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學,餘菲菲就挽着我將我拽到王思思提前訂好的酒店門口。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生日都在星級酒店舉辦。
餘菲菲一掌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王思思和顧南風。他們兩個正站在屋子中央,忘情地,接吻。
王思思兩隻手勾着顧南風的脖子,她的頭一會兒左擺一下一會兒右擺一下,很有韻味。
顧南風的姿勢看上去有點生硬,甚至有點別捏,好似一根木頭,任王思思擺弄。可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高調的,今日卻爲王思思破例了,他應該很愛她吧!
我孤零零地站在門口死死盯着忘情擁吻的他倆,心臟像是被鋒利的冰錐刺中,又涼又疼。那一刻,我想掉頭就跑,可是雙腿軟的像踩在棉花上,動都動不了。
強忍住淚水,我不斷告誡自己,宋平安,你要堅強面對一切殘忍!你不能哭,要微笑!
一剎間,顧南風猛地看到了我,他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慌亂,接着,並沒如我幻想的那樣,一把推開王思思,橫眉冷眼地呵斥她。
他只是目光復雜地瞥了我一眼,任由王思思索吻。
周圍傳來其他女生竊竊私語的聲音,有人說,看,那位穿得像個要飯的女生就是顧南風的前女友,嘖嘖,也不知道顧南風之前怎麼想的,口味如此……獨特。
另一個女生隨聲附和,你看她的衣裳,洗的都看不出原色了,像狗嚼了似的,真夠土鱉。
聽到她們的對話,我使勁咬了咬沒有血色的嘴脣,生生將眼淚忍住。
我知道自己很土,穿得很醜,最好的衣服也就那兩三套,還是顧南風和三哥送給我的。
我無父無母寄人籬下,顧主任供我上學我已經很滿足了,在這之前我從不在乎穿着打扮。
但是現在,我就像被她們帶刺的言語扒光了一樣,叫我無地自容,侷促不安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卑微。
良久,王思思才鬆開顧南風,接着她扭頭得意地看着我,像是示威又像是宣戰,倨傲問道:“宋平安,你不知道顧南風不想見你嗎,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呆愣地看着王思思,叫我來的人是她,現在打我臉的也是她,難道她的意圖只是叫我看見她跟顧南風親密接吻嗎?
之前他們幹那種事的聲音我都聽到了,這個吻又算的了什麼!
包間裡立即傳來女生們譏諷的聲音,有人說我是顧南風的前女友,我很不要臉,對顧南風死纏爛打。還有人說,我就是傳說中的送上門,賺皮肉錢的,當時主動勾引的顧南風。
面對他們的惡語中傷,我不知怎麼爲自己辯解,她們說的像真的一樣,連我自己都相信了。
現在,正是善於兩面三刀的餘菲菲表現的時候,她聲音洪亮地對我說:“宋平安,你是來要飯的嗎?不好意思了要飯請出門右拐,那裡有個衛生間。”
屋內立即傳來鬨笑聲,我羞惱地低下頭,兩隻手不斷在在衣袖內使勁亂摳,不敢擡頭正視這羣醜陋的壞人,更不敢看顧南風,因爲我怕他跟這些人一樣——捧腹嘲笑。
我使出全勁,挪了挪無力的腿腳,灰溜溜地轉身準備離去,背後突然飛來一隻胳膊,吊兒郎當地搭在我的肩頭,隨即玩世不恭地聲音響了起來,“宋平安,你這不長眼的傻逼怎麼走錯了包間,我訂的包間在隔壁。”
張元青傲慢地掃視屋裡一干人等,接着,在大家驚詫且探究的目光中將我帶走。
這個時候,我需要的就是一隻援助之手,只要能帶我離開,不管去哪兒,暫時都不在乎。
張元青出手爲我解圍,我很感激他,在他將我推到另一個包間門口時,我頓時從混沌和悲傷中清醒過來,連忙道謝:“今天很謝謝你,我就不再給你添麻煩了。”
張元青見我要走,他伸出胳膊抵在門框上,一臉邪笑地將我困在狹小的空間。我驚恐地看着他,生怕喜怒無常的他突發神經給我難看。
張元青被我謹慎的模樣逗樂,嗤笑一聲,問:“宋野草,你說你把自己收拾的跟土鱉似的,桃花運倒還不淺,那些傻逼都看上你什麼了?”
