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堪憐小兒女(結局)

青艾懷孕足月, 一胎雙胞,她和宿風有了次子三子,青艾捧着一雙兒子笑對宿風道:“幾代單傳?誰說的?”

宿風將她和兩個兒子圈在懷中:“我知道, 有了青艾, 我會長命百歲。”

宿府上下樂得合不攏嘴, 尤其是老太君, 不顧年邁親自帶着全家女眷, 去大相國寺敬香禮佛,施粥捐香火爲菩薩鍍金身,忙得不亦樂乎, 宿風笑說:“祖母將我們家錢物都捐了出去,還拿什麼養孩子?”

老太君笑罵他小器, 雙胞胎滿月的時候, 老太君破例大宴賓客, 宿風門前車水馬龍絡繹不絕半月,方得清淨。老太君猶不罷休, 要接着唱半月的大戲,宿風忍無可忍,讓凌薇去勸,凌薇笑嘻嘻道:“曾祖母這樣鬧騰,小心折了弟弟們福壽。”

老太君方老實了些, 只是從此以後精力越來越好, 面色紅潤腳步穩健, 每日三次跑到青艾房中看曾孫子們, 老夫人也一改往日病怏怏的樣子, 跟老太君比賽一般往青艾院子裡跑,對青艾笑眉笑眼和藹可親, 倒叫青艾一時難以適應。

顏斐說到做到,果真與木清颺帶着兒女搬來京城,孩子們每日吃喝打滾在一處,大些了就一起上學堂,顏家大郎大凌薇六歲,懂事得早,除了上學堂,每日追着凌薇,妹妹妹妹得叫着,凌薇喜歡什麼,就變着法兒得給什麼,青艾十分喜愛,凌薇卻嘟囔道:“太好看了,比女孩兒還好看,薛蕊潑辣彪悍,給薛蕊留着吧。”

歲月悠然而過。

四年後,康興帝尉遲攸十四歲,開始親政。

次年,康興帝御駕親征,白霽巖爲軍師,鄒仝領軍,俞噲爲副帥,向小方盤城以西收復失地。

這日青艾趁着孩子們去了學堂,難得清靜,爲宿風煮了他愛喝的甜粥,端着來到書房,宿風正在看地圖,青艾笑道:“說來也怪,你怎麼不掛帥出征,一出當年惡氣?”

宿風放下地圖,接過她手中托盤放在書案上,握着她手笑道:“我不想離開你和孩子們,出不出氣早看淡了。”

青艾笑問:“戰況如何?”

宿風一笑:“衛國因地理氣候之故,國力不濟,我朝就是耗也能耗死他們,且郎堃有了牽掛,早不復當年悍勇。聽說他爲了孩子,遣散後宮諸多男寵,和方羽娉像模像樣做起了假夫妻。”

青艾訝然道:“他竟會如此嗎?”

宿風點點頭,青艾又問:“聽起來我們志在必得。”

宿風笑道:“將失地收回來就是,青艾可知,郎堃當年爲何放過我?”

青艾瞧着他:“惺惺相惜。“

宿風摟她在懷中:“果真聰明,知己易得對手難求。不過這次,我要讓他知道,我的手下就能擊敗他,讓他以後老實些。”

說着話抱青艾更緊了些:“不說這些了……青艾,這都四年了,我們再要個女兒吧。”

青艾搖頭:“再生五個了,太多了。”

宿風捏捏她臉:“閒着也是閒着,十個八個都不嫌多,青艾生一個孩子,祖母和母親身子就康健些,再生幾個,二老活到一百多歲不在話下……”

一邊說話一邊動手動腳,青艾扭着身子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咱們家有兩個寶。”

宿風笑道:“最大的寶在我這兒。”

青艾瞧着他,一口親了上去,嘀嘀咕咕說道:“當年宿槿從別院回來,身上臉上都是墨汁……”

宿風橫抱起她就往書案上放,不防青艾一個翻身,反將他壓倒在書案上,笑看着他道:“一直想瞧瞧大將軍沾了墨汁的模樣。”

宿風笑着由她,他當初喜愛她,卻不知道怎樣能讓她歡喜,經過這麼些年,他早明白了,要讓他的青艾歡喜,就由着她,讓她隨心所欲。

天初暖,日初長,春光正好。

來年春日,前線傳來捷報,歷經一年苦戰,雍朝收復失地,雙方以渭城爲界重新劃分疆域。夏日的時候,大軍班師回朝,青艾隨同月牙兒蘇芸吟歌出城迎接,懷中抱着襁褓,吟歌踮着腳尖瞧着自家夫郎英姿勃發,低聲嘟囔着給自己打氣:“大家都兒女成羣了,宿槿剛又生了一個,我們家才兩個,他總算回來了,要加把勁纔是。”

不想月牙兒耳朵尖,揶揄笑道:“怎麼加把勁啊?”

