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因果

玄燁眼睜睜的看着樂薇從分開的人羣中走了出去,他追上去大叫着:“小薇,小薇,我是元華啊……”可是沒有人聽見他的聲音,玄燁感到絕望無比,就在這時,前面的樂薇停下了腳步,她忽然感覺到懷裡一直掛着的的玉佩忽然有些燙熱起來,甚至連緊貼的肌膚都有些發疼。

她停了下來,從領口拉出那塊一直隨身帶着的龍紋和田玉佩。只見純白的玉佩在夜色下竟然熠熠的散發出迷人的光輝,樂薇激動非常:“元華,元華,是你嗎?”

玄燁一愣,難道她可以透過玉佩聽見我說的話?“小薇……”玄燁再次凝聚起全部精神力對樂薇說話,可是千言萬語到了這個時候都堵在了喉頭,反倒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

“元華?”對面傳來小薇驚喜的聲音,“真的是你?你在哪裡?爲什麼不出來見我?”

“小薇,我……”便在此時,玄燁腦子裡傳來了吳太虛的召喚,他知道,他的時間到了,必須得走了。

“記住,我叫愛新覺羅,玄燁……”倉促之下,玄燁只來得及說完這一句話,便被吳太虛召喚而去。

“愛新覺羅,玄燁……康熙皇帝?”樂薇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吳太虛……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叫朕回來,豈有此理!”康熙一醒過來,就對着吳太虛一陣好罵,吳太虛不敢應聲,待得康熙發作完了,方道:“方纔已是驚險得很,臣數次召喚皇上,都沒有得到皇上的回覆,臣不得已啓動秘法強行將皇上的魂魄歸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康熙哼了一聲,想起自己在聽樂薇說那番話的時候,的確好像聽見了吳太虛的召喚,只是那個時候根本沒有心情理他。想來他所言不虛。

吳太虛見康熙不發言了,也知道事情原委,便欲告退,卻被康熙叫住了:“吳先生,像今日這般,還可再行否?”

吳太虛一驚,不知那世有什麼牽絆讓皇帝如此放不下,但此事有幹天和,實在不能多行,想了一想答道:“萬不可再去了。”感覺到康熙如刀子般的目光襲來,吳太虛苦笑道:“若是自然離魂,招魂之術當然無妨。但如今日這般,強行開啓虛空魂魄離體,而離體的魂魄又非修士,本就違背了天道倫常,有幹天和,多行必遭天譴。臣道行低微,實在無能與上天相抗。”

聽吳太虛此言,康熙帝頓時默然了。他知道吳太虛所言非虛,否則若有點法力之人都如此行事,那天下早就亂套了。況且皇帝身爲天子,自然講究順天意而行,要逆天行事,終究是不行的,他並不是那個無牽無掛的元華,他畢竟是愛新覺羅玄燁,他有太多的責任要擔。嘆息一聲,康熙揮了揮手:“朕明白了,難爲你了,吳先生。”

吳太虛看了一眼神情委頓的康熙,心中不忍,勸道:“微臣不知皇上在那一世有何困擾,只是世間事,無所謂時空,只看因果。既然皇上與那一世有了因,那必將有果報償還,若不能償還在那一世,只在今生便了。”聞聽此言,康熙似有所悟:“只在今生了?今生的她,卻又在何處?”康熙聰明絕頂,吳太虛點到即止,告退出去,留下皇帝一人慢慢參悟。

樂薇被玄燁一番話所驚,便有些神不守舍,手裡握着玄燁的玉佩,一遍一遍呼喚元華的名字,她甚至還試着喊了兩聲玄燁,可是都沒有迴應。樂薇一邊回憶着與元華相遇相識的種種,初見面時他一身古怪的服裝和語言,以及方纔那一句振聾發聵的“我是愛新覺羅,玄燁……”

