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的客人都朝窗臺長桌的方向看了過來。尤加利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餐廳一片混亂,赫斯塔與十一和一羣老太太對峙,其中一個老太太胳膊上還都是血,而黎各與琪琪則不知去向。這讓她嚇了一跳,趕緊上前。
尤加利甫一露面,就聽到老人當中有人發出了一聲咕噥:“赫斯塔人!呵!今天這裡簡直是要被十四區的人佔領啦……”
尤加利的心臟猛然跳動了一下,她知道對方認出了自己的髮色,但她不知該如何反應,便假裝什麼也沒有聽到,只是快步走到赫斯塔身旁:“這是怎麼了?”
“你來得正好!”十一急得滿臉通紅,“快告訴簡!我們受欺負了!”
尤加利一怔:“……誰欺負了你們?”
“別擔心,我們沒事,”赫斯塔低聲道,“快幫我問問十一,她們到底罵琪琪什麼了。”
此前十一已經向赫斯塔解釋了許多,但赫斯塔只聽懂了一條信息:是這些講着第三區語的老太太先罵的人。
尤加利蹲下聽十一講述詳情,而後起身以只有赫斯塔能聽到的音量開口:“十一說她聽不懂對方的話,只是從表情和語調裡作的判斷……琪琪和黎各人呢?她們沒事吧?”
“那邊。”赫斯塔以下巴示意。
尤加利順着方向望去,只見黎各正抱着琪琪在餐廳的另一角同食客交談,還有好幾個陌生人站在黎各身旁,幾人一邊說話,時不時彼此點頭或發出嘆息。琪琪靠在黎各懷裡,正在不停地抹眼淚。
“她在幹什麼?”
“不知道。”赫斯塔輕聲道,“她說交給她就是了,我們先等着。”
尤加利在赫斯塔身旁站了一會兒,而後很快跑去了黎各那邊。她接過流淚的琪琪,從口袋裡取出手帕給小朋友擦眼淚。一見尤加利,琪琪抽泣得更厲害了,小朋友自己覺得有點丟臉,她原本完全沒有想哭的感覺,然而當黎各和赫斯塔兩突然從天而降,她沒由來地一陣哽咽,以至於當場連話都說不清楚。
尤加利抱着琪琪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終於明白黎各在做什麼——她正在餐廳裡尋找當時的目擊證人。這些人當中有些曾與孩子們短暫交談,她們紛紛表示,當琪琪和十一走到她們那裡的時候,孩子們只是簡單地詢問了是否能坐在她們旁邊。
忽然,尤加利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回過頭,看見一個短髮鷹鉤鼻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後。這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目光清明、友好。
“你們好,”女人有些同情地看了看琪琪,伸手拉了拉小朋友的手,“你們是孩子的監護人嗎?”
“是的。”尤加利點了點頭,“您是……”
“我也是來這兒吃飯的食客,”鷹鉤鼻女人側身指了指窗口的方向,“當時我就坐在她們附近……在那邊。”
黎各也聽到了這半句話,轉過頭來。
街道上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閃爍的警示燈透過窗戶,在每個人的側臉留下微弱且變幻的色彩。十一回過頭,看見聚集在黎各身邊的人變得更多了,人們面容嚴肅地討論着什麼,就像此刻她身後的老人們一樣。
十一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赫斯塔的大腿,赫斯塔低下頭,發現十一貼在自己邊上,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角。赫斯塔便俯身把十一抱了起來。
不一會兒,黎各她們終於回來了。
“那個老人家怎麼樣了?”尤加利問,“很嚴重嗎?怎麼救護車都來了?”
“血已經止住了,但接下來還是要去醫院看看有沒有別的傷。”赫斯塔回答,她壓低了聲音,“我看老太太一直哭得挺精神的,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送走了傷者,餘下的老人終於回過身來同赫斯塔對峙。
“這兩個孩子是你們家的嗎!”爲首的老太太滿臉怒容,“爲什麼放着兩個孩子在餐廳亂跑!?你們怎麼管教小孩的?”
“她們不是亂跑,她們是在找——”尤加利話還沒有說完,赫斯塔伸手拉住了她。
黎各也往前半步,擋在了尤加利跟前。
“沒事,”黎各回過頭,“讓我們來。”
尤加利忍下未說完的話,有些擔憂地望着眼前一幕。
“這樣說實在有失偏頗,夫人。”鷹鉤鼻女人走上前,“你們不應該對兩個孩子那麼刻薄——她只是過來問問你們旁邊的空位能不能坐,兩個孩子都很有禮貌,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出言諷刺的必要。”
“誰諷刺她們了?沒有人諷刺她們!是這個小雜種直接衝過來——”
“我都聽見了,”鷹鉤鼻女人轉過身,這些老人顯然不太想聽她說話,她就面對着赫斯塔開口,“當時這個女孩問那位受傷的夫人旁邊是否有人,那位夫人說,即便沒有人,她也不能坐在那裡——”
“這又有什麼問題?”又一個老人試圖打斷,“難道我們沒有拒絕與別人同席的權利嗎?我們只是注重私密性,不想讓無關人等聽見我們的談話,這難道也有錯?”
“你們認爲這兩個孩子是乞丐,”女人轉過臉,擡高了音量,“你們甚至當着孩子的面談論她的容貌,在明知她來自十四區的情況下談論——”
“女士!”老人也大聲呵止了女人的話,“那只是一個簡單的數據分享而已,你無權干涉我們的談話內容!”
“天吶,我不想幹涉,我只是覺得人應當善良一些,”女人望着她們,“無論是誰、無論在哪裡,你們的言行都談不上光彩。”
“我們已經報警了,”黎各適時地插入談話,她看向身旁的女人,“一會兒您願意爲我們作證嗎?”
“非常樂意。”
老人們再次發出不滿的咕噥,她們彼此低語了幾句,不再同黎各她們糾纏,而是紛紛起身去近旁的衣架上取外套,準備離開。
十一起初沒太理解發生了什麼,但見老人們要走,她忽然兩手伸直,直接撐在赫斯塔的肩膀上眺望。
“琪琪!”十一的聲音又變得快活起來,“你看!她們要跑了!”
赫斯塔始終沉默望着這些人的身影,下一刻,她的目光忽然被其中一人的薄衫吸引——在那間薄薄的羊毛坎肩上面,彆着一枚令赫斯塔十分眼熟的權杖胸針。
半夜醒來刷手機,發現又忘記設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