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曾雲:“年年端午風兼雨,似爲屈原陳昔冤。”
這是說端午之日,多半是風雨相伴,似乎在陳訴屈原的冤屈。
要說這方世界往年的確如此,但今年卻是不同。
原本連日暴雨,在黃少宏與法海、白青聯手治水之後,不知爲何,雨勢便一日小過一日。
到端午這一天,清晨起來,雖然還晨雨濛濛,可當日上三竿之時,卻是漫天雲彩散去,陽光普照,整個江南都迎來了難得的放晴之日。
街上的行人也隨之多了起來,隨着歡騰、叫賣的聲音,整個江南的百姓也都拋開前些日子陰雨連綿帶來的沉悶,沉浸在端午節熱鬧的節日氛圍裡。
黃少宏連續兩天,不間斷的用心血祭煉飛劍,終於大功告成。
估計普天之下怕也就只有他可以這麼奢侈,將一口口心頭血噴咋飛劍之上,讓煉製飛劍的速度提升了千萬倍,這才能在兩天之內將飛劍祭煉完成。
若換成他人煉劍,沒有個十年八年的淬鍊,怕是難以成功。
不過黃少宏雖然仗着‘超級治療藥水’的大紅瓶,能夠瞬間佈滿噴出去的心血,身體方面不受影響,但兩天噴血下來,他心裡卻是異常疲勞。
是以昨天午夜劍成之時,這貨直接倒在牀上,擺出睡功的姿勢,調勻氣息,呼呼大睡起來。
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的時候,卻是被院子裡的大鬧之聲吵醒的。
起身之後站在地上,懶洋洋的抻了一個懶腰,渾身立刻噼裡啪啦想起骨骼的爆豆之聲。
關節瞬間全部打開,氣血循環瞬間加快,身心疲勞瞬間全部消散。
“爽!”
晃了晃脖子,黃少宏忽然張口一噴,一道白光匹練就從口中噴出,頓時室內的空氣中傳來凜冽蕭殺的庚金劍氣。
黃少宏右手掐了一個劍訣,手指微動那道白光匹練便圍着他飛速轉動起來。
他眼睛一掃,見到房內擺放的黃花梨的桌椅,眼神一動,將手一指,那白光匹練立刻閃電一般飛將過去,無聲無息的在瞬間,就圍繞那桌椅轉了一百幾十圈。
黃少宏手指一勾,白光匹練如臂使指的飛了回來,被他張口一吞,便吸入體內。
耳中一動,院子裡的打鬧之聲似乎更大了,亂哄哄的吵作一團,黃少宏側耳傾聽,忽然露出無奈之色:
“還以爲是兩個小的玩鬧,怎麼卻是這兩個老傢伙吵起來了啦!”
搖了搖頭,走過去將門打開,門開的一剎那,外面的清新空氣隨着一股清風吹送進來,那房間中看似完好的黃花梨桌椅,忽然嘩啦啦,散落一地,變成了指甲大小一塊塊的碎木料。
黃少宏走出房間,順着聲音來處,穿過花廳,在花廳裡面桌子上,一盆糉子散發着糉香。
他隨手拿了一個撥開,吃了起來,是最普通的紅棗加糖的糉子,味道香甜。
黃少宏一邊吃着糉子,一邊尋聲而去,剛走出花廳,就見到花廳前的庭院裡,知珠子正在追打全真子爆錘,兩個小的以清、以寧則追在兩個老的後面拉架。
大大小小四個傢伙鬧成了一團。
黃少宏將手裡的糉子全都丟在嘴裡,幾口嚥了下去,這纔開口喝道:“都給我住手,大清早的你們這是要翻天吶?”
整個菊園之中他最大,此時見他發飆,那兩個老的立刻都停止的追打,兩個小的則有些擔心的站在師父身旁。
知珠子剛纔追打全真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此時雖然停手,卻也捂着眼睛抱怨道:
“天師,你可要給貧道做主啊,這個老雜毛想要害死貧道!”