吟歌就通紅了臉,躲在青艾身後撒嬌:“嫂子,月牙兒姐姐又拿我取笑。”

青艾朝着月牙兒,臉一板道:“是啊,吟歌怎麼加把勁,我也想聽聽。”

蘇芸噗嗤笑了出來:“吟歌害羞,你們又拿她說笑,吟歌,到蘇姐姐這兒來。”

吟歌一把抱住蘇芸手臂:“還是蘇姐姐好。”

蘇芸笑看着她:“那就跟蘇姐姐說說,怎麼加把勁?”

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吟歌紅着臉跺着腳咬着脣也笑,身旁許多將官夫人們看了過來,木清颺遠遠瞧見對顏斐道:“這女子們碰到一處,嘰嘰喳喳說說笑笑,煩也不煩。”

顏斐聳聳肩:“我倒是想過去湊湊熱鬧,聽聽她們說的什麼,那麼好笑,看,清颺快看,吟歌那臉紅的,哈哈,真好玩兒。”

木清颺瞧着他搖搖頭,身旁大郎說道:“我也想過去聽聽呢,人太過,擠不過去。”

顏斐一扇子敲在兒子頭上:“你一個大男人,聽女兒家的私房話,像話嗎?難怪凌薇不待見你。”

大郎嘟囔道:“爹也別逼我,我想娶一個我娘這樣的。”

顏斐又敲一下:“你娘這樣的,千載難逢,你以爲那麼容易碰到嗎?”

木清颺閒閒說道:“斐,我覺得大郎和凌薇不合適,做好兄妹就是。”

顏斐再敲一下:“你娘既然覺得不行,就算了。咦,凌薇今日,似乎沒來?”

康興帝尉遲攸如今十六,翩翩少年一身甲冑端坐馬上,目光掃過人羣,也在尋找凌薇。

凌薇如今十三,正端坐房中發呆,手中拿着塊晶瑩剔透的九龍玉珮。

自從她們家回到京城,皇上每十天半月來一次,說是探望太傅的祖母和母親,以示聖眷,皇上坐着與曾祖母說話,她低頭作陪,總能感覺到皇上帶着笑意的目光。

征戰出發前夕,皇上來與太傅辭行,走的時候一家人送到府門外,皇上經過凌薇身邊的時候,手一伸,她手中塞進一個物事,她忙用袖子遮住了,並警惕瞧一眼母親,因爲皇上每來一次,母親都會給她講一個後宮的故事,太后兇狠霸道,皇上三宮六院,皇后過得很慘。

玉珮已被她攥得溫熱,拿帕子包起來塞到席下,摸出一個香囊來,每日瞧見那玉珮,就想起和氣笑着的皇上,她覺得受贈玉珮,理當還贈什麼纔是,便悄悄得,一針一線繡了香囊,黑色底子,上面繡了只繡了簡潔的蝠紋,求取平安之意,香囊做成,想起無法相贈,今日衆人出城迎接大軍班師回朝,凌薇想見卻又怕見,推說是身上懶窩在房中發呆,青艾知道她前日來了頭一次月信,也就笑着由她。

發着愣聽到外面傳來說笑之聲,知道是衆人回來了,連忙將香囊塞回了枕下,迎了出來笑道:“娘,今日可熱鬧嗎?”

青艾沒有聽到女兒的話,只瞧着那張明媚的笑臉發愣。剛剛回來的路上,月牙兒笑說道:“都得勝還朝了,這下踏實了,蘇姑姑,我們兩家的親事也該籌備了。”

蘇芸笑說是啊,青艾笑道:“都還是孩子,籌備什麼親事。”

吟歌笑道:“熙兒十五了,丹兒十四,籌備上一年多,明年成親,可不是正好。”

青艾愣愣道:“啊?孩子們都該談婚論嫁了?我覺得自己還是小姑娘呢。”

蘇芸捏捏她臉:“小姑娘她娘,凌薇也十三了。”

衆人笑起來,福姑跟在吟歌身後笑道:“大姑娘也長大了,前些日子繡好一個香囊給我看,繡工極精細,我問給誰的,竟然臉紅了。”

月牙兒嘖嘖道,“瞧瞧,凌薇有了心事,姐姐這個做孃的竟不知道。”指指青艾懷中襁褓,“明顯的,偏疼着小女兒了。”

青艾嗔道:“纔沒有,凌薇是我們家最受寵的,凌越懂事,不跟她爭,兩個小的就不一樣了,老三尤其壞,嫉妒啊,和老四合着夥捉弄凌薇,凌薇大度,也不跟他們計較。”

說笑着進了家門,這會兒瞧着自家女兒,初顯玲瓏的身子,月白色裙子外罩着鵝黃色的褙子,一張明媚生動的臉,倚門笑看着她,紅紅的嘴脣一張一合,是啊,前日來了月信,可不是大了。跨進門去搭了凌薇的肩,笑問道:“獨自在家,可悶嗎?”

