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邵清1

第 73 章

牧邵清隔着虛空戳了戳視頻裡的小人, 孩子艱難地翻出牀,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柔軟的牀墊上。他被震得彈了彈,癟了癟小嘴, 像是要哭。

此刻, 鏡頭抖了抖, 錄像的人隱隱的笑聲傳來。

真是溫馨……

羨慕啊。

牧邵清坐直了身體, 爲了方便觀看, 他把摘下的手錶放在桌上。

只是,才播了一兩個片段,虛擬屏幕像是信號接收變差, 發出滋滋的電流音,黑白細紋跟從牆壁裡鑽出來一樣, 慢慢地霸佔了整個影像。

牧邵清當即起身, 動作迅捷地來到桌邊, 想將芯片抽出手錶。

只是……表上覆蓋着一層電流。

牧邵清才碰到錶帶,便感到一陣麻意。影像模糊一片, 像是打上了馬賽克,牧邵清的影子佔據了一片空間,機械音成爲畫外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請歸還,請歸還……”

牧邵清對此更有興趣, 將手錶連在了電視的屏幕上。即便手錶上附帶的電流使他雙手發麻, 他的眼還是非常明亮。

病毒從手錶一路傳到了電視, 屏幕中也出現了星點雪花……牧邵清一邊編寫代碼, 一邊密切注視手錶那邊的反應。直到太陽落山, 他才堪堪完成了手錶防火牆的重新建設以及病毒反感染的工序。

此時,寧珂尚未回家。

牧邵清所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查找寧珂發給他的短信。

寧珂:在嗎?

寧珂:我在樓下。

寧珂:你的芯片在我這裡。

……

在小區門口,寧珂看着手錶顯示的紅點,心中五味陳雜。幾個小時前,他就已經到了這裡……而保存在身上的M型芯片,還被他插在了備用手錶的凹槽裡。

剛離開邵家的時候,寧珂就收到了提示。於是,在從邵家回小區的路上,他拿出自己帶在身上的備用手錶,檢查自己手中芯片的真僞。

不過片刻時間,訊息再度傳來,寧珂確認讀取自己芯片數據的人,正在家中。

那時,寧珂就猜到,他的芯片很可能是牧邵清拿走的。

但依着他本人願意相信的事實來看,又或者說,寧珂對牧邵清的認識,他不會覺得牧邵清是故意偷拿他的芯片。少年那種一貫鎮定沉穩對他毫無保留的表現,不是作僞。

那就還有一種可能——

上一次他歸還芯片,還錯了。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備用手錶展出了一段視頻,那是一個挺長的片段。在視頻的最初,是一片安靜的空白,沒有任何影像。正是這樣的開頭,給了他思考的時間,也沒有當即關閉手錶。

但這樣的情況持續大約半個小時,左右音道同時傳出女聲。

變調與妖異的聲線讓人很難想象聲音的主人該是一個怎樣的人,饒是寧珂心理素質不錯,在突然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也不免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只是,才聽了兩句,寧珂就從那女人的語氣中,察覺到異樣——

“感謝神的垂簾,感謝神的恩賜,感謝萬事萬物過去未來。直到昨天,我才發現,原來上天賜予了我一份真正的瑰寶,而我一直沒有發現。”

寧珂皺起眉,或許是空白能引出人的太多聯想,他從這道聲音中,詭異地感覺出一份別樣的莊嚴肅穆,像是信徒虔誠的禱告。

這種聲音他也聽到過,在西門教授曾經帶領他去的監獄,那些醉心瘋狂研究的beta,很多都是這般病態的。他們曾經在社會上鼎鼎大名,研究出各種各樣的東西,造福大衆,但到了末年,卻深入神之領域的研究,無法自拔。

研究院會提供給他們充足研究的材料,但他們的研究成果,則會被永遠封存。

“廢物與天才,本是同源。失敗與成功,原來就在咫尺。”