我只當他突發神經地諷刺我、侮辱我,反正很多人都說我是土鱉,我承認。只是他說我桃花運不淺,我就不明白了,這個世上除了我自己,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愛我。
我沒工夫跟張元青瞎扯,只想快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逃到沒人的地方好好哭上一把,將我迷惘又混亂的生活重新梳理一遍。
使勁推開張元青的胳膊,剛邁開腿,他就拽着我的馬尾將我拉了回來,我皺着眉毛瞪他,只能用這種方式無聲地表現自己的不滿。
他卻呵呵笑了起來,挖苦道:“你說你長得這麼醜,陳澤那個二愣子看上你什麼了?都十四五歲的人了,依舊像根竹竿,你看看人家王思思,前凸後翹,那纔是美女。”
又把我跟王思思比較!我憤憤看着她,忍不住回敬兩句,“我承認我長得醜,所以顧南風離開了我,這下你滿意了吧!”
張元青見我氣得臉都紅了,斂住笑容,竟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不見得顧南風是因爲你醜才離開你的。”
接着他風輕雲淡地給我講了一件事,我就像掉進了寒冬的河裡,渾身冰涼顫慄不止。
他告訴我,我住院後顧南風聞訊趕來,一進病房就看見陳澤偷偷親了一下陷入昏睡的我,顧南風想進來看我,陳澤卻憤怒的像只豹子,將他推了出去,並且義憤填膺地告訴他,是他的女朋友王思思把我打進醫院的,他有什麼臉來看我。
顧南風只好落寞離去,最後陳澤想不過,還給顧南風打了一通電話,說他看上我了,請顧南風以後不要再糾纏我。
所以,我住院期間從頭到尾都沒見過顧南風,一直都是陳澤照顧我。
我憤怒到極致,嘴脣止不住地顫抖,仍忘不了大聲質問張元青,“陳澤爲什麼這麼做?”
張元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輕飄飄地解釋道:“陳澤那傻逼看上你了唄,嘖嘖,這倆人的眼睛都有病啊,爲了一個土鱉爭風吃醋。”
我強忍着眼淚惡狠狠地瞪了張元青一眼,滿腦子都在想顧南風當時會是什麼心情,難怪他今天當着我的面跟王思思熱吻。他其實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
跑出酒店大門,我蹲在不遠處的花壇抱着腿大聲哭泣,哭得肝腸寸斷。
可是,不管顧南風再怎麼生氣,他也不該跟王思思發生那種關係啊。他是最愛乾淨的顧南風啊。
這件事就像深入指尖的竹籤,想一下都叫我痛不欲生,更別說觸碰了。
不知哭了多久,我驀然擡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就是追了王思思三年的趙慧勇。
他孤零零地坐在花壇邊,懷裡抱着一個大大的粉色娃娃,此刻目光呆滯地盯着酒店大門,那望眼欲穿的模樣叫人不由地憐憫。
趙慧勇是高一三班的學生,他經常來我們班給王思思送零食,聽說王思思用的觸屏手機就是他給買的。
但是大家都說趙慧勇家裡條件不大好,他爲了給王思思買喜歡的東西,週末去工地打工,寒暑假去餐館端盤子,甚至還去賣血。
每次王思思都歡天喜地的收下他的禮物,卻從沒接受過他這個人。
可是,趙慧勇就像被鬼迷了魂一樣,對王思思不離不棄,哪怕王思思要他的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記得今年年初,冒着冬雨的下午,王思思突然想吃校外的烤地瓜,趙慧勇知道後翻牆出去給她買,結果買地瓜的老婆婆早早收攤回家了,趙慧勇只好去五公里外的肯德基給她買炸薯條。
淋着雨趕回來後,王思思把那包炸薯條甩他臉上,怒聲罵道,真是個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說什麼愛我,不如一條狗有用。
後來,王思思跟顧南風好上了,趙慧勇似乎消失了一段時間,我滿以爲他會放手,哪想到他最近又出現在王思思的生活裡,偶爾到我們班給王思思送零食。
今天王思思過生日,他的出現一點也不叫人意外。
我苦笑一聲打算離開,趙慧勇卻叫住了我,我扭頭看向他,只見他侷促不安地低下了頭,抱着布娃娃的手交織在一起,似乎有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想給我說。
最後他半低下頭,眼神閃爍地看着我,好半天才面帶猶豫地給我說,沒事……你走吧。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遂苦笑一聲,叮囑他,你要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
回到顧主任家,發現顧主任正跟李老師吵架,我不方便多待就上了樓。
李老師卻把氣撒在我身上,操起手裡的掃把往我身上招呼,一邊打一邊指桑罵槐,“臭不要臉的,成天那麼好色,你怎麼不去死啊。”
我被李老師打得渾身是傷卻不敢躲閃,生怕引得她暴怒,伸手打我臉。我趕緊護住脆弱的鼻子,不能再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