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失蹤

沈星河比許星州大一歲, 如果學生檔案上填的資料準確的話,他正在讀高三。

次日,光遠中學早讀課上, 高三年級主任正佔用早自習的時間給同學們講解前幾天考的試卷, 忽然被幾名刑警打斷, 年級主任站在講臺上不知所措:“請問……有事嗎?”

光遠的班級排列有一部分是按照學習成績分的, 不管後面的班級如何排列, 前三個班級永遠都是重點班,只有成績名列前茅的同學才能進這三個班級。

這三個班裡,高三一班則是重點中的重點。

解臨一進教室就看到一堆獲獎證書, 少說十幾張,貼了半牆, 他只了一眼, 就從這些獲獎證書裡看到沈星河三個字, 他挪開目光,微微笑道:“這道題第一小問的切入點很精確, 我也很想聽您繼續分析,但是很抱歉打擾您上課了,我們找沈星河有點事兒。”

“找沈星河?”

老師驚訝地問。

季鳴銳跟在後頭說:“對,他是你們班的吧。”

這名老師顯然不知道警察找沈星河干什麼,她說:“是我們班的, 只是……”

“只是什麼?”

池青跟在最後, 他順着老師的目光看過去, 看到後排某個空置的座位。

隨後他聽見老師說:“……只是他從今天沒來上學。”

後排座位上, 整整齊齊疊放着一摞書, 最上頭是今天剛批好發下來的考卷,他數學拿了滿分。

所有人都覺得試卷上那個鮮豔的150太刺眼, 這個姓沈的同學要真是兇手,他殺了那麼多人,並且在看到新聞之後,還能不受任何影響地參加考試並且一題都沒有做錯……

池青對這個人的好奇增加了幾分。

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有點想見見這個人。

解臨也看了一眼,然後忽然問:“上課玩手機被老師發現的人是他吧,他當時是在瀏覽什麼頁面?”

老師依舊摸不着這些警察的來意,沈星河的手機正好是她收的,就算沈星河成績好,當着那麼多同學的面她也不能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看見,於是當堂兇了他。

老師想起在辦公室裡,對方的說辭:“他準備找學習資料的。”

解臨:“我不想知道他‘準備’找什麼,我只關心你收走他手機的時候,他屏幕頁面上顯示了什麼。”

“……”老師最後說,“好像是新聞。”

-

沈星河宿舍在六樓。

光遠鼓勵住校,雖然學校裡還是有像蘇曉博這樣的“叛逆學生”,但總體住校率依舊很高,所以學校給學生提供的住宿條件十分優渥。

宿舍裡配套設施一應俱全。

獨立衛生間,桌椅,空調,書架,以及一張雙人牀。

季鳴銳上了那麼多年學沒見過這種待遇:“現在學生待遇也太好了吧……”

池青:“光遠又不是這幾年才建起來的,你當初中考分數夠的話,也能住這裡。”

季鳴銳:“……”

他這兄弟哪怕戀愛了也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聊天。

季鳴銳不動聲色地把池青往解臨那裡推,想眼不見爲淨。

解臨站在門口,仔細查看了樓道里陳列的東西,最後一個進去,他從善如流地扶住池青,然後手搭在他肩上再沒放開。

池青看着季鳴銳的背影,後知後覺地問:“我剛纔說錯什麼了嗎?”

解臨偏心偏得情商全無:“沒有,你說的不都是事實嗎,是他該反思反思。”

池青點點頭:“我覺得也是。”

“……”

季鳴銳一口氣差點沒順下去。

幾人細細查看沈星河的寢室,東西都擺得有條不紊,但是最重要的東西——例如手機、身份證、錢包這些東西都不在寢室裡。

解臨掃了一眼說:“看來他發現舉報電話不對勁了。”

池青:“這也正常,如果不是他要考三天試,發現的舉報電話有詐的時間可能都不會拖到現在。”

當初既然實行這個計劃,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沒想過會以這樣戲劇性的方式跟這名同學擦肩而過。

所有人盯着那個空的牀位。

牀位上被子疊得整齊,像軍訓時教練教過的豆腐塊。

他們腦子裡都一突一突地抽了幾下,忍不住去想:這小子在他們眼皮底下有條不紊地逃了,甚至走之前,還有閒工夫疊被子。

-

——“他很聰明,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

——“學校裡很多女生都喜歡他。”

——“我就是因爲他才發奮學習,考進一班的,我就想跟他一個班級,想離他近點,以後要是……要是能去同一所學校就更好了。”