凌薇搖頭:“不怎麼悶,娘,伯伯叔叔們都好?”

青艾笑道:“都好着呢,一個個打了勝仗,志得意滿的。”

凌薇頓了一下,想問可瞧見皇上了,又覺得不妥。青艾坐下來喝口茶假作隨意道:“聽說凌薇前些日子繡成一個香囊,可能給娘瞧瞧?”

凌薇從不對父母撒謊,雖猶豫,還是拿了出來,青艾握在掌心裡笑道:“果真好看,凌薇,告訴娘,繡給誰的?”

凌薇低了頭,青艾聲音沉了些:“凌薇要跟娘說實話。”

凌薇拿出九龍玉珮,怯怯說道:“娘,這個是皇上給的,我想着,總得回贈一個。”

青艾瞧着那玉珮,凌薇瞧着她神色,不安道:“娘,按理說,女子不能隨意接受男子贈予,可他是皇上啊。”

青艾聲音不由自主就大了:“皇上的就更不能隨意接受了。”

凌薇絞着手:“皇上要出征了,我若不受,他不能安心上戰場……”

青艾心想,大郎那樣對她,也沒見他爲大郎想過,怎麼到了皇上這兒,她就,想得那樣多?

想着扶額站了起來:“娘有些頭暈,先回房歇息一會兒。”

凌薇忙過來扶她,青艾拍拍她肩:“沒那樣嬌氣,你爹一回來,就讓他回房來。”

大軍班師,宿風分外忙碌,宮裡忙碌完,又到白先生府上,兄弟幾個歡聚一番,回來時已是夜半,且微有醉意,一進屋瞧見青艾坐着等他,忙道:“明知道我會晚,就別等了,快去睡去。”

青艾搖搖頭:“睡不着。”

宿風笑道:“都平安回來了,興奮的?”

青艾垮下臉去:“愁得……”

宿風忙問道:“小三又使壞惹你生氣了?”

青艾趴在他肩頭:“皇上親政了,又御駕親征得勝歸來,你辭官吧,我們全家找一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隱居去。”

宿風拍着她後背:“辭官是早晚的事,只是如今大軍剛剛歸來,還有許多事務交待。”

“交待什麼交待。”青艾憤憤道,“這大雍朝離了你,還是大雍朝。”

宿風笑道:“青艾說得沒錯,可我得有始有終是不是,拿着朝廷俸祿呢。”

青艾不能直說凌薇繡荷包的事,因爲宿風會絮叨她,說她逼迫他閨女,探聽他閨女私隱,還有兒孫自有兒孫福那一套。老太君和老夫人不用說,定是樂得凌薇進宮,更不能對她們提起。仔細想了想道:“皇上如今十六了,該娶皇后了,放眼放去,這大雍朝,你是一等一的權臣,皇上又親近你,我怕他冊封凌薇。”

宿風點點她額頭笑道,“原來爲了這個,又瞎琢磨。”說着話抱她到牀上,爲她蓋了被子,“褚文鴛有個侄女,這一年常常進宮,估計皇后就是她了。”

青艾轉愁爲喜:“那敢情好,只要不是凌薇,其他的人,誰都行,跟我無關。”

宿風親一下她臉:“既睡不着,就等我沐浴,過一會兒……”

俯下身去耳語,聲音越來越低,舌尖不時掃過青艾耳垂,青艾笑着嗯了一聲,翻個身側身向裡,臉頰已經微微發燙了。

花有清香月有陰,春宵一刻值千金。

皇帝御駕親征時,太后竭力阻攔,宿風不去,皇帝天子之軀,更不可去,皇帝還是去了,是以皇帝歸來,太后並未出城去迎,以示自己不變的立場。

夜裡皇帝犒賞衆將官,回到大明殿已是夜半,未去打擾太后,太后等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皇帝前來長春宮請安,聽到杜鵑說起,心裡也是愧疚,笑着進來行了大禮,起身坐了笑道:“昨夜太晚了,怕擾了母后歇息,沒敢前來。”

褚文鴛剛用過阿芙蓉,一夜未睡也是精神抖擻,笑說道:“知道皇帝的孝心,只是皇帝打了勝仗,高興得睡不着。”

母子間話語投機,倒是前所未有的親密,褚文鴛趁機道:“皇帝十六歲了,也該議親大婚了。”

皇帝雙眸更亮:“兒子也如此想。”

褚文鴛點點頭:“那,母后可就着手辦了。”

皇帝笑道:“母后且等等,待兒子再做些準備。”

褚文鴛瞧着皇帝臉上神采,難不成已經有了中意的?

