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易並不要求立刻得到一個最優方案——如果能得到當然最好,但現實的情況是,誰都不知道“謙卑謙遜”這隻賤神究竟是如何定義自己和信仰的。
因此,嘗試是必須的,請來全琮的意義在於他能儘量縮短到最有方案的距離。
兩人在濱江路見面的時候,其所在的諮詢公司也聞風而動,進入了全面工作狀態,幾乎放棄了其他生意。當然,全琮並未告知他們陳易對其所做的許諾,而是重新給出了許諾:普遍加薪和升職。這也是全琮的最優解決方案,假如公司最終屬於他,那全琮當然有權做出這樣的決定;假如陳易說了假話,那他也一定會給出報償。事實上,如果他將陳易的真實許諾告知公司同仁的話,得到最多的恐怕不是幫助,而是打擊和無數的絆子,特別是公司現任管理層,不知要徹夜難眠的想出多少點子來對付他。
濱江路是陳易最熟悉不過的地方,不僅地上人來人往,地下依舊是忙忙碌碌。此時此刻,‘裸’熊大約正帶領着運村人和獵村人,在中心倉儲區給水陸神廂裝車,3萬噸的物資,堆起來就是一艘航空母艦。這也就是人手太少的緣故,要是管理嚴格,人手夠多,那水陸神廂裡至少能裝進去四五萬噸的物資,而不至於像現在,一輛車推進去就倒,也不管放置的是否嚴密,是否會有物品被壓壞——他們會要求廠家提供儘可能堅固的包裝,最好都像鐵殼罐頭那樣,堅硬包裝外面加木箱,即使沒有,那根據時間效率來看,10%左右的物資損失也是可接受的,僅有很少數的a級以上物資會得到區別對待,半數以上的人手就在忙碌那些。
全琮是個略顯矮胖的年輕人,最多30歲的樣子,敦實的像是個戴綠帽而不自知的男人。說話也略有木納,見面先問陳易:“我們現在就開始嗎?”
沒有一點意思的話,大約也不怎麼討人喜歡。陳易做出判斷的同時,點點頭說:“一切全聽你的。”
越是不討人喜歡的人,坐上高位就越難得。陳氏集團下屬的諮詢公司不算業界前列,但也着實不弱,因此被推舉出來的全琮,似乎應當高人一等。
“我查閱了一些資料。”全琮抖抖索索的拿出文件夾,高人的形象再次喪失殆盡。
他一‘門’心思的想將事情做好,卻顧不上別人的眼光,左手使勁抓住文件的樣子暴‘露’了心中的緊張,他乾啞着嗓子,說:“陳先生,謙虛謙遜本身是一種態度,是由人來做出判斷的。那麼,您是準備將謙虛謙遜給誰看呢?”
“給神。”
“給誰?”全琮不得不再問一次,這是他第二次要求陳易重複他的話了,對於一名諮詢顧問來說,非常難得遇到的情況。
陳易指指自己的臉,道:“我很認真的說,給神看的。判斷謙虛謙遜的也將是神。”
大實話,立刻得到誠實信仰的褒獎!
就像是一切正常人那樣,全琮用自己理解的語言解釋道:“這麼說,您是信奉一個宗教?您信奉什麼宗教呢?這個也許對我們有幫助。”
“是信仰。”陳易很樂意說實話,並解釋道:“信仰的就是謙虛謙遜,現在,我需要讓神看到我的信仰。”
“好吧,好吧。那麼,那麼……按照我們字面上的理解。”全琮拿出了文件,說道:“根據我們的分析,謙遜相對而言是較好表現出來的。因爲謙虛完全是一種態度,而且包含着謙遜的意思。那麼,我們先從謙遜開始如何?”
