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這個精緻的瓶中船,赫斯塔顯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悄悄話想說,但她還是接過了時一苗的寶貝,小心地放在手裡端詳。
她當然記得「千葉真崎」這個名字的來歷,畢竟千葉小姐曾那麼細緻地同她講過那位已逝故友的往事。「千葉」是一處地點,「真崎」則是大斷電時代一位久負盛名的海盜……在昨天從時一苗口中聽見這個名字以前,赫斯塔決計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裡再次碰上這位傳說中的「真崎」。
苗苗慷慨地挑出了好幾本海盜系列的繪本。最頂上的幾本就是《真崎與她的朋友們》系列。這些繪本用詞簡單凝練,且每一句話都標着讀音,對赫斯塔這樣的語言新手着實友好。
於是她坐下來,在小朋友的牀邊桌上認真翻看,這鄭重其事的表情引起了苗苗的驚奇,並立即在她心底激起了一陣強烈的好感。畢竟鮮少有成年人會拿兒童宣告的心願當真,尤其是當這願望顯得過於不切實際的時候。
苗苗盯着赫斯塔的側臉,頭一回徹底安靜下來。她按捺着急切的心情,等待着赫斯塔看完了第一冊繪本,然後不由分說地搶走了這冊繪本,塞了本《燈塔船》過去。
“看這個!你看這個!”
赫斯塔接過繪本。
這仍然是《真崎》系列的故事。在《燈塔船》的封面上,一個戴着黑色船長帽的海盜正高舉着持刀的右手,她站在船頭,一隻兇巴巴的鷹停在她的左肩。在她身後,還有六個表情各異,頭髮五彩斑斕的同伴,其中有老者也有少年,她們有的拿着武器,有的握着望遠鏡和地圖……船下,是深藍與淺藍交替的波紋。
赫斯塔讀得極慢,和先前探險尋寶的主題不同,《燈塔船》是一個關於營救的故事,它講述了縱橫十二區的大海盜真崎如何開着偷來的燈塔船與海軍周旋,最終靠着一連串精妙的謊言離間了敵軍,救回了同伴,並破壞反派「貪婪艦長」在十二區殖民計劃的傳奇經歷。
等赫斯塔翻完最後一頁,苗苗已經撐着桌子,把頭伸到了赫斯塔手邊。
“怎麼樣。”苗苗問,“好不好看。”
赫斯塔點了點頭,“不錯。”
“嘿嘿,還有!”苗苗又遞來另一冊,“你接下來看這個……”
臨近十點,當遲到的丁雪陽和丁雨晴緊趕慢趕地回到病房,兩人都有些意外地發現時一苗並沒有鬧騰,她正坐在赫斯塔膝蓋上打着瞌睡。
丁雪陽鬆了口氣,她換下外套,將一個行李箱放在了牀邊的空地上。
赫斯塔回過頭,很快合上了手裡的繪本,將時一苗放回了牀上。
“……苗苗還不能睡,”丁雪陽笑了一聲,“她還沒刷牙吧?”
赫斯塔讓出位置站到一邊,看着丁雪陽給半夢半醒的苗苗換睡衣。也說不清爲什麼,她很喜歡丁雪陽同苗苗說話時那種輕柔而誇張的語調。
牀尾的丁雨晴正不斷從行李箱裡取出新的東西,赫斯塔走到她旁邊看了一眼,指着一個鼓鼓囊囊的收納袋問,“這是什麼?”
“是苗苗的洗漱用品。”
“……這麼多?”
丁雨晴打開洗漱袋拉鍊,如同展示軍火搬攤開了整個袋子。赫斯塔看見裡面放了四種造型不同的牙刷和七種劑量頗小、口味不同的牙膏,不同的牙刷柄做成了不同的卡通人物,顏色鮮豔。
隨後,被媽媽從睡夢中喚醒的時一苗認真挑選了今晚的牙刷和牙膏,興沖沖地下了牀,跟着丁雪陽一起往衛生間去了。
“她是不是這兩天出院?”赫斯塔問。
“應該是吧。” “這麼多東西,你們一趟搬不完吧。”
“沒事,有車。”丁雨晴答道,“反正明天時平川就回來了,讓他多跑幾趟電梯的事。”
在兩姐妹回來之後,所有照顧和整理的工作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赫斯塔在牀邊站了一會兒,最後搬了把椅子在角落坐下,一邊看着窗外的馬路,一邊聽丁雪陽給苗苗講哄睡故事。
丁雪陽的聲音依舊很輕,赫斯塔幾乎完全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但她還是全神貫注地聽着。窗外又起秋雨,細密的雨點落在地上,赫斯塔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這麼安靜的夜晚,這讓她感到一陣舒適的睏意。
……
“所以你這幾天都在幫人帶孩子嗎?”
“也沒有,就週五和昨天晚上。”赫斯塔回答,“不過下午吃完飯我還會回醫院看看。”
週日中午,尤加利的公寓裡,赫斯塔正在和她一起收拾廚房。所有的菜都準備好了,但尤加利堅持要先清理鍋碗瓢盆——上週日就是懶了那麼一會兒,那些凝固板結的廚具就讓廚房的清潔工作成了地獄。
尤加利把餐盤一個個洗好,赫斯塔等在旁邊把它們放去該放的地方。
“她們有什麼事要你辦嗎?”尤加利問。
“沒事,就去看看,”赫斯塔在碗櫃間尋找着空隙,而後將幾個剛洗好的盤子插進了裡面的金屬架中間,“萬一有什麼能搭把手的事呢?”
“你真好心……不過小孩子生病是很麻煩的。”尤加利輕嘆一聲,“讓我自己生病都好過去照顧小朋友。”
“以後每個週日我能不能都到你這兒來吃飯?”赫斯塔突然問。
尤加利手裡的動作一停,“……爲什麼?”
“你這裡的東西好吃。”
“不行的,”尤加利回答得很乾脆,“也就這段時間我每個週日都空着,等我找到了工作,週日可能就沒時間了。”
“你找個有周日的工作?”
尤加利笑起來,“……然後專門給你做飯是嗎?”
“我再額外付你工費?”赫斯塔望着她,“可以按你工作日的三倍工資結算——”
“你的錢都是大風颳來的嗎!”尤加利笑得更大聲了,“不需要,你什麼時候想過來吃,提前幾天告訴我就行了……不用拘束週日。”
“好啊,那就下週日——”
“週六行嗎?”尤加利笑着道,“我下週日也得去趟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