全真子此時臉上都是紅腫淤青,顯然剛纔被打的不清,這時候苦笑道:“都是誤會,誤會......”
黃少宏還沒說話,知珠子就怒罵道:“狗屁的誤會,你讓我誤會你一個我看看,若不是貧道做了多年的和尚不曾殺生,今天就化作原形將你們這大小雜毛全給吞了!”
全真子聽他說的難聽,當即也沉着臉,怒聲道:“臭禿子我警告你,剛纔是我的過錯,可和我徒弟沒關係,你說話給我放尊重點!”
“老雜毛,我尊重你大爺,尊重你一臉!”
知珠子也是罵嗨了,將平時從黃少宏這裡聽到的經典語句,全都變成子彈噴了出去。
“臭禿子你再說一遍!”
“老雜毛你叫誰禿子!”
“叫你怎麼了,禿子,禿子!”
“雜毛,雜毛!”
黃少宏被他們吵得頭都打了,黑下臉大聲喝道:“夠了,都給我閉嘴!”
瞬間安靜!
黃少宏看着憤憤不平的知珠子,又看了看一臉委屈的全真子,指了指後者:“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知珠子剛要站出來說,憑什麼他先說啊,結果看到黃少宏嚴厲的眼神,立刻萎了下去。
全真子苦笑的解釋道:“真是誤會......”
他當即就將引發衝突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這年代端午節絕對是個大節日,比中秋和春節都差不了多少,家家戶戶都要張燈結綵,佈置一下,迎接節日的到來。
這兩天黃少宏閉關煉劍,全真子和知珠子一商量,這過節的事情就他們來操持,不讓天師費心了。
兩個老頭一拍即合,包糉子、採艾草,在菊園各個門口都放置木盆,弄了些菖蒲、葵花,和五色紙錢放了進去,全都按照當地的民俗操辦。
全真子以前帶着兩個徒弟的行走江湖的時候,這些民俗他都明白,每逢端午的時候,也不曾落下。
按照民俗講,還要去廟裡乞求符咒,八卦鏡之物,懸在初入的門口,用以驅趕妖邪之用。
全真子就按照往年的規矩佈置,但符咒什麼的,他自己就是道士,卻不用去寺廟道觀中求了,自己畫好符篆,用開過光的八卦銅鏡,就懸在花廳的門樑上。
結果問題來了,他忘記知珠子是妖這茬兒了。
他掛好了鎮妖辟邪的八卦鏡之後,還把一旁忙活的知珠子叫了過來,讓對方幫忙看看掛的正不正。
知珠子也是個實心眼的,害怕看不真切,想着萬一是歪的沒出來,那豈不是不美,於是這貨閉着一隻眼,用另一隻眼睛仔細端詳。
這一來就壞了,那八卦鏡可是開過光的,上面加持了道法,感受到知珠子身上那淡淡妖氣之後,反射了太陽的光芒,射出一道金光來,正中知珠子的眼睛,頓時將那隻眼睛給射瞎了!
兩個不靠譜的老道,這才反應過來,知珠子這個妖,讓那鎮妖的八卦鏡給射了!
知珠子認定就是全真子挖坑害他,全真子也是委屈,你自己不也沒想起來麼,你要想起來,能蝦米杵子的用一隻眼看?
兩人這一嗆聲,知珠子越發來齊,追着全真子就揍了起來,這纔將睡得正香的黃少宏吵醒。
黃少宏聽完愣了半晌,忽然放聲大笑,笑的直跺腳,這倆老貨太特麼搞笑了。
他是天師,知珠子和全真子自然不能拿他如何,見他笑的放肆,也只能暗自憋屈。
黃少宏笑夠了,這才擺手道:“哎呀,肚子都笑痛了,那什麼這不算事兒,不就是眼睛麼,我這就給你治好,不過你們兩個都這麼大歲數了,下回辦事兒能不能長點心!”