寧珂越聽越不對,正當他無暇多思牧邵清爲什麼會有這樣芯片的時候,女聲的語氣輕輕一轉,帶上了一種繾綣溫柔的口吻,似乎有着無線眷戀。

“阿清,媽媽最愛你。”

視頻影像開始了。

一個白衣身影出現在頂層天台。

視頻頂端的白雲顯示,那是一棟很高的樓,天彷彿都離他們更爲接近。飛鳥略過護欄,停在水塔上,漠視高樓下渺小的螻蟻。一片茫茫的水泥灰籠罩了大半的鏡頭,白衣身影轉頭……那是一個女子,鮮紅的脣色與略顯瘋癲的眼神,略滲人。

寧珂把視頻暫停,看到這裡已經足夠,這確實是牧邵清的東西。他本要關閉視頻,但按了幾次關閉都不起作用。

錯按到其他地方,視頻繼續。

此刻,女聲幽幽道:“你想關閉我嗎?你不想看嗎?別,放下你的手,我們把他看完,這是媽媽給你的禮物,你要好好珍藏。”

寧珂的手一頓。他打開WX,給牧邵清發了幾則信息,可這些信息始終沒有得到迴應。

聲音繼續:“你想要逃避嗎?你不可能逃避,你是我最完美的天才。”

寧珂又按了暫停鍵,然而這一次連暫停鍵都不管用了。

如果寧珂不是唯物主義者,他現在一定會疑神疑鬼。

司機忍不住道:“寧少,您在看什麼,這聲音怪滲人的。”

寧珂掃他一眼,司機自動消音,連帶給自己的嘴巴拉了個拉鍊。

寧珂的手錶又彈出一條警報消息,牧邵清已經着手開始破解他讓人設置的病毒。他叫了前座的司機,讓他出去買個新的手錶,以防萬一。

司機如獲大赦,快速答應下來,開了車門就走。

“你還記得月亮嗎?你就是那命中註定的月亮。”

這聲音是提前錄好的,似乎錄像的主人覺得看這個鏡頭的人,很快會選擇關閉。

此時,一道小小的身影走入鏡頭,齊耳的短髮讓他一時間分不清這人是女孩還是男孩。但那瘦小的身形,有些骯髒的衣服,都可以看出,這個孩子的生活條件不是很好。

按照之前那句‘阿清’,寧珂自動把這人代入牧邵清……

天台上的風聲很大,讓他聽不清女人和孩子在說什麼。但從鏡頭的展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女人癲狂的神態。她本是如同蝴蝶一般想要展翅高飛,但在孩子出來的那一瞬間,她又變得十分痛苦,她的五官皺到一塊,讓原本清麗的面龐,也帶出了幾分猙獰。

寧珂心中大概有了猜測。

孩子一直試圖靠近他,風聲夾帶着微弱的請求:“別……丟我一……”

寧珂的手指只能戳到孩子黝黑的頭髮,心中的憐惜在不經意間緩緩地變爲了痛惜。

女人一味制止他,甚至孩子每靠近一步,她就越靠近護欄的邊緣。

但這樣的威脅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是不管用的,最終,孩子擠上了天台的方寸之地,他伸出手來,要女人擁抱。

寧珂沒有錯過女人已經半隻腳踏出天台的畫面,風中傳來了哭聲,越來越撕心裂肺。

女人蹲下身來,輕輕地擁住孩子。

那一秒鐘,寧珂甚至覺得女人會抱着孩子一起跳樓。

時間過了很久,寧珂有種刀尖在心臟上起舞的感覺。直到某一瞬間,女人驀地擡起頭來,對着鏡頭,緩緩勾脣。

她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話。

寧珂一直盯着女人的口型,努力辨認。前前後後倒退前進了二十幾次,他終於猜出女人說的兩句。

“你不是失敗品,誰也不能瞧不起你。”

“答應我,成爲天才。”

寧珂實在不能理解女人說這話的目的在什麼,但很快,他心中陡然一亮,一種可能性涌上心頭。

失敗品?

難道牧邵清也是受到研究院干預的超級基因發展出的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