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火山口

彷彿一夜之間,整個上海便處於風聲鶴唳之中。車站、碼頭、港口、賓館、煙館……所有敏感地帶,都成爲搜查重點。

軍警憲人員都瘋狗一般,嗅到一點味覺便咬。一時間,各大監獄關押的“嫌疑人員”人滿爲患,大都是從外地來的流民。這些沒有良民證的流民,被稀裡糊塗地關進監獄,面臨着無妄之災,不知道自己的最終結局會是在哪裡。

然而,中村宮庭這個人就像空氣一樣消失了。就算日僞政府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他。鬆井石根將中村宮庭失蹤的消息報送到東京,引起了日本皇室的震怒。

正如劉達成所分析的那樣,東京方面對於影佐禎昭把中村宮庭的案件交給汪僞政府的“76”號偵辦極爲不滿,發來電報將影佐禎昭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李士羣帶着劉達成一起走進影佐禎昭的辦公室,劉達成“讀”出影佐禎昭正在爲此事生氣,不由暗喜!此乃神助我也。

“李桑,中村宮庭的案件偵辦如何?”

“報告機關長,此案我交由劉達成處長偵辦。由他來向您彙報此案的進展情況我看更加具體一些。所以,我把他也帶來了。”

影佐禎昭原本就認識劉達成,也知道劉達成的後臺是誰,所以對他的出現,也沒有太多的感冒。劉達成便侃侃而談,把偵破中村宮庭的事情彙報得條理清楚,詳略得當。影佐禎昭聽得頻頻點頭,結局卻是一無所獲。

影佐禎昭聽罷,微微皺眉問道:“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下了那麼大的雨,連地面都沒有淋溼。”

劉達成冷靜應對:“事實上,我們的此次全城大搜查,把抗日分子搞得人心惶惶,一個個逃之大吉。據昨天的統計,短短三天時間,全市單是沒有良民證的流民就抓了一千六百三十六人。對於整頓社會治安而言,無疑是起到極大的震懾作用的。”

“我要的是中村宮庭!東京大本營已經發來密電,務必把中村宮庭找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從今天開此,此案由特高課具體牽頭。你們76號只是配合單位。說實話,我對你們的工作成效極爲不滿。三天過去了,萬一中村宮庭死了,讓我如何向天皇陛下交待?偵破此類案件,不是你們這樣操作的,搞得如此大的陣勢,這不是向軍統下達通知,我們準備抓人了?”

影佐禎昭簡直是在污辱中國人的智商。大和民族纔是最優秀的民族。你們這羣蠢貨,什麼事也幹不成!

李士羣連忙陪着笑臉解釋道:“機關長,我們七十六號由於擴張太快,大量軍統和中統的特工投降過來,這些人有些是假投降,並不可靠。我們的決策剛剛做出,就可能被泄密了。所以,我想抽調一名靠得住的得力干將,在內部進行一次大整頓,以此純潔我們的隊伍。”

“你準備抽調誰出來主持這項工作?”

“劉處長。機關長,您看如何?”

關於對劉達成的審查結果,李士羣早就向影佐禎昭單獨作了彙報。所以他提出讓劉達成出來主持內部清理,影佐禎昭並不感到吃驚。既然劉達成是受到馬奔的誣告,那他就是清白的。再說從感情上看,劉達成和日本方面的關係更加親密。特別是最近兩個月,他幾乎每天都要去川島秀子家住,彼此更是“血親”關係。

“我看可以。就這麼定吧。你們除了搞好內部整頓,中村宮庭的事情也要配合好,最好能在暗地搞些動作。”

“機關長高明。我們這就去辦。”

走出梅機關,李士羣長長地吁了一口濁氣,總算把這個皮球踢回去了。劉達成知道影佐禎昭受到東京的批評,但又不能說。在上司面前表現得太過聰明,往往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劉達成隨李士羣上了防彈車,李士羣的心情大好。中村宮庭的事情,正如劉達成所分析的那樣,給76號偵辦並不合適。今天這個結果,既是自己所期望的,也是劉達成所分析的。可見劉達成思維之縝密、忠誠度之高。想當初開會討論,李士羣是多麼希望集思廣議,誰知會場死寂一般,一個個都怕惹禍上身。

“達成,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雖然把案件移交給特高課,是影佐將軍自己提出來的,這也表明了你的想法更切實可行。影佐將軍這是在糾正自己的錯誤決策。”

李士羣內心的感慨,清楚明白地傳入劉達成的大腦,可信度達百分之百。

“李主任,影佐將軍這個決策是英明的。說實話,我對76號的很多人是不信任的。這些人,表面上一個個儀表堂堂,背後誰知道他們幹了什麼勾當?”

劉達成毫不客氣地說出這樣敏感的話題,就是要爲下一步清洗奠定基礎。而這個話題,無疑是李士羣感興趣的話題。

“達成,你能說具體點嗎?”

李士羣探過半個身子,臉都快湊到劉達成的身上來了,可見他求知之心切。劉達成想賣個關子,想了想還是直接說道:“我個人認爲,從重慶方面投降過來的軍統、中統特工是我們這次內部整頓的重點。當然,這件事要幹得悄無聲息。必要的時候還要拉個別其他派系的人陪伴,讓人覺得不露痕跡。”

“哦?”

李士羣不由兩眼放光。他對於重慶方面的特工並無好感,尤其是中統的人,自己當初在中統所受的種種冷遇,他時刻記在心頭。

“繼續說。”

“電訊處、特務處、行動處、情報處等幾個處室,是我們清查的重點。這些處室戰鬥在第一線,極其容易泄密。如果這些處室的隊伍不純潔,李主任,你就象坐在火山口一樣呀。”

“有道理,繼續說。”

李士羣對於劉達成的分析很感興趣。這年輕小夥子頭腦冷靜,思維縝密。分析問題的能力極強。一開口就能抓住問題的要害。他所說的這些,也是李士羣平時所想。所以,劉達成一開口,便像廚師燒菜,很附合李士羣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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