他笑着扔出兩瓶治療藥水,讓兩個老道一人一瓶喝了下去,知珠子眼睛肉眼可見的恢復正常,而全真子的一臉傷也恢復如初。
兩個老道驚奇之餘,一臉的豔羨,不愧是天師,隨手拿出來的就是仙藥一般的存在啊。
黃少宏讓全真子將那八卦鏡摘下來,然後親手寫了一副對聯掛了上去,有個震懾妖邪的意思也就行了!
上聯是:“妖魔精怪,且行他處!”
下聯是:“鬼魅魍魎,勿入此門!”
橫批是:“天師在堂!”
這對聯一掛上去,立刻傳來叫好的聲音,兩個老頭把巴掌都拍紅了。
全真子似是對剛纔的追打還有忿忿之意,轉頭朝知珠子笑道:“看清楚了麼,妖魔精怪,且行他出!”
知珠子以前修佛養了好性子,之前眼睛被爆才發怒動手,此時傷勢恢復,卻不再與全真子一般見識,只是笑着道:
“不懂了吧,不入道門的妖那纔是妖,入了我道門之後,那就不是妖了,那叫神獸!”
以清和以寧都捂嘴偷笑起來。
黃少宏用真元法力手書這副對聯,自然也有震懾妖魔鬼怪的效果,不過那知珠子學了他天師府的東西,沾染了道門氣息,卻是不再被震懾之列。
黃少宏滿意的看了看自己那歪歪扭扭的毛筆字,讚了一聲:“好字!”這才招呼衆人進花廳吃糉子。
以清和以寧兩個小傢伙早就等不及了,帶天師和兩個老傢伙都吃了起來,這才各自歡喜的捧了一個,去皮之後,大口的咬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菊園的大門外響起敲門的聲音,以清得了准許跑去開門,不一會便迎進來一個家丁打扮的青年人。
這年輕人,走到花廳門口正要進門,忽然那門上的對聯現出百千道光華,那家丁一聲慘叫就地打滾起來。
黃少宏眼睛一掃,臉就沉了下來,冷聲道:
“什麼時候,孤魂野鬼也敢在白天出沒了!”
來人雖然外表看上去沒什麼異常,臉上卻黑氣隱現,黃少宏一眼就看出這人應該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的!
他這麼一說,知珠子和全真子就要發作,將那附身的陰魂打散,結果那家丁豪道:
“法師手下留情,我是箭橋雙花坊巷口白府的管家白福,是來替我家姑娘送口信來的!”
黃少宏這才恍然,揮手一道‘護靈符’打出,貼在了白福身上,他這纔不受那對聯字跡的震懾,爬起身來,小心翼翼的道:
“我家姑娘已經在府中備好酒菜,請黃公子午時過府飲宴!”
黃少宏看了看天色:“午時嗎?你家姑娘到底搞什麼名堂?”
他本來以爲白素貞請他赴宴,時間定然是晚上,卻不了定在了午時。
要知道端午本來就是重五之日,陽氣極重,按理說白素貞蛇妖化形,今天應該是她的虛弱期纔對,而中午又是一天之中,陽氣最重的時候。
如此白素貞請他午時赴宴,完全就是把弱點擺在他面前。
黃少宏可不信有妖精會這麼愚蠢,故有此一問。
白福也不多言,只說道:“我家姑娘說,公子一去便知!”說完一躬倒地,就告辭離去。
走出菊園大門,白福回頭看了一眼,眼中都是驚懼之意。
不知爲何,他感覺自己在黃少宏身前,整個魂兒都快散了,這人着實可怕,須得告訴姑娘小心應對才行。
他卻不知,這還是人家收斂了一身如同岩漿般的氣血,和神鬼辟易的煞氣,若非如此,他這等孤魂野鬼出現在人家面前,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白福回到箭橋雙花坊巷口白府向白素貞稟告此去邀請的經過,卻沒看見,白府對過的一處小吃攤上,坐着一個紅袍壯漢,和一個身穿杏黃色道袍的道士。
那道士此時一臉不悅,不滿道:“師弟,你攔我做什麼?那陰魂是個鬼修,頗有氣候,正好捉來給我煉製陰靈丹,壯我陰神!”
