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征程
所有學生完成任務的期限是一年,但是事實上,真正需要花去大量時間的不是執行任務的過程,而是任務的前期準備。
進入索多瑪之嶺,除去瑪麗女公爵的任務聽上去萬分艱難,但是不計算迷路的可能性,完成整個任務大概只需要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因爲實踐任務的關係,四年級學生沒有期末考試,完成任務回到學院之後,不用補上缺席的課程,繼續跟着其他學生的進度學下去,期末再完成一篇論文就行。
薇妮當然更願意考試,她知識遠比一般學生淵博,但是寫作能力卻比從小接受正規教育的學生差了許多。不過,她向來勤奮,前三年修了好些額外的課,因此,即使錯過整個學年的所有課,她也不用擔心。而對於連續三年都是年級第一名的伊麗莎白來說,充滿挑戰性的任務遠比輕鬆易得的期末成績重要。
因爲時間充足,所以薇妮提議,在做任務之前,先跟隨一隊冒險者去索多瑪之嶺實地考察一番。雖然伊麗莎白也去過寂靜森林、迷霧山谷這樣的地方執行任務,但是索多瑪之嶺遠比這些地方危險。薇妮沒有足夠的信心認爲,伊麗莎白能迅速適應索多瑪之嶺的環境。
她們來到索多瑪之嶺邊緣的丹維爾小鎮,在鎮上的冒險工會找到了一支剛接下采集任務的冒險隊。薇妮找到冒險隊的隊長,表明她們是進行實踐任務的學生,想要對索多瑪之嶺進行實地考察,願意付錢與小隊同行。
冒險隊的隊長起初有些猶豫,害怕帶着兩個學生會拖累整支小隊,但是薇妮給的酬勞很豐厚,並且再三保證她們不會莽撞添亂。冒險隊隊長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帶上她們,只是嘴裡仍然嘀嘀咕咕地嘟噥說:“現在的孩子,真是不知道世道兇險,小小年紀就嚷着要去這麼危險的地方。”
冒險隊的採集任務很簡單,來回只用了十天的時間。薇妮選的這支小隊實力普通,雖然隊員之間配合默契,出發之前也做了充分的準備,但是途中層出不窮的各種意外讓小隊措手不及,疲於應對。到了最後,小隊的所有隊員。連帶薇妮和伊麗莎白全都負了傷。
小隊裡最年輕的隊員伊恩拼得最狠,被犛熊撞碎了兩根肋骨之後,只經過神官的簡單治療。便又一次不要命地衝了上去。伊麗莎白因爲經驗不足,常常會失誤,每當她受傷,伊恩總是譏嘲一句“沒用的學生。”然後再擋在她們面前。
無論如何,他們所有人最後還是平安地回到了丹維爾小鎮。伊麗莎白受的傷並不嚴重。但是原本對冒險異常興奮的她忽然變得沉寂。回到小鎮的第二天,伊麗莎白和薇妮道歉,說自己需要離開幾天。她們兩人約定在距離峽谷最近的哈里維爾小鎮會面。
哈里維爾小鎮只有一間旅店,薇妮填完登記表,旅店老闆便將給了她一隻盒子。薇妮不知道住旅店還有附送盒子的福利,回到房間一看。盒子裡裝的居然是一本《聖典》。
知道她會來峽谷,又贈她《聖典》的人,不用說她也知道是誰。
薇妮拿起《聖典》剛想從窗子扔出去。手掌感覺到了書中異乎尋常的力量波動,於是又收回手來。
《聖典》裡繪着神術法陣。薇妮不懂神術法陣,只看到淡金色的法陣疏密有致地蔓延了整本書,於是將整本厚重的《聖典》放在了揹包裡。
伊麗莎白過了五天才來和她會合。她的臉色很差,似乎沒有休息好。不過眼裡的堅定和絕然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堅固。
伊麗莎白沒有再穿平時的舊騎士制服,而是從衣服到靴子全都換了一身新的。墨青色的長靴上雖然沒有任何裝飾。但是從她走路時靴子發出的聲響和彎折的弧度,薇妮已經辨出,靴子的材料是價值不菲的波鹿皮,可御火防水,抵禦普通的魔獸撕咬更不是問題。
