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們在那邊互報身份姓名時,越四趴在車窗上,對着衛相府的馬車直搖手招呼:“衛姐姐!衛姐姐!”
衛昭笑着應了。
越四往衛昭的馬車裡看了看,說:“衛姐姐你來我車上坐~咱們倆說話兒~”
衛昭聞言,有些爲難:“這……”
這時候衛昉開了口:“越四小姐這般邀請,昭兒你就過去吧。我和昀兒兩個在一塊也不會悶的。”
衛昀跟着在一旁點頭:“昭兒你不必介意我倆這邊。”
大姐二姐都這樣說了,衛昭也就不再猶豫。
對着越四笑了笑,說了聲“小四你等我”,衛昭起身便要下馬車。
吳以方雖然在和越慎言等人說話,可是心一直是落在表妹們這邊。衛家的馬車門纔打開,吳以方就折身走過去,對着正要下馬車的衛昭伸出手:“扶着我些,小心人摔了。”
衛昭見狀,怔在車上。
衛旭回頭,看到表弟在對自家妹妹獻殷勤,心裡好笑,可還是幫着衛昭訓了一句侍女:“蒹葭!哪兒去了?!小姐要下來也不趕緊過來扶?!”
被吳以方擠到一旁的蒹葭欲哭無淚——
二少爺!表少爺把下馬車那一塊全佔了,我沒地擱腳啊!
見着衛昭不動,吳以方又將手擡高了些:“蒹葭人小站不穩,還是扶着我下來罷。”
衛昭扭頭看了看在角落裡一臉委屈的蒹葭,暗中嘆了一口氣,最後將手擱在了吳以方的小手臂上。
才放上去,衛昭就感覺到兩道犀利的目光掃過來,戳在她手背上。
衛昭心裡一咯噔,正要把手縮回來,誰知道那邊吳以方已經一把按住她,十分順手地扶着她下了馬車。
衛昭有幾分心虛,不敢看向衛旭那邊,腳一沾地就忙不迭地和吳以方劃清界限。
蒹葭英雄終有用武之地,大步上前搶了自家小姐過去。
雖然不樂意,可是人家幫了你,你依然得道謝。
是以衛昭落了地站穩了,便轉身向着吳以方一福:“多謝表哥。”
吳以方笑顏宴宴,還了一禮:“妹妹多禮了。”
越四看着衛昭吳以方兩個你來我往的,覺得十分有趣。有趣之餘,越四還不忘看自家大哥一眼。
只見越慎言臉上猶然帶着笑,可是目光沉沉,眼中一片清冷。
呀,惱上了嗎?
越四思量着,對衛昭招手:“衛姐姐快上車來~咱們得早點兒過去~去晚了就沒什麼時間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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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在越四的馬車上坐好,接了謝婉遞來的手爐,開口問到:“那位海公可是魏國公府的遠親?我怎麼沒聽說過他?”
越四看了衛昭,然後笑倒在她懷裡:“衛姐姐我看你平日裡是個明白的,這時候腦怎麼就沒能轉過彎來?”
衛昭不明所以地對謝婉眨眨眼。
謝婉微笑着,給衛昭提示:“這個海,興許是隨了母親呢?”
衛昭被謝婉這麼一提點,悟了:“啊!原來是他!”
皇后娘娘姓海,劉念的念字走了心,可不就是今字。
打小與威武將軍府熟識,越慎言和越四出來看花燈帶了他,再正常不過。
想明白來人是誰,衛昭擰了越四的小鼻一下:“這位海公,敢情是衝着你來的吧?!”
越四翹着嘴擡起頭:“我可一點兒不樂意帶着他!是他自己臉皮厚,非得跟着來!”
抱怨了一頓,越四又歪着腦袋對衛昭說:“衛姐姐,你這個表哥對你好體貼哦~”
衛昭小小尷尬了一下:“唔……我倆自幼親厚……表哥一直對我很好。”
看到衛昭不自在,謝婉忙給她解圍:“小四,你這可是在嫌棄海公這個表哥不體貼?”
越四不屑衝着窗外哼一聲,抱胸道:“他要是會體貼,母豬都能上樹了!”
衛昭和謝婉毫不客氣地笑了,聯手打趣越四和。
人在馬車裡玩笑了好一會兒,突然有人在車窗上敲了敲。
“小四,到了賣面具的地方了,你要買什麼樣兒的面具?”
敲窗的人是越慎言。
聽到大哥這樣問,越四歡呼一聲,撲到窗邊推開窗,對着窗外騎在馬上彎腰詢問的越慎言道:“我要孫悟空的面具~!最好是頭上還帶着雉尾的那種~!”