搖搖頭,還是無法相信這樣荒誕的事情……忽然,眼中一片刺目的亮光,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感覺自己整個人離地而起,“痛……”映入眼簾的,是一輛豪華賓利誇張的B……

當痛楚的感覺遠去,意識一陣迷糊,朦朧中,樂薇覺得自己變得好輕好輕,耳邊響着亂七八糟的各種聲音,呼救聲,警車哇啦哇啦的聲音,救護車呼啦啦,各種各樣的人聲,但所有這些聲音都在漸漸離她遠去,直至什麼都聽不見,她進入了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意識重新回到樂薇的腦海中。當她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不禁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兩個奇醜無比的傢伙押着她,“你們是誰?放開我?這是哪裡?”樂薇本能的反應就是抗拒。“這是哪裡?當然是黃泉路,我們是誰你不用管,跟着我們,走完這條路,你這一世就到頭了。”那個白臉的傢伙陰森森的說道。

“什麼?開什麼玩笑,黃泉路?”樂薇不可置信的說道,這一定是那些個無聊的男生又弄出來的什麼把戲。

“誰跟你開玩笑?黃泉路上無客棧,快點走吧,這個世界上隨時都在死人,再跟你耽擱,咱哥倆今天的任務又要完不成了。”黑臉鬼差催促着,押着樂薇就往前走去。

樂薇見他倆陰森森的說得煞有介事,這才留心往兩旁打量而去,只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眼前一條霧濛濛的似路非路的小徑彎彎曲曲,不知通向何方。樂薇心裡有些發毛,但是她畢竟是現代高等學府裡的學生,接受了這麼多年的無神論教育,始終不能相信這神神鬼鬼的,於是壯着膽子掙脫開:“喂,這玩笑開得有些過了啊!不論你們是誰,誰讓你們來的,趁現在趕緊把我送回去!”

“回去?哼,別做夢了!”黑麪沒好氣的說着,伸出他同樣烏黑的大手就來拉樂薇,“小姑娘,我勸你就乖乖跟我們走吧,你仔細想想,到這裡之前,你發生了什麼事?”白臉的似乎好說話一點,提醒了樂薇一句,見樂薇陷入回憶中,他二人抓緊時間又押着樂薇趕路。

樂薇這纔想起,她之前,好像被車撞了,被一輛黑色的賓利……頓時從頭涼到底,難道她真的已經死了?難道現在的自己只是魂魄?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鬼魂?有傳說中的黃泉路?

“原來真的有黃泉路啊……”樂薇喃喃的道:“那是不是還真的有閻王?有陰曹地府?”

“那當然是有閻王了,走完這條路,你就見閻王了。”白臉鬼差也不管樂薇是在自語而不是在問他們,直接回答道。“啊?”樂薇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要見閻王,心中不禁惴惴:“閻王是在鬼城嗎?鬼城不是在豐都麼?不知道我是會去天堂還是地獄呢……”

“閻王是在鬼城,不過可不是你們人間說的那個鬼城。豐都是跟鬼城有關係沒錯,但它只是鬼城在人間的其中一個入口,況且,這個入口你們一般凡人既見不着也進不去的。”還是白臉鬼差耐心的解釋着,“至於你是去天堂還是地獄,咱們可沒這個權利過問,得看閻王爺怎麼判。不過呀,大多數人既沒有什麼特別的功德,也沒作大孽,通常都是進入輪迴,投胎轉世的。”

“哦。”樂薇聽了這話,暗自尋思自己一向規規矩矩,沒作過害人的事,不過自小都是無神論者,自然也沒有什麼功德,看來多半是要投胎轉世了。想起在人間的父母,自己留學英國,已經有幾年沒有見到他們了,想不到現在竟然陰陽永隔……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

“看來你生前作的壞事不少,還沒見閻王就知道怕了。”一直不說話的黑臉開口了,開口就沒好話。白臉瞪了他一眼:“我說老黑,你就別給人添堵了,哪個人到了這裡想起人間的牽掛不哭一場?就給她這點時間吧。”

黑臉聞言不再說話,低着頭只管拉着樂薇趕路。於是一路再無話,樂薇想東想西的渾渾噩噩跟着兩人便來到了黃泉盡頭,只見前面一片幽暗,看不清方向,耳邊只聽得黑白鬼差同聲大喝道:“新鬼押到,鬼門關開!”