皇帝走後,當即讓杜鵑去褚府傳英華進宮,她的兄長是扶不起的阿斗,仗着父親庇護,整日裡看書寫字收集古玩冒充清流,自從父親去後,褚文鴛總不太搭理他,不想他養了個好女兒,英華頗象當年的自己,花容月貌舉止有度文采宛然。

褚英華進了宮,皇帝卻出宮去了。

皇帝來到宿府,只說是來探望老太君和老夫人,進了屋中,老太君拉住他手眼淚都下來了:“滿朝文臣武將,非得御駕親征,何苦來呢?瘦了許多,也黑了許多。”

噓寒問暖的,倒象他嫡親的曾祖母,老夫人礙着身份不多話,關切卻溢於言表,皇帝心中又軟又暖,他喜愛來宿府,一爲凌薇,二是喜愛宿府和睦溫馨,他能徹底放鬆下來,暫時忘了朝堂。

說一會兒話笑問:“怎麼不見凌薇?”

老夫人笑道:“凌薇大了,不宜再見外客。”

一句外客,讓少年皇帝心中好生不爽快,又坐一會兒,怏怏告辭走了。

送走皇帝,老太君眯了雙眼:“說不定我們家凌薇要進宮做皇后的,淑嫺拿着凌薇的生辰八字悄悄卜個卦,問問凌薇的命格。”

老夫人搖頭:“母親,我不願讓凌薇進宮,找個小門小戶的,捧着她多好,何必去瞧別人臉色。”

“糊塗。”老太君道,“瞧誰臉色?任憑是誰家,只要夫君疼愛,公婆妯娌小姑算個屁,皇家也一樣,如今宮裡統共就一個太后,雖說厲害些,我瞧着皇帝更厲害。”

老夫人道:“母親還說我糊塗,皇帝都要三宮六院的,凌薇連個螞蟻都捨不得傷害,能恩威並施統率後宮嗎?”

老太君沉默一會兒,噘嘴道:“掃興,我挺喜歡皇帝的。”

老夫人笑道:“母親前些日子還說喜愛大郎呢。”

老太君又樂了:“要說這些孩子,都挺討人喜歡的。”

老夫人也笑得咧了嘴。

凌薇靠坐在廊下看着青天中的白雲,這塊象馬那塊象羊,還有一塊象一簇花,還有一條條魚鱗狀的,正看得開心,老三凌霄跑進來了,拽着她手道:“姐姐,外面有叫賣蜜餞的。”

凌薇眼眸一亮,凌薇隨了宿風口味,嗜甜,青艾總拘着她,怕壞了一口潔白整潔的牙,她少有吃得盡興時候,偶爾也偷吃些。

牽着凌霄小手出了後門,門外一位少年長身玉立,一身貨郎裝扮,笑看着她喊一聲凌薇,凌薇嚇一跳:“皇上怎麼來了?”

“微服私訪。”尉遲攸笑答。

凌薇舔舔脣,瞧着他的貨郎擔:“果真有蜜餞嗎?”

“果真有。”少年彎腰打開木蓋,果真是各色蜜餞,凌薇悄悄咽一口口水,少年拿出一個罐子來,裡面一顆顆脹鼓鼓的金黃色小花,遞給凌薇道,“這個叫做米花,市面上剛有的,也是甜的。”

凌薇接過去,少年拈起一顆遞到她脣邊,凌薇下意識抿緊了脣,少年笑道:“很甜,凌薇張口試試?”

凌薇抱着陶罐搖頭,少年兩眼盯着她道:“凌薇怎麼不出城迎接?”

凌薇低了頭:“那日腹痛……”

一張口,少年手中米花已塞到她嘴裡,瞧着她鼓着嘴的模樣,又笑,凌薇少不得囫圇嚥了下去,就覺口中甜絲絲的,舔一下脣也笑了起來。

相對笑了一會兒,少年喚一聲凌薇:“當日接了我的九龍佩,是不是該回個什麼纔是?”

凌薇的手不由去摸袖子,九龍佩在,那個香囊也在,按着母親的意思,該將九龍佩還回去纔是,可是,她瞧着少年清亮的眸子,若還回去,他會不會傷心?

凌薇緊緊捏着袖子,少年笑道:“上巳節的時候,宮中會有花宴,凌薇一定要來。”

凌薇手下捏得更緊,娘肯定不願意,可以去求爹啊,凌薇打定主意,點了點頭。

少年看着她:“凌薇進宮的時候,記得帶上回贈。”

凌薇咬着脣,慢慢從袖中抽出一樣物事遞了過去,少年接過去雙眸璨然,系在了腰間,將貨郎擔中木盒子拿起來遞給凌薇,笑說道:“凌薇回去吧。”

凌薇抱着木盒和陶罐,往門後退去,少年笑道:“看着你回去了,我再走。”

門扉緊閉,少年又站一會兒,方轉出街角,鐵摩勒鬆一口氣,就算是皇上也有孩子氣的時候,可是玩兒什麼不好,偏偏要扮個貨郎玩兒。

回到宮中已是傍晚,杜鵑正在大明門外候着,瞧見遠遠的人影,恭敬迎過來道:“太后備下晚宴,請皇上過去。”

尉遲攸點頭:“好,換了衣衫就過去。”

來到長春宮,燈下坐着一位俏麗少女,瞧見皇帝進來忙起身下拜,尉遲攸笑道:“免禮,英華一向可好?”

