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寵幸

夜幕降臨,康熙帝乾清宮的寢殿裡,正是芙蓉帳暖,紅燭燈消。懷中的玉人妙目仍然緊緊閉着,羊脂玉般的俏臉上還暈着一抹未散盡的酡紅,帳內異香浮動,這香味並非殿中薰香的味道,而是來自於皇帝懷中的這位姿色無雙的答應衛氏。昨夜,她始承恩寵,雖然康熙心裡有許多疑團未解,許多問題想要問她個清楚,可是這個被送來侍寢的答應一見了他就只會閉着眼睛渾身顫抖,若是換了別的女子,只怕他早就壞了興致,拂袖而去。但她是寫下元華二字的衛琳兒,見着她那副嬌怯模樣,康熙心裡只有更增憐惜,當下按下心裡的百種疑問,對她輕憐密愛,給予她後宮女人最想要得到的帝王之幸。

“皇上,時候到了。”殿外候着的敬事房公公瞅着時辰,在門外奏道。康熙帝微一皺眉頭,雖然還很留戀懷中的溫香軟玉,但祖宗制度在那裡,身爲一國之君,也有許多無奈之處。將衛琳兒放過一旁,將身坐起,拉過一件裡衣披在身上,沉聲道:“進來吧。”

衛琳兒霍地驚醒,睜眼便看見赤着上身披着一件裡衣的皇帝坐在牀邊,霎時滿面羞紅,就欲起身着衣。康熙一把按住了她:“不要動,自會有人替你收拾。”衛琳兒忙低了頭,緊緊裹着被子縮在牀角。

李德全領着一隊太監宮女魚貫進入,各自捧着盥洗所需的各種物事,分工明確,自有服侍康熙的人替他更衣淨面換上朝服,而衛琳兒則由幾名宮女服侍着沐浴更衣,梳妝打扮。待得收拾妥當,康熙正要起身上朝。衛琳兒忙跪下叩拜:“奴婢恭送皇上。”康熙點了點頭,道:“答應衛氏,即日起,晉爲常在。賜玉如意一柄。”說完擡腳走了。衛琳兒尚自木訥在那裡,沒有反應過來,底下一衆宮女太監已經忙不迭的賀喜:“恭喜衛常在。侍寢一宿便晉位的,常在可是這宮裡頭一份呢。”

衛琳兒心裡頭百味雜陳,她本不情願成爲康熙的嬪妃,可是昨夜這個男人已經讓她從一個女孩成爲了女人,如今,她還沒有從初夜的羞澀中回過神來,又被晉爲了常在。衛琳兒癡癡的望着康熙去的方向,心頭有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皇宮中消息傳得飛快,浣衣局的衛琳兒一天之間,從一個地位低下的洗衣奴成爲答應,這個爆炸性的消息還沒有來得及被後宮諸人消化,緊跟着又來了一個更爲讓後宮中人震驚的消息:衛答應當晚就侍寢了,而且立即被晉了常在。雖然常在仍然是後宮中低位的存在,可是對於一向治宮嚴謹的帝后來說,如此快的晉位從沒有過先例,這衛氏是何許人也,竟能博得康熙如此歡心?

抱着這樣的心思,後宮的女人個個都按捺不住了,待衛琳兒回到鍾粹宮的時候,那裡已經等了許多的人了。高位的后妃自持身份,自然不會來湊這熱鬧,但嬪位以下,幾乎宮裡所有的小主都來了。沒見到衛琳兒之前,她們都在那裡胡亂猜測着:“聽說這個衛答應長得天生一副狐媚子樣,皇上定時被她給迷惑了……”“嗨,你們哪裡知道呀……我聽說呀,那衛氏是被浣衣局的高公公養大的,自小兒請了那外面青樓的嬤嬤教她服侍男人的法子,那手段自然了得,哪裡是我們這種出身名門的有德淑女能比得了的?那皇上,也是男人嘛……”這些女人七嘴八舌,越說越不堪,把各自心裡對衛氏的妒忌都化爲了各種污穢的詆譭。

正在熱鬧間,聽得有太監喊道:“衛常在到——”一時間衆人齊齊緘口,看向外面。衛琳兒正由貼身宮女扶着回宮,她昨夜初蒙恩寵,雖然皇帝憐惜,卻仍然難免渾身痠痛,因此一路由小娟扶着回來,剛一進門,便看見她的東配殿裡黑壓壓一地人,大多數都比她的位分高,衛琳兒剛剛搬來鍾粹宮,連皇后都尚未來得及拜見,哪裡認得這許多人?只好盈盈下拜:“鍾粹宮常在衛氏拜見各位姐姐,請姐姐們恕妹妹初進宮,不認得各位姐姐,不能一一見禮之罪。”

衛氏拘着禮,眼前卻鴉雀無聲。原來衆人見了衛琳兒如病中西子般扶着宮女的手款款進殿,那傾國傾城的絕代容顏,那宛若仙人的脫俗氣質,更不用說那還帶着一絲嫣紅的嬌羞軟怯,真真是讓這裡衆女驚爲天人。一時間,各自自慚形穢,心裡自然對康熙晉了初侍寢的衛氏爲常在沒了半分不服氣,可是正因如此,她們心裡的羨慕嫉妒更加濃郁,恨只恨蒼天沒有將這禍國殃民的顏色生在自己身上。

