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的小雨,輕撒在風城中。這是清晨,國都中較爲安逸的日子,讓很多人並不愛早起,大街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車馬行人。
“唏律律……”遠遠的,一輛華麗的馬車駛來,這馬車用材精緻,一看就是價格不菲,也只有爲數不多的老牌貴族才用得起。最關鍵的,是這馬車上方是一個碩大的族徽,上面烙印着當今的皇族——風家的印記。
馬車愈來愈近,那馬四蹄雪白,但身上卻披着紅似火焰的皮毛,正是西方傳來的珍惜品種,豔梧駒。
馬匹走的不慢,帶起陣陣輕風,忽地,一道風拂過車窗,將窗簾掀開了一角。裡面是一位中年男子,雙手細長、面如銀月,渾身充滿了貴族的氣質,竟是平田等人見過幾面的熟人——天瑞城城主,風曲雲。
此刻,風曲雲右手握着一雙石珠,不斷在手中轉動着,臉色全然沒有之前在天瑞城中的安靜,眉頭緊皺着,顯得心事重重。
自從不久前,他大兒子在城主府中被刺死後,這位優柔寡斷又過於憨厚的城主,一直受到來自姜家的壓力。這個閒散的城主,不得不過了一段勾心鬥角又充滿刺激的權謀日子,他並不擅長這些事務,但幸好自己的二兒子非常得力。
然而,纔在兒子幫助上,習慣與姜家見招拆招的日子不久,自己的哥哥,當今的風天子,又用一道秘令,召自己回到風城,這個自己已經離開二十多年的故地。
風曲雲心情十分複雜,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爲何事將自己匆匆召回,且不讓自己大張旗鼓,悄悄的回來。連進城,都選擇在人行稀少的清晨。
好在,天瑞城拜託給自己的二兒子風歸洛管理了,這個少年應該能做的比自己更像一個城主。風曲雲心裡想着,眼睛透過馬車的車窗,看向窗外。
不遠處,鳳臨殿矗立在內城中,彷彿鶴立雞羣一般顯眼,風曲雲看着它,似乎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樣,但似乎又不是。他心裡不由升起一點煩悶,突然間覺得風城比不上自己的天瑞城了。
風曲雲思緒翻飛的時候,風天子已經在鳳臨殿後殿中等待自己的弟弟。
這位天子,自從任命姜家人爲新成立議院的議長之後,遭受了比以往更大的壓力,而召令弟弟前來風城,就是爲了在整個局面中,打開最關鍵的一個缺口。
很快,風曲雲就到了,他看到比自己滄桑許多的天子,下意識地喊出一聲:“哥哥……”
屏退了左右,風天子才緩緩地跟自己這位最沒有政治意識的弟弟交代起緣由。“我準備任命你爲風城的執政官,總攬興州的各項政務。”
“什麼?”風曲雲一時不明白,什麼是執政官,爲什麼又總攬興州的政務。
“我在汝地平田的建議下,決定樹立新的政體。建議執政官、議院和城民大會三權分立的新政治體系。其中,執政官是掌握實權的第一政治官職,後兩者掌握虛名,是名義上的最高機構。”風天子壓低了聲音:“風家權利被姜家架空,已經有幾百年時光了。我們只能不斷將風家人派往興州各地擔任城主,但在大局上仍舊無力,不過這次一定可以改變。”
風天子對自己這位最不戀權的弟弟,沒有太多防備,他坦誠地說:“如今,我們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利用議院和執政官,架空姜家人的權利。”
風曲雲聽罷,臉色飛地變幻,由驚到懼,又由懼到喜,最後定格成憂慮:“天子,我才能實在微弱,恐怕當不起重擔。做個風流城主倒可以,但是天子此次任命,分明是將我做了對抗姜家大勢的馬前卒啊。”
苦笑了幾聲,風曲雲又道:“我倒不是不願意爲風家效力,真的是心有餘力不足,叫我那二子來做風城城主,恐怕都比我強。”
風天子握了握風曲雲的手,勸說道:“弟弟莫急,祁平田已經被我任命爲至聖先師,我當令他全力輔助於你。”其實風天子,看中的就是這位弟弟沒什麼權利慾,天子腳下的執政官,必須以天子馬是瞻。
“只要事情一了,你還可以回你天瑞城,我自當重新任命新的執政官。”天子繼續說着,總算將風曲雲給勸住了。
於是風天子重新將左右僕從給喊了回來,令人將風曲雲帶下去稍事休息。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清晨的小雨也歇了,只有朝陽光照着城市,正是美好的一天。天子又喚來傳令官,布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在天下建立新的政治體制,稱之爲代議制。天下十二州,以一、兩個核心城市爲中心設立執政官、貴族會議和城民大會。天子任命執政官,總管政事;貴族議會會設一議長,議長及委員會總管政令施行效果評估,可以對執政官提意見;城民大會可以投票選出貴族議會。興州,將在天下第一個施行此項新的政治體系。”
風天子鄭重地將這一紙命令交給傳令官後,又喚來身邊僕從,要求召見至聖先師。“將那輛天子座駕再拿出來,去接至聖先師吧,具體的其他細節,你們還照着上次一樣施行。”
說完,天子又回到自己書桌前,鄭重地將一個木盒取出,拿出內裡的幾張紙。這正是此前平田交給天子的政改計劃書,天子仔細地看了又看。同時,還取了紙筆,在這幾張紙外,又寫寫畫畫。
傳令官帶着新的天子手諭,將消息風一般地傳遞到國都的各個角落。這個重大的消息,彷彿初升的太陽一般,瞬間穿透了整座城市。
天子的車架,在國都中平田等人的府邸轉了一圈,又繼續駛向南城,吸引了一路的目光,最後才停到至聖學院中。
此時,平田正在和祁名等人用早膳,這一夜平田一直在忙碌着,善後收尾,以及制定新的學院框架,是以衆人又困又累。
下人們過來,彙報說天子車架請平田去鳳臨宮,已經在學院中等着了。
平田不慌不忙地吃完手中最後一點食物,最後才緩緩對着自己的弟子說道:“我說過姜家笑不了多久了,他們哭的日子,將從現在開始算起。”說完,平田就踱步向外,走向天子迎接的車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