學校給他們提供的一間空教室變成了他們和高三一班同學溝通的地方。

這間空教室裡只有閒置很長時間沒人使用過的空桌椅,還有一塊被人偷偷塗改過的黑板,這裡大概是哪個有繪畫夢的同學的小基地,黑板上用彩色粉筆畫了不少東西。

季鳴銳他們坐在挨個進來談話的學生對面。

每個人對沈星河的評價都是誇讚。並且,女生緣不錯。

但是這樣的“大神”級別人物,和其他同學之間天然具有距離感,所以這些人實際上跟沈星河並不熟絡。

——“老師們很喜歡他,平時我們如果有不會的題目他也會教我們。”

——“弟弟?沒有聽說過他有弟弟,他有個弟弟嗎?”

“……”

最後一名進來的男同學是沈星河的同桌。

這名同桌帶着厚厚的眼鏡,看着就是那種每天晚上挑燈夜讀的類型。

跟其他同學相比,這位同桌好歹佔據地理優勢,雖然並沒有因爲兩人是同桌就比其他同學更熟悉,但知道的事情還是比其他人多一些。

男生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架:“……我知道他身上有手機,別人可能不知道,因爲他一直藏的很好。我也是無意中看見的。我們體育課都是自由活動,那天我身體不太舒服,就沒有去羽毛球館和他們一塊兒打球,想回教室刷幾道題,聽見他桌肚裡有一聲震動聲。”

“那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男生說:“幾個月前吧。”

幾個月前,這也符合兇手在網絡上悄然接近這些人的時間。

前邊座位有限,他們不可能坐一長排,池青和解臨兩個人就往教室後面的空位上坐。

男生錄口供的時候偷偷看了後排一眼。

坐在那邊的兩名男人和現在面前詢問他關於沈星河細節動向的警察們截然不同,明明像兩名編外人員,但是面前的人問到一半,總會時不時地瞟他們一眼,似乎在等待他們的反饋。

這讓男生格外留意那裡。

池青坐了會兒,睏意襲來,打算趴課桌上睡覺。

“我睡會兒。”

“昨晚沒睡好?”解臨問。

“你有臉問?”池青反問。

“……”

解臨咳了一聲,想到什麼,然後不說話了。

男生看着那個戴黑色手套的人在這種嚴肅的環境下居然公然補起覺來,嘴裡的話卡了下殼:“沈星河……他……他前幾天去圖書館借過書,這件事我覺得挺奇怪的,因爲他借的不是學習資料,而是機械類的專業書。”

男生說完,看到黑色手套邊上那個人擡眼看過來,他的視線和那位眼裡漾着三分笑意的男人撞上,之後他便匆匆移開眼,不敢再看。

“沈星河怎麼了嗎?”男生最後問。

“沒有,”沒有定案之前,誰也不能斬釘截鐵地說沈星河就是殺人兇手,季鳴銳說,“是他弟弟……出了一點事,我們正在調查。”

整個班的人全部問完一遍之後,教室裡空下來,季鳴銳整理好手邊的資料:“總局那邊已經派人全城搜索了,高三一班的人提供的消息也有限,沒想到居然讓那臭小子在眼皮子底下逃了——”他拿着資料一轉身,“你們在幹嘛呢?”

解臨一隻手撐在桌面上,側着身,兩個人遠遠看過去活像一對同桌:“他在睡覺,我在看他睡覺。”

季鳴銳:“……”

解臨以前問過季鳴銳池青上學那會兒的事情,但是第一次問的時候是出於懷疑,只是想探探這個人的底。

這回倒是真的在意起來了。

他衝季鳴銳勾勾手指:“你過來。”

季鳴銳以爲這位解顧問是對剛纔的調查有什麼獨到見解,拖了張椅子湊過去。

解臨指指池青: “他平時上課也喜歡補覺嗎?”

“……”

“他以前有同桌嗎?”

“跟他同桌關係應該很不好吧,算了,如果關係好的話也別告訴我。”

季鳴銳:“?”

解臨微微笑道:“我怕我會嫉妒。”

季鳴銳:“……我以前不懂爲什麼那麼多公司都禁止辦公室戀情,現在我有點懂了。”

因爲,真的,很,煩人。

解臨問了幾句,踩在季鳴銳忍耐力臨界點上,最後才說:“這些學生透露出來的消息是有限,但是他們透漏了一個很關鍵的重點。”

季鳴銳皺起眉,腦子也轉得很快。

他耳邊閃過一句句話,一張張剛纔坐在他面前的高三一班同學的面孔,最後停留在眼睛男同桌身上。

——“機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