笑看着他這位表妹,嫺靜如姣花照水,行動若猛虎下山,十分有趣。

褚文鴛瞧見表兄妹二人相處甚歡,也笑眯眯的。尉遲攸道:“今日出宮去幾位臣子家瞧了瞧,耽擱些事務,就不在母后這兒用膳了。”

褚文鴛臉色就有些發沉,尉遲攸又道:“英華陪朕到園子裡走走。”

褚文鴛又笑起來,忙說道:“快去快去。”

來到御花園,尉遲攸笑道:“英華爲朕,做一件事。”

褚英華離了長春宮,若出了樊籠的小鳥,東看看西摸摸,跳起老高去揪樹上的葉子,一邊玩耍一邊問:“皇帝表兄,何事?”

尉遲攸道:“英華與宿府的凌薇,相處如何?”

褚英華搖頭:“在安國侯家見過幾次,她遠遠坐着,聽說是貌醜,羞於……”

接下來的話被皇帝冰冷的目光堵在嗓子眼兒裡,噎得打個響嗝,不滿道:“皇帝表兄要吃人嗎?真是的,怪不得人家說伴君如伴虎,這翻臉跟翻書似得,嚇我一跳。”

皇帝緩和了臉色:“英華,凌薇很美。”

褚英華點點頭:“美就美唄,我瞧上的人,跟她頗爲親密,我不喜歡她。”

皇帝皺了眉頭:“誰?”

褚英華難得有些羞窘:“大畫家木非的兒子,顏長卿。”

“他和凌薇,很要好嗎?”皇帝袖了手,轉身問道。

褚英華後退一步:“倒也沒有訂親,兩家大人似乎有意。顏長卿什麼都好,就是他家父母有些奇怪,他爹愛穿女裝,他娘愛穿男裝。”

皇帝挑了挑眉:“英華放心,此事朕做主了,上巳節後,爲你們賜婚。”

英華又跳了起來,甜笑道:“皇帝表兄真好,說吧,要我做什麼事?赴湯蹈火……”

皇帝擺擺手:“那倒不用,上巳節的時候,英華去到宿府,將凌薇一起邀進宮來,若是國夫人不願,英華就死纏爛打。”

英華遲疑道:“可是,我都不認識國夫人。”

“一回生二回熟嘛。”皇帝笑道,“再說英華臉皮那麼厚,肯定能行。”

瞧着英華還是猶豫,皇帝笑道:“怎麼?不想嫁給顏長卿了?”

英華一口將手中樹葉塞在嘴裡,嚼幾口道:“要嫁要嫁,皇帝表兄交待的事,一定做好,我呸,這葉子苦死了……”

很快迎來上巳節,凌薇收到宮裡來的請柬,惴惴不安,不想青艾痛快答應了,青艾有自己的盤算。凌薇進宮,自然能見到褚文鴛,褚文鴛霸道,且對宿府充滿惡意,對凌薇更不會有好臉,見到褚文鴛後,凌薇就能徹底打消對皇帝的那點念頭。

雖然知道女兒可能會受些委屈,青艾爲絕後患,還是精心爲女兒裝扮,又囑咐好同去的丹兒,讓她護着凌薇。

不想這日一早,來了一位姑娘,自稱是褚文鴛的侄女褚英華,抱着青艾手臂十分親熱,說是來邀凌薇一起進宮,青艾就有些糊塗了,褚文鴛的侄女,爲何要對凌薇示好?

這姑娘性子開闊疏朗,青艾倒也喜歡,不過是孩子,倒不會因褚文鴛之故就冷待她,熱情慈愛得招待一番,褚英華早就聽說過這位國夫人的諸多傳奇故事,纏着她問着問那,不覺時候已是不早。

待凌薇裝扮好出來,褚英華瞧着她吸一口氣,“好美。”又指指她臉上,“有快污漬。”

凌薇瞧着褚英華無暇的臉龐低了頭,青艾知道女兒今日進宮,少不了要被指點,卻也知道女兒長大了,遲早要面對這些,狠下心腸送幾個姑娘出了大門。

人都上了馬車,吟歌匆匆趕了來,掀開車簾,拈起一個絹布做的杏花花鈿,用魚鰾膠仔細貼在凌薇胎記處,捧着下巴端詳着笑道:“正好,想了好幾日。”

青艾在她身後瞧着女兒,貼了花鈿後人比花嬌,忙對吟歌道:“不用這個。”

褚英華瞧着凌薇一聲歡呼,“太美了。“又對吟歌道,“夫人手真巧,回頭我要拜夫人爲師。”

吟歌知曉青艾心思,也顧不上問這個姑娘是誰,放下車簾催促車伕:“時辰不早了,快走。”

瞧着馬車走遠,方回頭對青艾道:“若是真有姻緣,嫂子又何必阻攔?”

