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好久不見
勞裡很快會來？
薇妮心裡一緊，卻同時又鬆了一口氣。
剛回到宿舍樓，就被告知羅納德校長要見她。羅納德校長下午剛從南方的貝利亞城趕回來，大概是因爲一夜沒有閤眼。羅納德校長明亮的眼眸里布着淡淡的血絲。
羅納德校長請薇妮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我已經從別的孩子那裡得知，昨晚趕走骨龍的人是你。”
薇妮羞怯地笑笑，解釋說：“我剛試着設計了一個幻陣，遇上骨龍，所以打算試一試。其實，也許並不是幻陣的作用。喬治、艾瑞克他們幫了很大的忙。”
羅納德校長微笑着說：“喬治、艾瑞克都是天賦極高的孩子。但是我也很清楚他們的實力，不管再怎麼出類拔萃，他們的能力都遠遠不足以對抗來自遠古的魔獸骨龍。”
聽了羅納德校長的話，薇妮的臉上漸漸寫滿了敬畏。
羅納德校長雙手交握在身前，手肘撐在桌上，語氣溫和卻帶着讓人不可抗拒的力量：“薇妮，我很好奇，你佈置的幻陣是什麼樣的。”
薇妮概括地描述了幻陣的設計。
羅納德校長點頭，稱讚道：“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不愧是萬里難出一人的智者。各位教授都對你很滿意。”
薇妮小聲問：“也包括瑪格教授？”
羅納德校長笑了：“瑪格教授，她會明白的。”
薇妮遺憾地說：“可惜骨龍還是逃走了。”
“當然，我很慶幸骨龍能離開，我當時真的以爲，以爲我們都會??”薇妮慌慌忙忙地解釋說道，心有餘悸地捂住了胸口, “《布萊斯德大陸志》裡面說，骨龍這種生物早已滅絕在了遠古諸神時代。可是，爲什麼學院的地底會藏着一頭骨龍？”
羅納德校長的眼光變得複雜。半晌，他纔開口：“那你知不知道，骨龍在諸神時代有什麼作用？”
這個問題是學生們都知道的常識。因此薇妮毫不猶豫地回答：“傳說，骨龍兇悍嗜血，只受魔王路西法所驅使 。後來，光明之神戰勝了黑暗惡魔，魔王以及一切黑暗的東西全都從世上消失。”
羅納德校長的眼神忽然間變得悠遠飄忽：“人人都說，這是個受光明之神庇佑的時代。《聖典》裡說：在光明之神的統治下，人人相親互助，親如姐妹兄弟。可是反觀我們所處的世界。人們相互欺詐，相互憎恨。慾望、仇恨、血腥，纔是主宰世界的力量。我們受慾望驅使、被仇恨矇蔽雙眼、雙手沾滿血腥。”
薇妮輕聲說：“所以。惡魔並沒有消失？”
羅納德校長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你知道《聖典》原本不叫‘聖典’嗎？”
薇妮搖搖頭。
羅納德校長說：“《聖典》原本叫‘小冊子’。因爲這部書不是一個人寫成的，而是歷經了數百年，分別由上千個人參與撰寫。後來光明教會爲了宣傳教義，將這部書統稱爲《聖典》。意爲受神的啓示而著成的書。據說，《聖典》的第一部分《神蹟》暗藏着密碼。《神蹟》由古神語寫成，原本是‘字字相連，無一中斷’，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語言的改變遺失了原本的意義。我的老師也是一名智者。他是一個虔誠的光明教徒。將畢生的時光，都獻給瞭解密原本的《神蹟》上。”
薇妮聽得入神。雖然她讀過《聖典》很多遍，但是關於《神蹟》的秘密卻是第一次聽說。
羅納德校長最後說道：“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因爲你是個極其聰明的孩子。”
薇妮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就在薇妮已經談話已經結束的時候，羅納德校長說：“看來你已經對幻陣的原理有了足夠的瞭解，下週星期三，我們提前進入下一階段的訓練。”
第二天的藝術史課，學生們一如既讓地興致缺缺。
裡克神官說：“提坦城邦一直是洛非的藝術之都。出了包括全才大師達達尼昂在內的許許多多的畫家、雕塑家和建築師。但是，當提坦城邦和佛蘭城邦開始了百年之戰。許多藝術家遷往了北方，在諾伯城開創了藝術的新時代。戰爭的殘酷使人們對教會和信仰產生了懷疑。
