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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是芙宓呢?

容昳忍不住沉浸入了回憶裡。他以爲已經過了那麼長的歲月,記憶早就該褪色了,此刻想起來,卻覺得那記憶就像裝幀得無比精美的畫,依舊燦爛耀眼地掛在他的心上。

容昳不得不承認,那時候的他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無論是這片天地,還是那片天地,世間都從來沒有公平可言。譬如容昳,別人窮盡無窮歲月也無法踏入神之領域,而他一路過關斬將,順風順水就點燃了神火。

不過無論是神還是仙,遲早都有一個必須過去的關卡,那就是“情關”。容昳的情關來得很晚,是在他於無窮的歲月裡看膩了日升月落之後才降臨的。

當時容昳對“情關”的確很是不以爲然的,大概是順利得太久了,以至於他從沒想過還有他過不去的關卡。

但是情關這種東西,不同於別的關卡,是屬於虛無縹緲,無法捉摸的哪一類。容昳因爲是身在局中,被規天地法則所限,所以無法看到他情關裡的另一半。

容昳還記得自己當時的輕狂。輕率地決定就選他下凡後遇到的第一個女人吧,即使是個白髮老太婆也不怕,至多等她輪迴就是。他等得起,時間他大把大把的,簡直花都花不完。

容昳落腳的地方是一片蓮池,血紅的顏色,滿載着癡情人的骨血。一朵幼小的蓮花精,剛剛修出人形,正搖搖擺擺地從池子裡走上來。

哦,對了,她甚至都沒穿衣服。

容昳看着芙宓的時候,芙宓也正看着他。

隨後容昳就看見芙宓偏了偏腦袋,衝他微微一笑,轉了個身,雪白的身軀上就裹上了衣服,和他一模一樣的男裝。

如今想起來,當時的芙宓的確傻得挺可愛的。容昳從回憶裡醒來,揉了揉芙宓的頭髮,看着眼前的人心裡想着,這都多少年了?五萬年?十萬年?他依然還在情關裡原地踏步。

芙宓可不知道容昳這肚子裡的腸子有多少彎彎繞繞,她沒有等到答案,不耐地推了推容昳的胸膛,“問你話呢。”

“沒有什麼爲什麼,只是剛好遇到你而已。”容昳淡淡地道。

芙宓覺得自己和容昳的緣分得從她在百萬大山救了他開始算起。在那之前,他們兩個人那是最最簡單的各走各的陽關道的關係,是發生了肌膚之親之後,容昳的態度纔有改變的。

芙宓想起了當初,現在可受不了這種回答“你的意思是如果當時不是我救了你,換成別人,你也會死纏爛打加威逼利誘去娶她?”

容昳知道芙宓誤會了,但是並不想給她解釋這個誤會。他順着芙宓的話想去,如果當時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芙宓呢?

“要是當初救了你的是龍葉,你要娶的人豈不就是她?”芙宓搖着容昳的手臂,她的臉都黑了,心想幸虧當時她日行一善地救了容昳,要不然今晚易地而處之,她不得被龍葉給氣死啊。芙宓腦子裡不由幻想出龍葉挽着容昳的手臂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畫面太美,不敢去想。

“那豈不是換了婉玉公主也行?”芙宓已經不是在搖晃容昳的手臂了,而是改成掐了。

容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以他現在的心境,自然是換了誰也不成的。他以前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此刻凝神,倒是疑惑若是退回當初,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下凡,換個人是不是也可以開啓情關。

讓時光如洪流般倒退這件事雖然需要大費周章,但是容昳也不是做不到,只是……

容昳擡眼看向芙宓,見她生得脣紅齒白,妍弱鮮嫩,一雙眼睛精靈可愛,換了別人哪裡能有她有趣。

或許當初容昳的確曾想國速戰速決地勘破情關,但如今他卻已經深陷在裡面不肯出去了。

“容昳……”芙宓看着容昳那明顯的走神態度,心裡的火可就又冒起來了。

容昳笑道:“就算換了別人你氣什麼?你難道不該感到高興?”

