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涵接過來，“那好我們去他們學校看看，也去林佳佳的住處看看，至於林佳佳的私人物品，結案後我們會盡快還給您的。”
林父沒再說什麼，坐在椅子上頹廢地倚在那裡，身體裡的所有力量似乎都被抽走了，楚夢涵突然想到周海，畢竟聽劉大說過周海的身世，那種痛失親人的痛，伴隨終生很難走出來。
“林先生，如若林夫人情緒緩解些，還是找個心理醫生聊聊吧，我想林佳佳絕對不希望看到你們二人如此傷心。”
林父點點頭，不過目光渙散了幾分，似乎在回憶着什麼，二人推門離開，他們直奔東南大學，他們要蒐集林佳佳在這個學校留下的痕跡。
*****
司法鑑定中心，一號解剖室。
死者已經被擺放在解剖臺上，旁邊的臺子上依次擺放着她的所有私人物品，旁邊有一個巨大的藍色整理箱，那裡面都是另一個女孩兒的私人物品。
周海換上解剖服戴着護目鏡舉着雙手，朝着胖子一揚下巴，胖子自覺地過去給死者拍照。
“小樑，檢查死者外衣褲看看有什麼發現！瘋子檢查死者指甲。”
周海點開遙控器，翻閱着死者剛剛拍攝的X光片，隨即舉着鑷子將幾片塑料花瓣從死者頸部和鎖骨的位置取出來。
“顱腦開放性骨折，鼻骨下頜骨均有損傷，髕骨骨折左臂肱骨骨折，看來這個姑娘被拋出車外後頭着地，之後翻滾出了路基。
右手小拇指有些內傾，中節指骨有過骨折痕跡，可惜了這麼一雙美麗的手。
頭部最初的撞擊傷應該是擋風玻璃，而頸部的外傷是車頭位置粘貼的一個空氣清新劑的碎片。”
瘋子舉起一個棉籤送到周海面前，“指甲中似乎有一些皮屑，還有在右手食指指腹上有紅色的油性痕跡。”
周海湊過頭來，用力嗅了嗅，用棉籤擦拭了一遍，“應該是油性印泥，這點可以提供給楚夢涵，這樣能畫出死者生前的時間線。
皮屑和油性印泥的提取物送檢吧。”
小樑正好檢查完死者衣物，舉着兩個取樣盒子，接過瘋子手中的兩個棉籤。
“死者褲子上都是草屑，不過我發現了一些白色粉末不知道是什麼，還有運動鞋的底部縫隙沾着一些灰白色的碎石子，看起來非常脆弱易碎，這樣的碎石似乎在東南市不多見吧！”
胖子放下相機，湊過來抻頭看看那些碎石子，眼睛轉了轉。
“這是石灰岩，我們東南市大多都是沙土和花崗岩還有火山岩，石灰岩在這裡很少出現，只有接近日照的五連縣，那裡有個蓮花峰風景區遍地都是這樣的石灰岩。
不過這個時間去蓮花峰？
那裡有叫做小九寨溝一個個湖泊錯落有致，顏色景色各不相同。”
周海微微蹙眉，“我怎麼沒聽說過，不過琅琊臺有石灰岩嗎？”
胖子一怔，“這不是幫你分析嘛！
琅琊臺現在都是人造的景觀，全部擺放着雕塑很仿古建築，好好的一個天文臺遺址被搞得跟孔府學院似的。
沒勁，年輕人誰去啊！”
周海思索了一下胖子的話，隨即點點頭，“有道理，她們兩個都是本地人，這些細枝末葉比遊客清楚。
好了送檢吧，我們開始解剖。”
周海舉起手術刀劃開死者胸腹，大量的血涌出，瘋子急忙幫周海抽吸，計算出血量。
“看來內臟損傷極爲嚴重啊！”
周海點點頭，沒有按照常規解剖途徑，而是直接尋找傷處。
果然，子彈從背部T11和T12胸椎之間，緊貼着胸椎左側射入體內，由於動能的釋放，子彈進入人體後形成螺旋形損傷，受累的內臟組織全部被攪碎。
脾破裂胰腺破裂，肺部被洞穿，而腋下的出口處更是形成了一個達到六釐米直徑的六芒星狀破損口。
胖子三人都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槍傷的死者，所以都瞪大了眼睛抻頭過來看，見到內臟裡面被攪碎成一團都極爲震驚。
“天哪，怎麼是這個樣子，外表看着只是兩個洞而已啊！”
小樑推了推眼鏡，不斷嚥着口水，“海哥，電視劇裡面不是中槍後還要交黨費啥的，這也傷得太厲害了吧！”
周海頓了頓手指，“由於膛線的存在，槍彈在飛行時將保持高速旋轉，即便是手槍子彈，也會像鑽頭一樣，擰歪着進入人體，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腔【1】。
撕裂表皮、肌肉組織後進入腔體，與肉體撞擊產生的不穩定力影響，此時彈道軌跡不再是標準且優雅的拋物線，完全隨着性子來。
真正被槍打中的人，據說，就像被鐵錘砸中了一樣，直白些說就是扭曲，瞬間脫力，往往一聲不吭就蔫兒了，還想交黨費？
那巨大的痛苦也會讓你說不出話喘不過氣，不過也有例外的，就是錯覺，看到別人受傷就下意識認爲自己沒事兒。
這個死者就應該是這個狀態，她能夠受傷還坐上車，說明她第一眼就看到別人受傷了這種心理暗示非常有效，可以讓人遵循正常的生理軌跡運動一段時間，不過她被拋出車外的時候幾乎已經殞命了。
好了繼續吧，你們想看相關的學術書籍我那裡有。”
三人互相望望，都沒接續周海的話，這樣慘烈的畫面真的很虐人。
周海繼續解剖消化道，死者胃內食物能夠清晰地看到食物形態，用餐時間應在死亡前一小時，其他臟器並無損傷，當然女孩還是完璧之身。
周海長出一口氣，扯下手套，瘋子縫合傷口，瞥了一眼剛剛計數的腹腔出血量，這點兒血不至於致命。
“小樑記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顱腦損傷不致命，槍傷纔是致死原因，不過她的衣物上血跡很多嗎？”
小樑指了指身側的臺子，周海走過去仔細看看，還真是沒什麼血跡，這不科學啊？
身體內部的出血量不多，衣物上只有少量的血，那麼她的血呢？
等等！
“外套呢？
你們拿回來衣物沒有看到外套嗎？”
胖子也湊了過來，幫着翻找，真的沒有外套，即便女生爲了美麗穿的少，也不至於不穿大衣或者羽絨服吧！
想了想，打開地上的那個整理箱，翻找了一遍各個證物袋，這裡也沒有。
“咦！
那個倖存的女孩也沒有外套，難道外套丟在現場了？”
【1】空腔：這是一個彈道創傷學的概念。當子彈或者彈片擊中人體以後，會形成一個孔洞，這個空洞是在彈丸停下來以後依然存在的，這個叫“永久空腔”，就是你熟悉的槍傷破片傷。但是，人體組織是有彈性的，當高速物體射進人體後，由於劇烈的衝擊和震盪，動能會向四周組織擴散，在彈丸穿過的很短時間內，破口會向四周擴展拉伸，形成比永久空腔大得多的空腔，這就叫“瞬時空腔。”瞬時空腔在彈丸停下來後回縮。但是，在這劇烈拉伸擴展的時候，組織會受到嚴重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