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成長

103.成長

遇上盜匪,是誰也不願意的事。盜匪做事決不留情,因此,相互責備也於事無補。

兩個冒險者首先站到了車主身旁,作出抗敵的架勢。

紅髮少年鼓起勇氣,拔出長劍,說:“我,柯薩德家族繼承人,以神的名義起誓,戰鬥到最後一刻,絕不會怯懦退縮。”他念的是貴族們常用的誓言,但是略帶顫抖的聲音卻泄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五個盜匪全都不懷好意地發出嘲弄的大笑。紅髮少年漲紅了臉,然而握住劍柄的手卻顫抖得更加厲害。

薇妮沒有起身,安靜地坐在馬車的角落裡,手裡抓着波藤。她不過是一個衣着樸素、神態純真的小女孩,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盜匪們也不廢話,略微估計了一下車上各人的實力,迅速分工圍了上來。

紅髮少年和他的兩個朋友,顯然根本沒有什麼對戰經驗。一個愣神,差點被對方斬落了手中的長劍。

三個少年的實力大約在一級左右,然而和他們對上的,卻是一個四級的騎士。戰鬥纔剛剛開始,但是紅髮少年的內心已經處於一片混亂。他往前虛空一砍,然後彷彿觸火一般,立刻往後一跳。綠眸少年雖然相對比較鎮定,但是動作僵硬笨拙,完全沒有發揮出一級騎士應有的水平。

和少年們對戰的盜匪,起初幾個回合,還略有防守保留。等他看清了少年們的實力,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個得意且輕蔑的笑容。

五級的騎士車主是所有人中實力最強的,能單人駕車走這樣的荒僻小道,除了有足夠的實力外,還得有豐富的經驗。

車主和兩個冒險者拖住了四個盜匪,三個少年對戰一個。起初差距不太明顯,但是沒過多久。少年們就被急於取勝的盜匪攻擊得落花流水。

很快,紅髮少年汗流浹背,大口地喘着氣,似乎快要連長劍也拿不穩。

那個戴耳釘的少年確一直保持着同樣的劈砍頻率,明明沒有用力,但是每一次都能準確地擋住盜匪的進攻。

薇妮漫不經心地旁觀着這一場與她性命攸關的戰鬥,心思卻漂浮到了遠方。

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在這個時候逃走。

但是,爲什麼要逃?

自己這一方的人很快會敗落,到時候盜匪會殺了所有人。波藤病了。鏡子只能抵擋一次攻擊,想要打敗等級遠遠在她之上的盜匪,縱然能僥倖勝利。也得付出巨大的代價。逃離纔是最好的選擇,儘管知道如此,內心的驕傲和固執卻不允許她就此邁出步伐。

什麼時候,這些不入流的盜匪也開始讓她忌諱?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纔會懷戀起從前的自己。

如果不是在那個地方。每天拼命地修行,就算是帝國最偉大的天才,她也不可能在十一歲那年,達到六級。

她曾經羨慕那些養在家裡衣食無憂,備受寵愛的女孩,現在。她懷戀着曾經獨立自主,實力強大的自己。如果她有真正的家人,必然不需要冒險乘坐黑市馬車前往迷霧山谷。如果她還如過去一般強大,也就不需要擔心遇到盜匪。

可惜她現在什麼都不是。

這一瞬間,薇妮委屈得想哭,但是她早就忘記了怎樣哭泣。她能夠在假扮怯弱的時候流淚,卻沒法爲自己的傷心而哭。

紅髮少年的體力到達了極限。每一次長劍相碰,他的手臂都被震得向後彈去。他終於接連往後退了幾步。從腰間拔出一支卷軸。

是魔法爆破卷軸。

哪怕是最簡單的魔法爆破,同樣價值不菲。薇妮猜想,這是紅髮少年最後的保命武器。

“閃開。”他朝擋在身前的綠眸少年喊道。

綠眸少年迅速退開,半蹲下了身子。

盜匪見他取出了魔法卷軸,立刻露出了警惕,不敢貿然往前進攻。

紅髮少年將魔法卷軸舉到嘴前,想要用牙齒扯開束卷軸的絲帶。忽然劍光一閃,他握住卷軸的手臂被恨恨切斷。

帶血的手臂連同抓在手臂中的卷軸,一同飛向空中,再重重地落到了地方。

紅髮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半晌纔回過神來。疼痛在這一瞬間向他排山倒海地涌來。他張張口,卻沒有叫出聲來。鮮血如瀑布一般,肆無忌憚地涌下。他看着自己的斷肢,似乎還有些不知所措。

“你??爲什麼?”綠眸少年喃喃質問,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戴耳釘的少年似乎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用沾血的長劍撐着身體站立,頓了一頓,這才艱難地開口:“其實??是我告訴他們,你們乘坐的馬車和路線。”

說完,他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紅髮少年怔了一怔,原本寫滿震驚的雙眸中慢慢恢復了神志。他慢慢地扯下外袍,裹上斷臂,用極冷靜的語調說:“原來是你。”

眼看盜匪又要衝上來。

戴耳釘的少年衝着他大吼一聲,聲音有些歇斯底里:“等等,讓我把話說完。”

盜匪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止住了腳步,只是警惕地觀察着三個少年的一舉一動。

戴耳釘的少年發出“哈哈哈哈”的一連串長笑,看向紅髮少年說:“其實,我真的很討厭你。你肯定不記得了吧,我剛轉學入提坦學院的時候,是你提議讓所有人一起捉弄新來的轉學生。我吃下了塗滿辣椒的土豆,在碎刀片上做三百個俯臥撐,不穿衣服在最漂亮的女孩子面前跳舞??你們只顧着取樂,根本不明白我心裡的屈辱。”

綠眸少年所有所思,眼裡流露出了後悔和自責。

“還有,”戴耳釘的少年說,“我很討厭你每次都把自家的爵位和功勳掛在嘴邊。恨不得全帝國都知道,你和勃艮第公爵一家的親緣關係。每天都說勃艮第公爵的莊園如何富麗堂皇,連鋼琴的每一枚琴鍵都那麼高雅,勃艮第這樣,勃艮第那樣,我真的聽得很煩,很厭倦。其實我每次都真的很想告訴你,你再怎麼吹噓,你姓不了勃艮第。”

紅髮少年緊緊地抓着斷臂,冷靜地說:“我知道了。”

彷彿在這一瞬間迅速成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