越慎言應承了,又轉去問謝婉和衛昭:“婉兒和衛小姐想要什麼樣兒的?”
謝婉不假思道:“麻煩大表哥給我買一個吉祥天女的面具。”
越慎言頷稱是,然後無聲地看向衛昭。
目光和越慎言對上時,衛昭臉有些熱:“我……”
就在這時候,吳以方策馬來到越家的馬車邊上,探頭過來對衛昭說:“妹妹還是和之前一般,要馬頭明王的面具罷?我來之前就給你準備好了,請了匠人專門做的。”
說着吳以方對身後的小廝招招手,接了小廝呈上來的錦盒,打開來取了面具給衛昭。
衛昭不敢去看越慎言,默默地接過了吳以方遞來的面具。
那面具上的馬頭金剛眼倒豎,一臉仇怒,令人觀之畏然。
見到稀罕事物,越四來了興致:“呀~這馬頭明王的第隻眼睛是用黑曜石做的嗎?!好大一顆呀~!”
撲過來摸了摸這面具上的寶石眼睛,越四又一臉嬌憨地對越慎言道:“大哥~!明年元宵你也給我做個面具唄~每年都在街上買,都和別人的重樣了!”
孰可忍撞衫不可忍!
越慎言面無表情地應了聲,說:“那麼我現在先去給你和婉兒買你們要的面具。”
說完越慎言便扯了繮繩,扭頭走了。
吳以方一個男也不好總盯着馬車裡的表妹瞧。見着越慎言走了,吳以方也對着位小姐拱拱手,跟着走了。
謝婉有些憂慮地對越四說:“大表哥怎麼看起來不高興?”
越四湊在衛昭身旁玩賞她的特製面具,頭也不回地答了一句:“換我我也不高興呢。”
“咦?”
越四的話,謝婉聽不明白。
回頭對着謝婉扮了個鬼臉,越四道:“婉兒姐你別管他。我大哥這個人就算不高興也是要憋在肚裡的。憋死他得了~!”
當事人衛昭表示十分囧——
這個元宵節……怎麼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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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的元宵節算得上是古代的狂歡夜,這天夜裡未婚的小姐公們都可以上街來,賞花燈猜燈謎,玩個痛快。
這時候天還沒黑透,可大馬上已經全是人了。
到了街市,五位小姐各自帶了面具,下了馬車。
兩家少爺各自打了馬伕和小廝牽了馬回去,再和小姐們湊到 ...
一塊兒商量玩賞線。
宋畔和衛昉兩個郎有情妾有意,早恨不得眼前的電燈泡都死開,和衆人打了聲招呼,就先行離去。
很自覺地站到了越四的身旁。
吳以方不甘落後,也霸佔了衛昭右邊的位置。
衛昀看看場上的情況,思量着她不好杵衛昭吳以方之間,而和越四謝婉又不熟,乾脆就勾了衛旭的手,對大傢伙揮手道別:“我和二哥一塊兒,先走了~”
說完,衛昀拉着神經粗大什麼端倪都沒現的衛旭走掉了。
現在,只剩下六個人。
現場的氣氛有些尷尬。
謝婉左瞧瞧右瞧瞧,最後無奈搖搖頭,對越慎言說:“大表哥,看來只能委屈你帶着我玩帶着我飛了。”
謝婉這話音一落,越四就跟炸了毛似的,一個猛跳到衛昭身邊抱住她的手,不高興道:“爲什麼偏要兩個人兩個人一隊玩啊~!?那我就要和衛姐姐一隊!那個姓海的你和衛姐姐的表哥一對去!”
越四炸毛,不甘示弱,也跟着炸了:“越四你以爲你誰啊!老稀罕和你在一起啊!婉兒姐我和你一塊兒玩!”
說完步並作兩步走到謝婉跟前,扯了她的袖就走。
謝婉被這場上的風雲變幻嚇了一大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押走了。
衝着和謝婉離開的方向扮了個鬼臉,越四伸長了手去勾越慎言,勾了老半天沒勾到,跺跺腳,道:“哥!你別管他們!咱們四個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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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覺得自己現在所處的隊伍好奇怪。
她和越四兩個在前面走,越慎言和吳以方兩個一左一右地當着護法。
雖然一上和越四有說有笑的,但是衛昭還是覺得這周圍的氣壓低了。
低得就跟到了珠穆朗瑪峰峰頂、衛相府闔家上下悶氣似的。
衛昭不是很開心。
她不知道越慎言是不是和她一樣的心情。
衛昭正心事重重的時候,前面突然涌來一大羣人。
“城東要燒判兒了!大家快去看吶~!”