人們，包括藝術家們企圖尋找別的方式來拯救這個時代。在現世尋找不到，人們便開始轉向上古時代。在這之前，藝術的主題多是《聖典》裡的故事，而這時，藝術家們重拾神魔時代的主題。比如這幅《屠龍》。”
黑色的背景中，騎士手舉長劍，斬下了骨龍之首。紅色的騎士制服在一片黑色中分外顯眼，也不知道原本就是紅色的，還是上面染滿了血。
裡克神官還要分析透視和技法，勞拉.凱舉手說：“裡克教授，你能講講關於骨龍的傳說嗎？”
隨着勞拉.凱的話音落下，學生們紛紛坐直了身子。
裡克神官眼見學生們都是一副急於知道的樣子，不忍心如何拒絕，於是說道：“骨龍是上古魔獸，是魔王路西法……”
勞拉.凱打斷說：“這些我們都知道。但是，伊斯頓學院的地下爲什麼會埋着一頭骨龍？我還以爲骨龍只是傳說中的生物，根本不曾存在。我聽說，當初賢王肖頓讓伊斯頓騎士創辦學院，就是爲了鎮壓什麼邪惡的東西。那個需要被鎮壓的東西就是骨龍嗎？不是邪惡法師？”
她一口氣地問了許多問題，裡克頓了片刻，回答說：“對於伊斯頓學院的傳說，我並不太瞭解。我對神話學沒有太多的研究，因此只能從藝術史的角度來回答這個問題。我已經在課堂上講解過，在光明教會興起之前，繪畫和雕塑大多以上古時代的神魔爲主題。骨龍作爲惡魔一方的‘標誌性生物’，在藝術作品中相當常見。
人們現在所熟知的神話中，骨龍是魔王路西法的坐騎。事實上，在古典時代的畫作中，骨龍不只是路西法的坐騎。一百年前。冒險者在索多瑪之嶺意外發掘的卷軸中，有一本泥金裝飾手抄本，裡面除了慣常的祈禱詞和日曆，還有一篇關於神魔大戰的詩篇。詩篇的大意說：衆神與諸魔原本都是主神的寵兒，路西法因爲嫉妒，自甘墮落成魔，在地獄組織衆魔鬼，想要再次打上天堂。路西法戰敗身亡，他的坐騎骨龍逃回了地獄，替他守護寶藏。因爲‘神未滅之時。魔也不可能消亡。魔王沒有遠去，他只是在靜候時機’。”
“寶藏？！”勞拉.凱驚叫出聲，“那如果去挖開元素卷軸下面的土地。是不是就可以取出路西法的寶藏？”
裡克笑了笑，說：“詩篇由古神語寫成，根據神話學家的解讀，寶藏指的是路西法的骸骨。”
勞拉.凱抱着雙臂，打了一個哆嗦。
“這本泥金裝飾手抄本現收藏在阿緹斯教堂。詩篇中還配有骨龍的插畫， 有機會大家可以去看看。”裡克繼續說，“再看古典時期的畫作。在很多的繪畫中，並不只有一頭骨龍。比如：喬萬尼的《黑暗的碎裂》，魔王一方驅趕着千萬頭骨龍向衆神發起進攻。類似的主題在別的作品中也能見到。由此可以推測，也許骨龍並不只是路西法的坐騎。”
元素卷軸的部分房間在戰鬥中遭到了破壞。三年級的學生們有一些搬入了其他樓的空房裡。
骨龍飛走的那天，被不少路人瞥見。 許多人猜測，那天飛走的是伊斯頓學院豢養的大型魔獸。學生們已經被告誡了不準傳播有關骨龍的流言。因此，在學院的暗中導向下，流言變做了那天人們看到的，是伊斯頓學院培育的飛蜥。
艾瑞克一直處在昏迷之中，薇妮每天下午會抽出一些時間去探望。卡特和阿米利亞都陪伴在他身邊。但是除了用冰水替他敷額頭，將牛奶灌入他的口中之外。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傑夫、瑞德等人也呆在教堂。他們的傷雖然不重，但是卻沒有怎麼見好。
學院裡有一大羣女孩子帶了花和巧克力想要進教堂探望，卻被安德森主神官擋在了門口，無論她們怎麼懇求，都不讓她們進去。
等到女孩子們負氣離去，安德森主神官這才搖着頭說：“這些女孩子，一看就知道存了什麼心思。”
傑夫和瑞德正在打賭，賭那羣女孩子中更多的人是來看望誰的。見安德森主神官將人全趕走了，兩個人同時露出失望的表情。
週六下午，薇妮照例去看艾瑞克。卡特的臉色很差，頭髮亂糟糟的，焦躁和無奈兩種情緒在他的身上碰撞融合。阿米麗婭則坐在艾瑞克的牀邊，用手帕往他的脣上沾了水。
薇妮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靜靜地陪在他們身邊。
伊斯頓教堂的穹頂極高，裝飾簡單。長方形大廳中，兩行廊柱由半拱相連。神官們的吟誦迴盪在空曠的教堂中，中間夾雜着傑夫和瑞德關於學院中的美女的爭論。