那紅袍卻是金拔法王,此時面對這倒是,沒了平素的狂態,笑着道:“師兄你着什麼急啊,我這不是怕打草驚蛇麼!”
那道士卻是金拔法王從茅山請來的道士王道靈,這王道靈乃是一直蛤蟆精得道,原本與紅袍一同生活在鳳凰山中,彼此以師兄弟相稱。
後來這蛤蟆精不知道得了什麼好運,被上一任茅山掌教‘洞元通妙法師’劉混康收爲弟子,自此得了茅山傳承,有了正經出身。
金拔法王也會做人,一口一個師兄叫着不說,每逢年節都有孝敬送上茅山元符萬寧宮中,所以兩人的這份香火情還在。
當然這次王道靈下茅山來幫忙,金拔法王也是許以重利的,那鳳凰山上的萬年紫參王,可是王道靈惦記許久的東西,這一次他終於鬆口了。
王道靈聽到金拔法王說打草驚蛇,不屑的一笑:“我茅山術法通天,便是條龍也能收得,何況小小的蛇妖!”
金拔法王陪笑道:“師兄說的極是,不過我拿仇人也不簡單,這邊動了蛇妖,怕將他驚走,師兄還是暫且等一等吧!”
王道靈被他連連勸說,這才平了心氣兒,暫且熄了用茅山道法震懾妖邪的念頭。
杭州六合寺內,法海閉關的禪房被人輕輕敲響,外面小沙彌,恭敬的說道:“禪師,有人來訪,說是你在錢塘湖的師弟!”
正盤坐入定消除魔障的法海,猛地睜開眼睛:“是他,他來幹什麼?”
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叫他進來吧!”
不一會一個白髮長鬚的老者被引了進來,等房門關上之後,老者躬身拜道:“師兄,師弟來看你來了!”
來人正是錢塘湖下那條老鯉魚,此時眉眼堆笑一臉的討好。
法海看向老鯉魚的眼神裡,並沒有看向其他妖怪那種厭惡,點了點頭,溫聲道:“作罷,和你說了多少次,師尊並未收你爲徒,不比叫我師兄!”
老鯉魚道:“那怎麼成,人說師徒如父子,您和那位佛爺可是親師徒,我又是佛爺他老人家親手放生點化的,佛爺就是我的再造父母啊,這麼一算,咱們這可是比親師兄弟還親吶!”
他不等法海說話,又道:“師兄您血統高貴,我們這樣的小妖自然比不了,您該不是嫌棄弟弟我出身低微吧?”
法海聽到他說起自己師尊,眼中閃過一絲溫色,隨即苦笑搖頭,擺手道:
“你啊,每次就拿這事情出來說話,我已非前世之我,血統什麼的,不可再提,貧僧今世只是法海,一個和尚而已!”
說完之後,止住了再要糾纏不清的老鯉魚,開口道:“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又有什麼事情找我了!”
老鯉魚嘿嘿一笑:“這不是端午佳節了麼,我來看看師兄,另一個......”
他說到這裡做悲愴之狀,哭到:“最近雁蕩山出了一個妖王,上次去我那裡做客,強索了我一個小妾去,玩弄致死,真是其人太甚!”
法海眼神一厲:“難道它不知道你與師父的淵源嗎?”
老鯉魚假哭道:“那妖王是老鷹化形,它說好久沒有唱過鯉魚精的味道了,就是因爲師父的關係,才放我一條生路,若非如此,一口就把我吞了......”
“好膽......”
法海嫉妖如仇的性子立刻就爆了,起身之後,大步朝禪房外面走去:“走,隨我去看看那妖精生了什麼三頭六臂,連與我師尊有淵源之人也敢招惹,定要打的他魂飛魄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