幽暗中升起一座暗紅色的大門,陰森森的怪瘮人。緊跟着兩個鬼差就把樂薇往門內一推,樂薇尖叫着就跌了進去,再擡眼看時,自己已經身處一座鬼殿之中。四周盡是朦朦朧朧的,什麼也看不見,只模糊見得眼前有一座大案,後面坐着個黑臉判官,樂薇心裡發毛,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閻王。

“座下可是北京人士樂薇?”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從案後傳來,樂薇忙回答道:“我就是樂薇。”“嗯……查樂薇,生於公元一九九零年九月初三,當卒於……”判官念到這裡,忽然咦的一聲,“按生死薄來看,樂薇陽壽未盡,爲何到了這裡?”

“拿來我看看。”另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樂薇這才知道,剛纔那個不是閻王,只怕後面這個說話的纔是。方纔聽到說自己陽壽未盡,那不是還有機會返回人間?樂薇冷掉的人又激動起來,未曾失去便不知道可貴,若能重返人間,她必當返回北京,守在雙親身邊,不再找什麼元華,不再離開家一步。

“閻王大人,既然我陽壽未盡,麻煩您就放我回去吧……”樂薇可憐兮兮的開口懇求。

“若果然如此,自當放你還陽。”那個威嚴的聲音答道:“待本王詳細查來……”過了一會兒,“唔,原來是這樣。”眼前的幽暗消散了些許,一個紅袍大鬍子出現在樂薇眼前,樂薇不禁訝然:“這就是傳說中的閻王爺?看着還挺慈祥的。”

大鬍子走到樂薇跟前:“本王已經查過了。樂薇,你陽壽未盡,本該遣你還陽。但你與三百年前大清天子有一段因果未了,因此命中才有此劫。乃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要你借這地府一行了卻這段因果,既然如此,本王就順應天意,助你一臂之力,待前緣了卻,重返此處,自當送你還陽。”

“什麼大清天子?三百年前?”樂薇聽得迷迷糊糊,隱約想到和元華有關,但未等她理清此中關係,便聽得閻王吩咐:“將此女鬼送去輪迴橋,轉生大清康熙十二年。”下面一鬼差應道:“是。閻王,可是直接去輪迴橋?不飲孟婆湯麼?”閻王道:“她此去並非投胎轉世,借她一具陽身,只爲了卻一段宿緣。就如此去吧。”那鬼差卻還不走,有些迷茫道:“閻王,既然不是投胎,她只是魂體,如何入得了陽世?”樂薇心道,看來她這個情況很是特殊,連一向辦慣了事情的鬼差都沒有先例可循,什麼都要問閻王。

果然閻王嘆道:“如此情況,千年難得一遇,也難怪你不知道。輪迴池邊有我陰司聖物塑體果,用塑體果包裹陰魂,送進輪迴橋,待入陽世,自然形成身體。”說着卻轉向了樂薇:“只不過,塑體果所得之身體,與普通□□凡胎畢竟不同……這也是命中註定,有得必有失……去吧。”

樂薇被閻王一番話說得雲裡霧裡,暈頭轉向的跟着鬼差來到輪迴橋。說是橋,其實根本就沒見着橋,樂薇還在東瞧西望尋找傳說中的輪迴橋的時候突然就覺得腳下一踉蹌,跟着就像是坐了孫悟空的筋斗雲,翻了不知多少個兒,翻得她都要吐了,然後眼前一亮,跟着一黑,撲通一聲,落入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