薇妮忽然覺得背後傳來清冷的帶着壓迫力的氣息。她驀地回首，傍晚的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玫瑰窗落在了勞裡的白袍上，給他鑲嵌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環。
“勞裡神官，”薇妮訥訥地說，接着補充了一句，“好久不見。”
“勞裡神官，你總算來了。”卡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急匆匆地嚷嚷，“快來看看艾瑞克吧，他已經昏迷三天了。”
阿米麗婭絞着衣袍，神情中既有些期待，也有些侷促。
勞裡神官的眼神淡淡地從薇妮的臉上掃過。他徑自走到艾瑞克的牀前，雙手交疊放在艾瑞克的額上，淡淡的光芒從他的手中升起。
卡特一動不動地瞪着勞裡神官，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麼端倪，但是勞裡的神情始終淡淡的，沒有透露出些許的痕跡。
勞裡向阿米麗婭問了艾瑞克最近的狀況，接着讓阿米麗婭去準備一間空房。勞裡在房間裡畫了一個灌注了神術的六芒星法陣，又請見習神官們幫忙將艾瑞克搬過來。
卡特一聽，不等見習神官們行動，便獨自將艾瑞克甩上肩頭，一把扛了過來。
勞裡神官治療艾瑞克的時候，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等候。
卡特煩躁地坐在椅子上，腳不斷地踢着前排的椅子，直到安德森神官警告他，要是再破壞公物就將他趕出去。卡特這才住了腳。
他心裡煩，又無法發泄，要麼在椅子上動來動去，要麼，在走道里走來走去。
薇妮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卡特和艾瑞克一路上不斷吵吵鬧鬧，也不知怎麼地，忽然有些動容。
教堂門口出了一些小混亂。卡特立馬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到門口去看，原來是喬治回來了。
喬治面色憔悴，脣白如紙。見習神官們扶他在躺椅在坐下休息，安德森神官又親自替他診斷了一遍，讓見習神官們端上湯水。
“喬治，你這傢伙沒事了？”卡特湊上前去，舉起拳，原本想要和從前一般敲他的肩膀打招呼，不過看着喬治虛弱的樣子，他的拳頭在空中虛晃了晃，又收了回去。
阿米麗婭問：“是勞裡神官？”
喬治點頭。接着，傑夫和瑞德嘻嘻哈哈地湊過來，拿出一張表，遞到喬治面前。瑞德得意地解釋說：“看看，這是我和傑夫這兩天整理出來的伊斯頓美女排行榜。我們現在只排到了前五十名，都是因爲傑夫總是跟我爭。不管了，現在你來了，我們正好可以把前兩百名都排出來。”
安德森神官一手一個，提着衣領拖開了他們兩人。喬治趁亂將美女名單捲起來，收到了衣袖裡。安德森神官讓他好好休息，別做一些無謂的事浪費精神。
喬治表情無辜地望着安德森神官，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手中什麼都沒有。
安德森神官左看右看，什麼也沒有找到，只好作罷。
卡特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艾瑞克所在的房間的門開了。勞裡從房裡走出來，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皺着眉。卡特大吼了一聲，拔腿跑進房間。
“艾瑞克，你原來沒死啊沒死啊沒死啊……”卡特一疊聲地大叫道。
六芒星法陣已經消失，艾瑞克半睜了眼，看着歡呼着撲到他身上的卡特，嘴脣動了動，好容易才說出一句：“卡特，你可真夠吵的。”
卡特不服氣地反駁：“嫌我吵？能再次聽到我吵，你該感到慶幸吧？”
艾瑞克說：“我不是怕死，更不怕入地獄，但是我更怕地獄裡還有比你更吵更討人嫌的傢伙。”
“你你你你！”卡特顫動着手指指着他，氣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