這話可就把芙宓問着了,她愣了半天,才道:“你這是暗示我在吃醋?”芙宓拉起容昳的手臂咬了一口,“哼,別做夢了。”

容昳欺上前來,“不做夢,做點兒別的好了。”

——

芙宓和容昳在海邊上膩味了兩天,她這次啓程回了七寶宗。“你跟着我回七寶宗幹什麼?七寶宗不歡迎你。”芙宓瞪了容昳一眼,這人真是非常討厭,每次都害得她打回原形才肯罷休。她可不想被容昳繼續影響自己的修行了,她都好幾天沒認真修煉了。

“你什麼時候能代表七寶宗了?”容昳回了芙宓一句,把芙宓氣得半死。

等到了七寶宗的時候,芙宓遠遠就瞧見自己的便宜師傅琴無命領着一大幫人在山門外候着了,她再笨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沒有這個待遇的。

芙宓心裡暗罵容昳狡猾,明明是他跟琴無命有約,卻一點兒風聲都不漏,芙宓可不願跟着容昳出風頭,腳下剛想抹油溜走,卻被容昳勾定住了腳步。

“你師傅是什麼眼力,早就看見了,你現在躲開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容昳道。

芙宓想想也是,也就沒有再多此一舉。

等兩人走到山門處時,琴無命上前迎了容昳,“容尊主。”

“琴宗主。”容昳答禮道。

這過程裡壓根兒就沒有芙宓什麼事兒,其他人看見她和容昳在一起,一點兒詫異之色都沒沒有,芙宓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肯定又被容昳這混蛋耍了,她師傅只怕早就知道她和容昳的事情了。

芙宓的目光把容昳的背脊都要戳穿了。

“你怎麼跟容尊主一塊兒回來的?”劉杏壇在半道截住芙宓問道。

芙宓只覺得感激萬分,總算有個不知情的了。“半道上遇到的,他見我穿着七寶宗弟子的服飾就帶了我一程。”

“容尊主什麼時候這麼平易近人了?”劉杏壇奇道,不待芙宓回答,劉杏壇又笑道:“一定是見你生得如此美貌,動了凡心了。”

芙宓笑着理了理鬢髮道:“師姐也覺得我生得美貌?”

“得,才誇你兩句就開始嘚瑟了。”劉杏壇笑道,卻再也不提容昳的事兒。

後來芙宓才明白過來衆人的態度,也許其中有知情者,可大多數人壓根兒就沒往“桃色緋聞”上想,壓根兒就沒覺得芙宓和“容尊主”之間能擦出什麼火花來。不是芙宓魅力不夠,而是容尊主神格太高。

得,倒是芙宓自己自作多情,做賊心虛了。

芙宓靜心在宅子裡琢磨了兩日她在混沌秘境裡的收穫,還沒開始動手,就被門派的傳喚玉簡叫道了神霄殿去。

“師姐,出什麼事情了?”芙宓在路上遇到劉杏壇便詢問道,劉杏壇最近因爲跟着鳳簫混,消息靈通了不少。

“是百強大比的事情。容尊主邀請我們七寶宗的弟子去清一宗交流。這一屆的百強大比又正好在清一宗舉行,宗主就決定讓我們跟着容尊主一道,先去清一宗住下。”

“還有這等好事啊?能去清一宗交流,咱們一定能受益匪淺的,這一次鳳簫師兄能進入天驕榜的機會就更大了。”走在劉杏壇身邊的王定道。

流行他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也只有容尊主能有這樣的氣度。”另一個參加過天虹秘境試煉的弟子文盛道。

“咱們宗主什麼時候和容尊主的關係如此好了?”

一路上衆弟子都忍不住嘰嘰喳喳地討論,看得出來,他們每個人對能去清一宗交流學習都十分興奮。

“芙宓師妹,你怎麼一點兒都不興奮?”白如山碰了碰芙宓的肩膀,他和芙宓是同一屆進入七寶宗的,感情自然比別人親近。

芙宓沒說話,因爲她又開始自作多情地覺得容昳是爲了她,才忽悠七寶宗的弟子去清一宗交流學習的。只是這幾日容昳一直沒有出現過,她也逮不着機會問。

直到芙宓一行到了清一宗住下,芙宓也沒見過容昳,而她這位“清一宗準老闆娘”居然一點兒特殊待遇都沒有。必須得完成清一宗佈置下來的任務,獲得任務點才能進入清一宗的藏經閣一窺聖宗那富得流油的傳承。

芙宓感嘆地瀏覽着手中的任務玉簡,聖宗就是聖宗,佈置的任務都難得堪比闖一趟鬼門關,芙宓看得心裡煩躁,索性扔下玉簡走出門去。

七寶宗的弟子都被安排在慶蘅島上居住,芙宓走出門就能望見湛藍的海水和遼闊的天空。景色頗爲怡人。

清一宗所在的地方應該叫做清一羣島,而主島清一島其實應該算作一座聳立於海里的巨峰,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像一柄意欲刺入天空的劍,在劍的頂端就是清一宗的宗主容昳的居處,自然而然也是清一宗的禁地。

因爲清一島比周邊的島高了無數倍,所以無論清一宗的弟子住在哪個方向,都可以瞻仰到他們容尊主的居處。

芙宓在心裡暗罵,生怕別人看不到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