青艾嘆口氣:“吟歌,做孃的心不都一樣嗎?我們受多少苦都行,別讓孩子們受苦,尤其是姑娘家,身子不能受苦,心裡更不能受苦。”

吟歌勸道:“嫂子若是硬要攔着,凌薇當下心中就得受苦。”

青艾不再說話,就看褚文鴛的了。吟歌摟住她手臂,親親熱熱向府門裡走去,邊走邊說笑,爲青艾開懷。

青艾快要望穿雙眼的時候,翠屏進來笑道:“大姑娘回來了。”

青艾瞧着她喜笑顏開的模樣,警惕問道:“出了何事?”

翠屏笑着福下身去:“賀喜夫人了,大姑娘今日進宮,皇上欽賜了玉如意,大姑娘是欽定的皇后了。”

青艾拔腳求往外走,迎面瞧見凌薇,伸出手道:“玉如意呢?”

凌薇叫一聲娘咬了脣,青艾聲音裡添了嚴厲:“玉如意拿出來給我。”

凌薇打開手中錦盒,青艾瞧一眼,啪一聲蓋上盒子,拿在手中招呼翠屏:“走,進宮去。”

凌薇忙攔住了:“娘要做什麼?”

“將玉如意還回去。”青艾咬牙道。

凌薇眼圈泛了紅,她今日進宮,太后笑着讓她和英華一左一右坐在身旁,在衆家千金豔羨的目光中,太后娓娓而談,跟她們說些家常,不想一個小宮女毛手毛腳打翻了茶盞,濺溼凌薇臉頰,又有一個女官忙忙過來爲凌薇擦拭,幾下將花鈿揪了下來,太后瞧着凌薇一臉驚訝,和氣問道:“孩子,你臉上是胎記嗎?”

凌薇聽着衆人吸氣的聲音,壓下心中不適,擡起頭坦然看着太后笑道:“是,孃胎裡帶來的。”

在衆人悄悄的議論聲中,凌薇明白是太后有意爲之,丹兒不停對她使眼色,讓她藉故離開,她只端然坐着,含笑道:“我今日,甘願爲英華姐姐做個陪襯。”

褚文鴛眼中閃過訝異,不愧是胡青艾的女兒,輸人不輸陣,就在此時皇帝駕到,褚文鴛笑着起身,皇帝簡單問候,吩咐一聲,宮人捧了玉如意過來,皇帝拿在手上,褚文鴛拉過英華笑道:“皇帝可有了主意?”

皇帝點了點頭,徑直走向凌薇,將玉如意放在她的手心裡,褚文鴛變了臉色,喚一聲皇帝。

皇帝瞧着凌薇,目光柔和堅定:“朕自九歲見到凌薇,等待今日,已經七年有餘。”

凌薇瞧着他,伸雙手接了過去,褚英華一聲歡呼。

褚文鴛臉上依然笑着:“一等公的千金,進宮做貴妃,哀家十分樂意,貴妃既定了,還有皇后呢,王安,再拿一支金如意來,金尊玉貴嘛。”

褚文鴛不欲與兒子翻臉,給彼此來個臺階下,誰料皇帝不買賬,笑道:“母后,凌薇,就是朕的皇后。”

褚文鴛臉色一沉:“英華呢?”

褚英華在旁道:“我瞧上了顏家大郎顏長卿,他今日也進宮來了,求姑母做主。”

褚文鴛再難忍耐,瞧着褚英華厲聲道,“不知好歹的東西。”再橫一眼凌薇,皇帝一錯身子,將凌薇擋在身後,笑說道,“母后今日倦了,回長春宮歇息去吧。”

褚文鴛咬牙道:“哀家精神百倍,毫不不睏倦。”

皇帝喚一聲來人,吩咐道:“將太后送回宮去,仔細伺候好了。”

幾名武太監衝了過來,簇擁着褚文鴛往長春宮方向而去,王安低低說道:“太后勿要掙扎,當着這麼多人,勿要失了皇家體統。”

褚文鴛暗恨,我的好兒子,就算胡青艾的女兒進了宮,看我怎麼收拾她。

青艾拿了玉如意來到府門外,就見遠遠來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最前面的人含笑下了馬,對青艾道:“國夫人,朕親自前來,宣一道旨意。”

青艾硬梆梆道:“妾身正欲進宮,將玉如意歸還。”

皇帝笑容不改:“國夫人,不如我們說說話,再決定是否歸還不遲。”

青艾瞧着眼前的少年,若他不是皇帝,倒是做女婿的最佳人選。少年目光懇切,青艾吸一口氣:“那就說說吧。”

皇帝很直接:“要朕如何做?國夫人才願意讓凌薇進宮?”

