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啥?我在比賽中有習慣性動作?還很明顯?”
邱導演衝李襄屏微笑,很肯定的點點頭。
而他這樣一說,連老聶和華領隊都驚動了,兩人同時停下了看劇本。
李襄屏把詢問目光投向他們,兩人同時含笑搖頭。
李襄屏再次把懷疑的目光投向邱導演,邱導演一笑:
“呵呵,看來大家都不信是吧,來來來,正好我今天帶了手提,我手提中有資料,大家都來看看。”
在邱導開機的同時,大夥紛紛圍了上去,想看看他電腦裡到底有啥。
電腦很快打開,邱導演點開一個文件夾,裡面全部是李襄屏的資料,是李襄屏參加比賽的影像資料。
李襄屏心裡一陣彆扭,心說你一大老爺們,你電腦裡收藏我的影像資料?這畫風不對呀,你這都是什麼毛病?
就在他在那裡彆扭時,趙家棟的聲音傳來:
“襄屏,邱導以前就在央視工作,對了,上次那什麼日本富士電視臺來拍你的紀錄片,你的那些比賽影像資料就是邱導幫忙收集。”
李襄屏的彆扭頓時消解一大半了,心說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倒也說得過去。
這時邱導演順着趙家棟的話笑道:“是呀,我其實就是通過那次整理資料,這才發現你比賽中的一些習慣性動作。”
接下來他開始在電腦上演示。李襄屏出道即巔峰,他第一次參加世界大賽就是冠軍,因此這項影像資料雖然碎片化,卻也算是比較完整,基本能反映他到目前爲止的職業生涯。
而邱導演的演示,這就是如假包換的“有圖有真相”,因此等他演示完畢,現在就連李襄屏自己都無法抵賴:自己在比賽當中,那好像是有幾個習慣性動作,只是由於那些動作完全是李襄屏無意識的舉動,再加上那些動作也不算怪癖,不是什麼撕紙條掰火柴梗甚至扇耳光之類,所以在這之前,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些而已。
只不過現在被人邱導演揭示出來,大夥就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個個衝着李襄屏直樂。
李襄屏自己也覺得好笑,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羞恥。
因爲在邱導演的揭示中,他那種無意識的習慣性動作主要有兩個,第一個通常是在中盤階段,每當李襄屏遇到難題,或者是他感覺自己形勢不利,或者他在構思一個大型作戰計劃,那麼在下這種棋之前,他會用左手大拇指摁住自己的鼻子,然後把棋落到棋盤之上。
在邱導演整理的這些資料當中,李襄屏的這個動作至少出現過5次以上,因此這已經算是個很明顯的習慣性動作了,根本容不得他來抵賴。
不過這個動作其實沒啥,,大家常說“托腮思考”,而李襄屏的這個動作,其實和“托腮思考”類似,也就是手稍微擡高那麼一點點而已。
因此這個動作,並不會讓李襄屏覺得羞恥。
真正讓他覺得羞恥的是第二個,他的第二個習慣性動作,通常是出現在終局之前,每當李襄屏判斷自己形勢佔優,或者他感覺這棋自己已經基本拿下,那麼在做完這種判斷之後,他會無意識的摸摸自己的頭,撩一下自己的頭髮。
沒錯,就是這個撩頭髮的動作,讓李襄屏覺得羞恥了。他自己心說一大老爺們撩自己頭髮,這種人要麼極度自戀,要麼就極度悶騷。
難道自己,竟然還是這樣一種人?可我自己怎麼從沒這種感覺呢?