薇妮猜想,或許是先前在索多瑪之嶺的經歷增強了伊麗莎白對潛在危險的重視,至於買靴子的錢是怎麼來的,這問題不屬於薇妮的考慮範圍。
小鎮距離峽谷還有八十英里的距離,薇妮和伊麗莎白整裝出發,小鎮附近只有一些樹鼠這樣的低級魔獸,但越是接近峽谷,所遇到的魔獸就越是兇狠。
快接近峽谷的時候,她們遇見了鎮上以狩獵爲生的大叔。大叔在旅店裡喝酒的時候見過薇妮,他好心地提醒說:“小姑娘們不要爲了好奇冒險而去這麼危險的地方。每年我都在鎮上看到很多想要穿過峽谷的人,但是我還沒有見到過誰穿過峽谷之後,又走了回來。”
見薇妮和伊麗莎白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大叔用提着三隻兔子的手指着前方的峽谷說:“我在這裡住了四十年,也不知道峽谷有多深。聽說,峽谷地下住了一條毒龍。毒龍的身體像河一樣長,張開嘴可以吞下一座房子。”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龍,薇妮笑了笑,顯然不信。
天色漸漸暗了一下,大叔急着回家,也不再管這兩個任信的孩子。他猶豫了一下,將一隻兔子遞給了薇妮,說:“這隻兔子你們先拿去吧,光吃野菜肉乾是撐不到峽谷底下的。”
薇妮和伊麗莎白謝過大叔,晚上烤了兔子,美美地吃了一頓。
進入峽谷之後,沿着陡坡往下走,越往下,樹木越茂密,陽光越稀薄。潮溼的地面是蛇蠍的樂園。薇妮悄悄讓鏡子隱藏了她們的氣息,以防大型魔獸,或者別的冒險者。
她們倆都穿上了斗篷,身上塗了波特利教授交給薇妮的驅蛇藥粉。驅蛇藥粉只對最低級的蛇蟲有效果,不過聊勝於無,稍微厲害一點的魔獸蛇雖然不怕藥粉,但是藥粉的氣味多少也讓它們感到不舒。
伊麗莎白走在薇妮的斜前方,負責清除盤踞在樹上,對她們虎視眈眈的各種蛇類。她的波鹿皮靴在這樣的地方發揮了良好的作用。這裡的蛇大多是水屬性,咬在波鹿皮靴上只能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子。
薇妮沒錢購置昂貴的裝備。她穿的是最普通的牛皮靴,只不過她切碎了寶石,在靴子上構建了一個小魔法陣。
峽谷深處異常寂靜,唯一清晰可辨的只有蛇的嘶嘶聲。
伊麗莎白揮動長劍又斬斷一隻蛇頭之後,薇妮打破了沉默:“伊麗莎白,你畢業之後做什麼?玫瑰騎士嗎?”
伊麗莎白去年年底就已經過了五級,雖然只是四年級的學生,但是已經具備了參加正式騎士考試的資格。
長劍在伊麗莎白的掌心翻轉了一個方向,伊麗莎白雙手握住劍柄。將長劍垂直插下,直直切入毒刺鼴的腦袋。
“不會。”伊麗莎白簡單地回答,提起腳尖。踢開了毒刺鼴。
“聖殿騎士?”薇妮不確定地問。選擇做聖殿騎士的,大多是虔誠的光明教徒。伊麗莎白雖然表示自己是光明教徒,但是對於教會卻似乎沒有多少熱情。
“當然不會,”伊麗莎白揮劍清理着前路上壓得太低的樹枝,“如果可以。我想創建自己的傭兵團。”
這倒是個情理之中的答案。創建傭兵團幾乎是所有人的夢想,傭兵團長不需要貴族出身,所要的只是膽識和能力。
能成爲傭兵團長的從來都是衆人羨慕崇敬的英雄。他們可以是陣前殺敵的騎士,專門洗劫貴族的盜匪,又或者是訓練有素的冒險者;?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用受世俗規則的束縛。只不過創立傭兵團需要大量的金錢。?而且和只需要憑藉姓氏便能獲得各種特權的貴族不同,傭兵團本人必須具備力壓衆人的實力。
“你一定行的。”薇妮肯定地說。
伊麗莎白不以爲然地笑笑,說:“但願如此吧。”她頓了頓。又問:“如果我做了傭兵團長,你願意加入我的傭兵團嗎?”