陳易無所謂的說“是”。
全琮放心了一些,潤潤嘴‘脣’,道:“我們請人做了一些分析,時間很短,分析不是很完全……”
“速度。”陳易打斷了他的話。
“是是。”從全琮的外表上,絕對看不出諮詢顧問的風采,只見他唯唯諾諾的道:“謙虛兩個字,分開來看,謙是滿意和滿足的意思,遜是推讓和辭讓的意思。由此引申而來,我們認爲,謙虛就是‘喪失’,讓令人滿意和滿足的東西喪失,就是謙遜……”
說到此處,全琮的自信暴增,肯定的道:“滿招損謙受益。如果從態度的方面解釋,謙遜是很難表達出來的,但若是從行爲方面解釋,喪失就是謙遜。越是令人滿意的東西喪失了,就越是謙遜。還有更準確的說法,曹植曰:謙謙君子德。那謙謙就是謙遜的樣子。”
他沒有注意到,陳易的臉‘色’已經愈來愈沉了。按照聖騎士的品德原則來說,付出多少,回報多少。信仰定然是一種付出,此點勿庸置疑。信仰越堅定,那就是付出的越多,從而得到的神力也越多。同樣的道理,越是廣泛的信仰,涵蓋越多的信仰,神術的威力也就越大。
然而,如果按照全琮的說法,想要表現出謙遜,就要喪失令人滿意和滿足的東西——這可不是簡單的喪失了……如果令自己滿意和滿足的東西都喪失了,那還奮鬥個什麼勁,乾脆去朝鮮加入社會主義大家庭算了。
正說的開心的全琮總算沒有傻到透頂,小聲問:“陳先生,您對哪部份不滿意。”
“全部。”陳易哼了一聲,遷怒道:“不是讓你把公司都動員起來嗎?你從哪裡找來的這些文件。”
全琮委屈的道:“是公司同仁傳真給我的。”
“傳真?你不是剛到嗎?”
“我在車上安了一個無線傳真機。”
陳易沒脾氣了,擺擺手,道:“算了,是我高看你們了。”
“陳先生。”全琮小心翼翼的道:“您說說您的意見,我們一定會想到辦法更正的。”
“全琮啊。”
“哎。”
“你說,人信仰一個神,真是爲了付出嗎?”
“啊?”
“不管是什麼人,和尚也好,神父也罷,信民也是,他們信仰神,要麼就是爲了獲得物質上的好處,要麼就是爲了獲得心靈上的慰籍。我這麼年輕,你覺得我需要什麼?而且……”陳易的聲音從循循善‘誘’變的再次憤怒起來:“如果我把令自己滿意的東西都喪失了,豈不是‘精’神和物質上的好處都沒有了?我希望滿足物質,就喪失我的物質,我希望滿足‘精’神,就喪失我的‘精’神滿足?那和犧牲有什麼區別。”
說到這裡,陳易的聲音更大更憤怒了:“如果我要信仰犧牲,我當然懂得怎麼做,用得着找你?”
全琮嚇的人都縮起來了,但他卻沒有當機,而是小聲道:“陳先生,謙遜和犧牲是不同的。”
“有什麼不同?”陳易依舊語氣不善,彷彿一轉眼就會把全琮丟到十字路口渠的感覺。
全琮用盡可能快的語速道:“謙遜不是犧牲,是因爲謙遜喪失的並不是令自己滿意的東西,而是讓人滿意的東西,也就是讓別人,讓周圍的人,讓其他人滿意的東西。孔融讓梨就是謙遜,因爲梨在此事發生的時候,是大家公認會喜歡的東西,他讓了出來就是謙遜,不管孔融是不是喜歡吃梨,不管孔融是不是對梨過敏。”
最後一句,他小幽默了一句,頓時讓陳易的臉上有了笑容。
全琮見狀,直起腰來,笑道:“其實您看,古代的謙謙君子,按說他們喜歡名,喜歡清淨的心靈,實際上就是崇尚‘精’神上的高貴。他們的謙遜也不是讓自己的心靈不高貴,只是放棄世俗人喜歡的那些高官顯職,放棄俗人喜歡的金錢美‘色’……另外啊……”
全琮再次開始得意,站在陳易面前,徹底拋開文件,道:“另外啊,謙謙君子,不用什麼都放棄,他只要放棄一樣,就算是謙謙,放棄兩樣,也是謙謙,只要內心強大就行。所以人家才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美‘色’也一樣,官職也一樣,對不對?”
陳易已經換成了滿面笑容,笑着指着他道:“你很有我見過的幾位教授風範,不錯不錯。要是真的按照你的說法,能刷出來謙遜信仰的話。你就做諮詢公司的老大。”
時至今日,身爲聖騎士的陳易早就不輕易許諾了。但也不是說不許諾,遵守諾言是一個實踐的過程,只有許諾了,完成了,方能提高此信仰的威力,因此只要注意許諾的方式就行了。
全琮高興的眉‘毛’都要飄上腦‘門’了,喜滋滋的說:“公司同仁也出了不少力,我們公司有不少外聘的顧問,都是些專家教授之類的,我開車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在電話聯繫,這都是彙總出來的。”
陳易若有所思的道:“你這個就算是謙遜吧?讓出大家都喜歡的表揚,但實際上沒有付出多少?”
全琮尷尬的險些落到地上去,勉強專業的道:“您說的沒錯,不過,我們設計的不是這種方法。”
“哦?爲什麼?”陳易謙虛謙遜的信仰之力,大部分都是這樣獲得的。
全琮卻不答,只道:“我們先實驗第一種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