更加要命的是,由於央視報道他的比賽,肯定是以報道他的勝局爲止,這也導致那個讓人覺得羞恥的動作,出現的頻率可是大多了,比他摁鼻子的動作要多出太多太多。
也正是因爲這個動作更多,所以等大夥看完影像資料後,衆人的議論也就集中在這個動作上面。
李襄屏愈發覺得羞恥,在那一刻,他甚至覺得每個人看向自己的笑臉,好像都是在嘲笑自己。
偏偏在這個時候,老聶竟然還跳將出來,一驚一乍的大叫一聲:
“哈!我知道了,我知道這動作啥意思,也知道襄屏爲什麼常做這動作。”
李襄屏聽了一臉黑線,他心說老聶今天這是怎麼了,本來幾年相處下來,還覺得他的情商稍微提高了那麼一點點,這怎麼今天又直接變爲負數。
其他人當然不會管李襄屏的感受,聽到老聶這樣嚷嚷,紛紛又把目光投向他,想知道他又“知道了”什麼。
“呵呵,大家可能不知道,在現在的年輕棋手當中,流行一種“整理髮型”的說法......”
等老聶科普完什麼是圍棋比賽中的“整理髮型”,老聶繼續洋洋得意說道:
“所以襄屏的這個動作,其實就是勸降的意思了,他這個動作一做,其實分明就是在說:這盤棋你已經輸了,趕緊投降吧,襄屏呀,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啊?!呵呵.......”
李襄屏已經無話可說了,所以只能用“呵呵”敷衍過去,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倒是感覺老聶的情商已經恢復到正常水平。
雖然真要說起來,他這個解釋也很勉強,然而必須承認,如果別人真以爲自己在勸降,那總要比別人認爲自己自戀或者悶騷強不少。
這個插曲並沒佔用大家多長時間,因爲通過邱導演這一演示,現在就連李襄屏這個外行都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
圍棋是一種相對靜態的遊戲,那麼如何通過這種相對靜態的表演反映棋手的內心活動呢?
邱導演剛纔給出了答案:可以讓演員增加一些肢體動作,或者是稱作“肢體語言”,讓觀衆通過看這些動作,來了解整個比賽的過程。
只不過在想通這個關節之後,李襄屏的輕微強迫症又發作,他再次問了一個外行問題:
“可是邱教練,棋手的這種習慣性動作,其實大多都是無意識的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幹啥,並且這些動作基本和比賽沒啥關係,那怎麼讓觀衆產生聯想呢?比如一看到某個某個動作,就知道這個棋手在想什麼。”
“很簡單呀,”邱導演看來真是李襄屏的棋迷,他很耐心的跟他解釋:
“這些人類習慣性動作,通常可以歸類爲一種暗示性表現手法,只不過圍棋題材比較特殊,爲了防止觀衆看得雲山霧罩,咱們可以直接把暗示改爲明示。”
“暗示改爲明示?”
“對。”
面對李襄屏這個外行,邱導演也沒有去講什麼理論,他直接舉例說明:
“比如咱們這部“大國手”,由於施襄夏是第一主角,所以大多數類似的肢體語言,其實都是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那怎麼方圓他在比賽中的所思所想呢?我是這樣考慮,範施二人不是同門師兄弟嗎,那咱們完全可以增加一個橋段,就是兩人在小時候共同學棋期間,由於範西屏對他熟悉無比,施襄夏自己都不知道的習慣性動作,但是範西屏清楚無比,我們完全可以通過範西屏的嘴,告訴觀衆施襄夏下棋有什麼習慣,他形勢有利時會如何如何,他形勢不利時又會如何如何......”
邱導演正在滔滔不絕之時,他的話卻被王老頭給打斷:
“不,僅僅只增加這個橋段還不行。”
李襄屏再次側目,而邱導演看上去對王老頭同樣尊重,和趙家棟一樣尊重,他畢恭畢敬對王老頭說道;
“王老請指教。”
“呵呵指教不敢,小邱,你這個思路很好,沒有一點問題,不過正如你剛纔所說,這是圍棋題材,那麼肢體語言就至關重要,你別忘了這可是幾十集的電視連續劇呀,而你剛纔的那個橋段,那肯定是出現在前期吧,萬一觀衆正好沒看那一集呢,或者對那一集印象不深呢,那可能後面依然會看得雲山霧罩,所以我覺得這個問題必須強化。”
“強化?”