青艾決意爲難他:“凌薇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皇帝竟說聲好:“朕此生後宮中,得凌薇一人足矣。”

青艾有些意外,決定加大難度:“若太后苛待凌薇。”

皇帝笑道:“朕護着凌薇。”

“若是水火不容?”

“母后遷居別宮。”

青艾一聲冷笑:“皇上,民間有句俗話,有了媳婦忘了娘,皇上如此,豈非不孝?”

皇上依然笑着:“並非不孝,朕深知凌薇性情,誰能捨得苛待她呢?若母后執意如此,朕自然護着受了委屈的那個。”

青艾心中說不滿意是假的,嘆一口氣福身下去:“皇上,妾身無禮了,容妾身想想。”

皇上說一聲好,又帶着隊伍浩浩蕩蕩走了。

宿風在朝堂上聽說此事,忙趕了回來,進了屋中,青艾正在生悶氣,瞧見他撲了過來,咬牙捶打着他:“你說,你是不是對褚文鴛餘情未了?或者說,有些愧疚?”

宿風一愣,這是哪出?青艾接着道:“若非如此,她一再爲難我們,你怎麼就放過了她?任她在宮中逍遙至今?”

宿風握住她肩無奈笑道:“青艾的重點是什麼?”

青艾無理取鬧:“你先說說,爲何一再放過她?”

宿風笑道:“我以爲青艾明白,我不想讓皇上失去唯一的親人。”

青艾恨聲道:“皇上是好,可他偏偏有那樣一位母后,偏偏要做我們家凌薇的婆母,我不願意……”

青艾說着哭了起來,絮絮叨叨抱怨宿風:“讓你辭官,你非拖着,若是我們一走了之,就沒有今日之事。”

宿風抹着她眼淚安慰:“就算辭官,我們不還得在大雍,只要在大雍,皇上就能找得着,青艾,既是兩個孩子情投意合,就順着吧,褚文鴛再刁鑽,有我們看護着,她不敢將凌薇如何。”

青艾很堅決,“我不願意。”說着話拿出玉如意,“明日你進宮去。還給皇上。”

宿風詫異道:“聽說皇上今日來了。”

青艾彆扭道:“我狠不下心來,你去還。”

宿風笑起來:“青艾這是無法無天了,御賜的,誰敢還回去?”

青艾瞧着他:“你,你敢,我就無法無天了,不是有你嗎?”

宿風摟了她在懷中:“好,明日我進宮去。可是凌薇……”

青艾打斷他:“歸還玉如意之前,不許你見凌薇。”

宿風嘆口氣:“我女兒夜裡又要偷偷哭了。”

青艾心中一擰,自己面對女兒的親事,竟也成了封建大家長,壓下心中不忍,逼着宿風發誓,宿風也就嘴上答應,決定來個拖字訣,先問問凌薇心事再說,青艾雖倔強,對兒女終歸難免心軟。

不想第二日,宿風未進宮,皇帝又來了,這次是常服裝扮,進了門就拱手作揖,笑說道:“小婿今日舍卻皇帝身份,依民間禮俗前來,岳父岳母在上,受小婿一拜。”

說着話就要跪下去,驚得青艾不知所措,忙喊宿風道:“帝王之尊豈能下跪,快,快攔着……”

宿風早彎腰攔住了,低聲道:“皇上,做做樣子也就罷了,若來真的,再嚇着我家夫人。”

皇上笑着直了身子,肅容說道:“小婿回去思忖一夜,也仔細問過岳父岳母和母后的舊事,想來岳母擔憂的,無非是母后欺負凌薇,岳母放心,母后自然要孝敬,可說到底,這宮中不比民間,乃是皇帝說了算。朝堂天下都是朕的,難道還護不住皇后,管不了太后嗎?”

凌薇在屏風後早哭成了淚人兒,皇帝瞧不見凌薇,從宿風和青艾的位置卻瞧得一清二楚,宿風心疼得坐不安穩,對皇帝道:“皇上勿要逼得太緊,容我們再想想。”

皇帝一走,宿風衝到屏風後抱着凌薇哄勸。青艾心中刺疼,又怕自己心軟,一跺腳走了。出來就被老太君和老夫人攔住,蘇芸月牙兒吟歌輪番上陣,顏斐也跟着湊熱鬧……

凌薇剛好些,凌越進來了,對宿風一撇嘴:“爹怎麼就不能對娘厲害一回?瞧瞧她這些日子胡攪蠻纏,跟不講理的鄉下婦人無異,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

宿風瞪他一眼:“你就別添亂了。”

“我怎麼是添亂?”凌越一板一眼,“再如此下去,姐姐快被折磨死了,瞧瞧這幾日瘦得。”

宿風又瞪他一眼:“這些道理,怎麼不跟你娘講去?”