不知是誰咳了一聲,衆人才醒過神來,見衛氏還行着禮,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裡面位分最高的郭絡羅氏宜貴人開口道:“妹妹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我等是給妹妹道喜來了。”看了一眼衆人,上前扶起衛琳兒,帶到衆人跟前:“來,衛妹妹,姐姐就替你引見引見衆位姐妹吧。”於是便一個個的介紹,見禮,鬧了大半日。這時見衛琳兒臉色越發蒼白,這宜貴人方道:“喲,是姐姐疏忽了。妹妹昨夜剛承了恩寵,想必是累了。瞧你這臉色,姐妹們,咱們便先回了吧,別擾了衛常在休息。”衆人連連稱是。這宜貴人又好意提醒了衛氏當去拜見皇后貴妃等事,才與衆人相攜而去。

衛琳兒見着一衆人去遠了,鬆了一口氣,再也支持不住,只覺得眼前景物旋轉,頭重腳輕,踉蹌幾步就跌進了牀裡。慌得身旁伺候的人忙去太醫院稟報,來了太醫,開了進補的方子,只道好好休息,無事的話,小娟等才放下了心。至晚間,又有人送來康熙封賞的玉如意等物。一時間,常在衛氏風光無倆。

而此時,康熙卻被博爾濟吉特氏叫到了慈寧宮。“皇帝,哀家聽說後宮中多了個衛常在,是浣衣局的出身,可有此事?”太皇太后過問此事,康熙是在意料之中,因此也不意外如實答道:“是。她曾在浣衣局長大,不過賜封她之前,朕已廢了她的賤籍了。”博爾濟吉特氏頗有不悅:“雖如此,終究是個奴婢出身。”康熙道:“衛氏雖然出身卑微,但品行端良,知書達理,溫婉賢淑,孫兒覺得很好。”博爾濟吉特氏看着康熙,她的孫兒,明白這衛氏定然是入了他的眼,嘆道:“玄燁,你正當青年,正是愛好美色的時候。後宮中有一兩個姿容突出的,討你歡心,消解疲乏,也是好的。只是不可貪戀在這上頭,荒廢了國事。”康熙道:“孫兒謹記太皇太后教誨,請皇祖母放心,孫兒並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

博爾濟吉特氏點頭,拍着康熙的手道:“皇祖母也知道,我的孫兒玄燁是個好孩子,是咱大清的好皇帝,不過白囑咐罷了。那個衛氏,你既然喜歡,那就留着,沒什麼大事。只是有一點,玄燁,你可得答應皇祖母。”康熙忙站起來肅立:“請皇祖母教誨。”博爾濟吉特氏點頭道:“第一不可給那衛氏高位,至多不能過妃位。”康熙皺了皺眉,沉吟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太皇太后放了一半心,繼續囑咐道:“第二,不可專寵。”康熙再次點點頭:“孫兒曉得。”博爾濟吉特氏見康熙都應了,十分高興,攬過皇帝,笑道:“皇帝明白事理,真正是我大清的福氣,祖宗庇佑!不像你那皇阿瑪……”太皇太后提起順治帝,頓時神色黯然,康熙臉上也有些不自在,忙岔開來:“時候晚了,皇祖母早些安置吧。朕也要回去處理些政務。”太皇太后當然知道他的意思,收斂起自己的情緒,點頭道:“去吧,皇帝也別太辛勞了。”又對李德全道:“盯着你們主子,別讓他太累着了。”李德全忙應着,這纔打着燈籠送康熙回宮。

走到半路,康熙突然道:“去衛常在那裡。”李德全一愣,忙勸道:“皇上,衛常在並非一宮主位,若要侍寢,當宣去乾清宮,皇上臨幸鍾粹宮,卻在常在配殿裡,不合規矩啊。”康熙笑道:“朕只是去瞧瞧,不在那裡安置。走吧。”李德全忙躬着腰在前頭打燈籠。

“皇上駕到——”一聲長呼打破了鍾粹宮的寧靜,主位靜嬪佟佳氏喜出望外,皇帝臨幸她鍾粹宮了!還沒來得及趕出來接駕,便見得一盞明黃色燈籠引着那朝思暮盼的身影往東配殿去了。靜嬪頓時呆立在原地:“皇帝臨幸一宮,卻不見主位幸配殿。這讓我顏面何存?皇上,你就是如此羞辱臣妾的嗎?”

衛琳兒聽見外面的通傳,自然也認爲皇帝是來尋靜嬪的,因此也只是靜靜的在自己房裡看書。忽然間眼前一晃,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就到了眼前,小娟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的回着:“主子,皇……皇上……皇上來了……”

衛琳兒反應過來,忙跪下行禮:“奴婢常在衛氏不知皇上駕到,未能遠迎,請皇上恕罪。”康熙擺擺手,“不知者不罪,起來吧。朕就是順路來瞧瞧你。”衛琳兒依言起身,示意小娟退下,李德全早已識趣的退出了,屋內剩下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