“對,我們必須再設計一個更有張力的橋段,加深觀衆的印象,比如說,中古棋不是彩棋盛行嗎,那我們完全可以這樣設計橋段:在施襄夏技藝未大成時,有一次他受人矇騙,跑去和人家下彩棋,然後範西屏知道這事,他擔憂師弟受人矇騙,於是火急火燎的趕了過去,只不過等他一到地方,他還沒有看棋盤上的形勢,他立馬就放心了------因爲他看到了施襄夏的習慣性動作,那種覺得自己必勝之後的習慣性動作,如果這樣的話,我想觀衆的印象應該就能更深刻點,小邱你說是不是。”
“對對對王老高明......”
在兩人交談期間,李襄屏全程不說話了,他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
並且在津津有味的同時,他莫名對這部“大國手”憑添了很多的信心。
也正是因爲憑添很多信心,於是在接下來,他這個外行就更加不敢多嘴,就聽幾位行家在商議整部劇的事情。
而在這期間,老聶和華領隊當然也不會話太多,所以也就是趙家棟,王老頭,邱導演在交談。
李襄屏也就聽了個大概,3人經過商議之後,一致認爲這部劇,其實對於施襄夏的扮演者要求極高,真不是當紅流量明星能撐得起的,因此現在看來,趙家棟之前找的那些候選人好像還真達不到要求,必須推倒重來。
三人就此事商議了很久,並一直在爲這事犯愁-------
原因無他,因爲整部劇的最後高潮就是“當湖十局”部分,而在當時,範西屏31,施襄夏30,因此爲了不讓觀衆看得的違和,這部劇的主演那還真就最好是年青人,這樣一來,國內那些演技極佳的老戲骨就被排除在外了。
第二一點,這部劇雖然是以年青人爲主,但年齡跨斷還是有點大,因爲第一集就有施襄夏出生範西屏擺滿月酒的橋段,再加上範西屏16歲就一戰成名,因此兩人青少年階段的故事必不可少。
這樣一來,那就對主角的要求更高------演一個18歲的少年和演一個28歲的青年,演技稍微一不達標,觀衆瞬間出戲。
聊到這個話題之後,就就見王老頭長嘆一聲:
“唉~~~小趙呀,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說很難找到合適演員了吧,18歲的氣質和28歲的氣質,那當然是完全不同,國內哪還存在這種演員,能在這兩種氣質中切換自如,本來解決這個問題,最常見的辦法是找兩個演員,一個演少年一個演青年,可是我仔細一想,又覺得這部劇好像不合適,畢竟範西屏16歲就成爲國手啊,既然是國手,那他就有了成年人的氣度,又因爲施襄夏纔是第一主角,所以當範西屏擁有成年人氣度之時,施襄夏也不能和他相距太遠吧?不然一個成年人一個小孩,那這樣看起來肯定違和,不行不行.......”
李襄屏聽了定定出神.
而趙家棟也注意到他這種狀態,他笑着問道:
“咦,襄屏你在想啥?”
“啊?呵呵沒啥,你們聊你們聊,我剛纔就是......”
李襄屏當然沒辦法和趙家棟明說,他剛纔是在想:如果是在這兩種氣質中切換,那這個世界上肯定沒有人能超過自己了。
畢竟自己穿越之前正好30出頭,和範施下“當湖”的年齡一般大,而自己穿越之後,由於直接變成一個13歲的小孩,那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自己爲了不引起別人懷疑,很多舉動都不敢出格,規規矩矩按照小孩的生活方式生存着。
久而久之,由於自己受到外部環境的印象,不能說完全適應小孩的生活,然而平時做出一些小孩舉動,卻是越來越習慣,越來越自然。
“.......嗯,哥們的這演技,那可是真正從生活中磨礪出來的呀,並且一磨礪還就5年,因此別看我沒學過表演,然而說到不同氣質的切換,僅在這一個單項上,奧斯卡影帝我都可以吊打他.......”
正當李襄屏在那自嗨的時候,他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既然自己有一個如此巨大的優勢,那麼老施的扮演者,爲什麼不能自己來呢?
而這個念頭一起,這種想法就不可遏制在他心裡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