“我可以嗎?”薇妮問,“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啊。”
“你當然得加入,”伊麗莎白說,“你可比那些只懂得崇拜暴力和金錢。愚昧卻不自知的人強多了。”
“我們得往南走。”薇妮拿出地圖看了看,說。
又走了一段路。伊麗莎白突然問:“如果我沒能成立傭兵團長,而是去做別的事,你願意繼續做我們的同伴嗎?”
薇妮說:“冒險嗎?當然。”
伊麗莎白雖然還不夠強大,但是她絕對是一個很好的同伴。她既不虛榮,也不貪圖利益,更不會嫉妒或者厭惡任何人。
薇妮想,不過等到這個任務完成了,她也就再也不用去任何地方冒險。她的木系魔法雖然進入了瓶頸,始終無法突破三級,但是這一次的冒險,對她來說,或許會是一個轉折的契機。
在森林裡走了七天之後,她們來到了峽谷最深處。峽谷深處樹木漸稀,怪石嶙峋,看樣子,這附近應該有一條河。
七天的連續戰鬥讓她們兩人疲憊不堪,伊麗莎白手和背都受了一些小傷。她們決定在谷底休息一天,谷底沒有什麼獵物,連森林裡密密麻麻的蛇們也在林子邊緣止步不前。薇妮弄了一些野菜,合着肉桂粉勉強湊成一餐。
“這附近什麼魔獸也沒有,那位大叔所說的什麼毒龍大概就在這附近。”薇妮從揹包裡取出一支卷軸,在她們周圍加上了防護魔法陣。
伊麗莎白同意了她的看法:“這附近什麼生物也沒有,看來那頭毒龍佔領整個河谷。”
她們對峽谷的地形不熟悉,如果冒然潛行,很可能會遇上那頭不知道潛伏在何處的毒龍。薇妮思索片刻,決定鋌而走險,留在原地休養生息,佈置好魔法陣等待毒龍的到來。
雖然不知道毒龍到底是怎樣的生物,但凡是龍必然皮厚堅韌,因此除非一擊而中,普通的偷襲對於龍來說根本沒有什麼作用。
薇妮拿出晶石,在四周設了消失幻陣,又在消失幻陣上疊加了重影幻陣。
臨近黃昏的時候,休息了一天的兩人都恢復了體力,各自吃了一些乾糧充飢。剛把最後一口肉乾嚥下去,彷彿烏雲驟聚,天空忽然就暗了下來。
薇妮本能地感到危險,從靴子裡抽出匕首的同時猛地擡頭,毒龍巨大的身影覆蓋了她們頭頂的天空。
她們的氣息被鏡子隱藏,而消失幻陣又反射了四周的景色,掩蓋了她們所在的方位。
單單隻憑藉她們兩人去挑戰毒龍,大概只需要三分鐘就能被毒龍一口吞下。但是,薇妮手上握着從堪帕瑟拍賣場搶來的伊芙往日繪製的卷軸,只要肯下成本,依靠這些卷軸未必不能將毒龍擊殺。這場冒險對她來說意義非凡,犧牲幾支卷軸未必不值得。
“想要賭一把嗎?”薇妮輕聲問伊麗莎白。
“我相信你。”伊麗莎白抽出了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