人們叫着嚷着,逆着衛昭行走的方向衝去。
奔跑的人來得又快又急,衛昭躲避不急,被連着撞了好幾下,撞得面具都歪了看不清了。
好不容易這一大波人過去了站穩了,衛昭正要正一正面具,新的一大波人又來了。
怎麼和植物大戰殭屍似的沒完沒了了!
衛昭憤憤想着,死死地抓着越四不撒手。
如果說前面一波是普通殭屍帽殭屍,那這一回來的就是橄欖球殭屍,跑得那叫一個快衝得那叫一個猛啊,衛昭一個回合就丟了越四,第二個回合就被撞翻了。
頭朝上往後倒下,衛昭心中只一個想法——
完了。
我衛昭要成爲大周朝元宵節第一個被踩死的無辜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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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想中的事情並沒有成真。
衛昭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叫了一聲“小心”,緊接着自己就被人扶住了後腰,勾着站直了。
隨後臉上的面具被掀掉,衛昭還未看清來人是誰,就被他緊緊地護在胸前。
身邊人潮擁擠,耳邊人聲涌動,衛昭全都看不見聽不見。
她只看得到眼前那一片天青色的衣袍,只聽得到自己穩健而急的心跳。
有他在,就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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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紛亂的人們終於如潮水般退去。
衛昭紅着臉後退了一步,四下看看,卻還是不好意思擡頭看他:“小四呢?”
衛昭話音一落,越四就從越慎言的身後蹦出來:“我在這兒呢!”
說着越四拍拍自己的胸膛,大聲道:“衛姐姐你不用擔心我!我們越家的孩都是從小扎馬步扎到大的,這點兒人不算什麼。”
衛昭笑着點點頭,又張望了一圈,欲言又止。
“吳公也無事。”越慎言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不過剛剛我看到他跟着人羣走了。”
“嗯嗯嗯。”越四跟着連連點頭,“我還看到他手裡牽着個小姐呢!”
聽到越四這話,衛昭愣了愣。
牽着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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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才退去一會兒,便火燒火燎地殺了出來:“小四你被撞壞了沒!?”
越四衝着翻了個白眼:“當我是你呀?!你都沒被撞壞我怎麼可能會被撞壞!”
與越四長達數年不間斷的單挑總是輸,這時候聽到越四這話經不住臉白了白。
又是一會兒過去,謝婉扶着丫鬟慢悠悠地走過來。
和衛昭越四打了招呼又問了她倆可還安好,謝婉看了看被波及的人,問了衛昭一聲:“你那個漂亮的面具呢?”
衛昭輕呼了一聲,看向越慎言。
越慎言對着她一揖,抱歉說到:“剛剛手沒拿穩,被人羣沖走了。”
越四咋呼起來:“那麼好看的一個面具,大哥你怎麼就沒拿穩呢!”
上面那顆黑曜石可比雞蛋還大啊!!
越慎言一臉歉意,從後腰上取下一個面具,遞給衛昭:“很抱歉丟了你的面具。我這兒有一個,也是馬頭金剛的。雖說只是在小攤上隨便買的,但是聊勝於無,你今夜先帶着,回頭我再賠你一個。”
衛昭“欸”了一聲,接過面具,道:“越公言重了。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丟了便丟了,說不上賠的。”
“要賠的要賠的~!”越四手舞足蹈對衛昭說,“我大哥的手工可好了!我小時候玩的木偶坐的小木車都是他做的。衛姐姐你一定得讓他親手做一個面具給你~!做一個比你今晚上戴的這個精巧一倍的~!”
越四才說完,大傢伙就聽到街頭傳來一聲怒吼——
“小賊給我站住!”
衛昭扭頭循聲看去,就看到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郎在半空中急馳,踏着人頭而來。
只見那少年用腳尖點着人的頭頂,就如蜻蜓點水似的,兔起鶻落,須臾間就奔到了衆人跟前。
越慎言定睛一看,看清來人後怒喝一聲——
“越慎行!”
那少年被越慎言這一聲震住,在半空中石化了一下,繼而倒栽蔥似地栽在地上。
“大哥!”越慎行連滾帶爬地撲倒過來,“我在抓賊呢你亂叫什麼叫!”
“抓賊?”
越慎言重複了一遍,然後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一個正從他身邊跑過的人,狠狠地將那人擲在越慎行面前:“抓賊是像你這樣跑到賊前面?!”
那被越慎言抓住的人在地上翻了個大跟斗,一擡頭看到越慎行,忙不迭跪地求饒:“少爺行行好!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歲小兒!少爺您就放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