凌越一縮脖子:“爹,兒子不是不敢嗎?娘在我們家說一不二,蠻橫慣了。誰敢惹?”

“你不敢,爹就敢了?”宿風瞪兒子一眼,到底也不想太折了嚴父形象,輕咳一聲道:“也捨不得啊,爹再疼你們,心裡最疼的還是你娘。”

凌越撇撇嘴:“爹,你就爲了大姐,拿出一回朝堂上的威風罷。”

宿風瞧着凌薇,慨然說好。

回到屋中,青艾剛被衆人圍攻得頭暈腦脹,宿風少不了又是泡茶又是薰香,爲她清腦提神,哄她好轉了,軟語輕聲說道:“青艾,凌薇是個心中有數的孩子,我們將過去的事一一告訴她,讓她瞭解褚文鴛的性情,瞭解後她自己做決定,她若放棄那是最好,她若堅持,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就放手讓她進宮去,我們仔細護着就是。”

青艾一夜無眠,第二日盯着兩個大黑眼圈,喚來凌薇關起門來和女兒說私房話,將舊事一五一十說於她聽,凌薇道:“跟娘比起來,太后很可憐。”

青艾瞪了雙眼,凌薇又道:“她這一生蠅營狗苟費盡心機,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娘這些年沒見過太后吧,脂粉遮不住面色黃瘦,一臉倦怠,說着話總打哈欠,感覺比娘大上十歲不止,娘說她和爹當年在雪地裡一對璧人,怎麼可能?”

青艾愕然,褚文鴛竟成了這副模樣?聯想到當年安王情狀。

顏斐扔給宿風的那瓶毒藥,青艾一直收着,安王被釋放的前一日,青艾去了獄中,安王涕淚橫流,分明是吸毒成癮,青艾知他不是裝瘋賣傻,將毒藥收起來,給他端一盞茶,其中放了草烏頭,其後時玉牀頭的阿芙蓉,也都摻了草烏頭,此事,她連宿風都沒有告訴。

阿芙蓉是褚文鴛宮中的,難道她空虛寂寞之下也吃上了?一個吸毒成癮的人,青艾倒也不怕她欺負凌薇了。

最終青艾答應了親事,卻又耍無賴,說是凌薇尚小,要多留在身邊些時候,皇帝問多少時候,青艾伸出三個手指頭,皇帝喜滋滋問道,三個月?青艾搖頭,三年,皇帝就覺眼前一黑,強撐着笑容道:“岳母說了算。”

都以爲青艾不過說說,誰知鐵了心毫無轉圜,眼睜睜瞧着一雙小兒女苦苦相思,三年過後,皇帝大婚之日,青艾給女兒懷中塞一本“宮鬥寶典”,這是她三年裡心血所得,跟着女兒的喜轎,送了一程又一程,差點跟着進宮去了。

夜裡哭得筋疲力盡,在宿風懷裡睡着了,宿風卻大睜着雙眼睡不着,憂心女兒受委屈,第二日凌晨寅時就起,進了宮纔想起皇帝大婚要罷朝三日,喚一名內監,讓他告訴王安,說是有要事求見皇上。

皇帝急火火來到勤政殿,親切問道:“太傅有何要事?”

宿風急切問道:“凌薇,她好吧?”

皇帝不置信道:“這就是太傅所說要事?”

宿風說沒錯,皇帝想着剛剛懷中的馨香,忍耐着笑得更加親切,“凌薇很好,朕也很好,太傅就放心吧。”又吩咐王安道,“即刻傳朕的旨意,準英國公夫人三日後進宮探望皇后。”

宿風這才滿意走了,回到府中王安剛走,青艾抱怨道:“我想今日就進宮去。”

宿風揉揉她頭髮:“我們別太過了,走吧,回去睡會兒,這幾日,我那兒也不去,只陪着你。”

青艾眉開眼笑,因這如膠似漆的三日,月餘後,青艾發覺自己又懷上了,待宿風回來,尚未將喜訊告訴他,宿風一臉喜氣道:“凌薇有了身孕,我們要做外公外婆了。”

青艾捂了嘴,也不知她和女兒誰先誰後,緊接着宮中太后來了懿旨,是一個叫做杜鵑的宮女傳的口諭,笑說道:“國夫人且放心吧,哀家再壞,也不會爲難自己的孫兒。”

青艾鬆一口氣,待進了宮依然囑咐凌薇,防人之心不可無,凌薇笑着答應。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宮中太子誕生普天同慶,三日後,太子的外祖母生下一對龍鳳胎,宿風抱着一雙兒女,彎腰親着青艾的臉,對她說道:“還是青艾厲害。”

青艾笑說那是自然,眼角眉梢的笑就溢了出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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