗒”“啪嗒”地濺落在地面,開出了朵朵妖嬈的花。
畫面,觸目驚心。
童西謠的瞳眸微微一縮,幾步奔下樓梯,來到了他的身邊。
“擎亞風,你在幹什麼?”將屋子裡的燈全部打開,手握住他的手,童西謠低垂着頭幫他把手中的玻璃碎片細心地一點一點挑出,又起身翻出了藥箱,託着他的手幫他處理傷口。
“爲什麼要這麼對自己?”幫他的傷口清理了一下,童西謠剪下一塊紗布幫他耐心的包紮。
“這和你有關係嗎?”擎亞風冷冷看着她的動作,眼中沒有半點表情,“現在的行爲又算什麼?心疼嗎?
他的口氣,很疏冷,帶着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彷彿自己說話的對象只是個形同陌路之人。
他不是沒這麼冷漠地和她說過話,只是,只有這一次用上了這種明顯把她推開的口吻。
童西謠的心裡微微疼了一下。
幫他把包紮的最後一道程序處理完,她鬆開了握住他的手。
轉身,想要往樓上走,手腕卻忽然被擎亞風拉住。
童西謠的背脊一僵,頭緩緩側過。
擎亞風擡眸,深邃的眼波掃向她,眸中隱約浮動着一絲期許,“剛下來是爲了什麼?”
童西謠靜靜地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一滯,鬼使神差的飄出一句,“我之前沒有不相信你,只是腦袋裡的困惑太多了。”
童西謠知道自己不該說這話的,看擎亞風被虐,她心裡應該更爽纔對,但是,接觸到他的眼神,這話就是不受控制地說了出來。
擎亞風定定地看着她,清冷無波的眸中一抹淺淺的情愫緩緩暈散開,烏雲密佈的臉浮現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拽着她手腕的手稍稍施力,拉着她跌坐在自己腿上,他的指尖扣住她的漂亮的下巴,在她脣上啄吻了幾下,雙臂忽然將她狠狠擁入了懷裡。
他摟她摟得很緊,胸膛貼着她的胸口,童西謠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跳,強勁有力的節拍,似是有些激動。
他的臉上一抹笑不斷擴大,再擴大,瀲灩得好比頭頂上方的水晶燈光。
他臉上這樣的笑容,是童西謠沒見過的,自然而然,沒有任何隱晦,好不掩飾地泄露自己心裡所有的情緒,這樣的他感覺比以往那個擎亞風更親近了一些。
童西謠怔怔地看着他,微微失了失神,胸口的某個地方,似乎輕輕地撥動了一下。
正出神之餘,耳邊傳來擎亞風低啞的聲音,“謠謠,有沒有那麼一些喜歡我?”
轟!
一句話,把童西謠瞬間拉回了現實。
他這話不是沒問過,只是被她想也沒想就否認了。
擎亞風正饒有興味地看着她,脣角微微勾着,表情似乎有些愉悅。
她一回來後就一直在撒潑,他也是被氣到了,可仔細想想,猜測事情是他做的之後那麼激動卻下不了手開槍,會介意他小小的傷口,這代表着什麼?
童西謠在他的話後沉默了。
擎亞風這樣的男人,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想要死水一樣沒有半點心動,應該很難很難。
但心動和愛還有一段差距,一個只是瞬間的感覺,一個是長久的悸動,而且,他這樣的人也不是她能喜歡的……
擎亞風不想逼她,有些事,其實彼此心裡明白就好,不一定非得這麼說出來。
見她只是沉默,沒有追問,按壓着她的頭靠在自己懷裡,安慰,“好了,沒事了,天快亮了,稍微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