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光線漸漸的變暗，終於世界完全黑暗了，甚至連意識彷彿也熄滅了，但是一瞬間，那已經沉睡的意識又突地覺醒了過來。
沐羽凝殤，不，應該叫沐羽纔對，每一次的下線他都很在意這意識熄滅和點亮的短暫過程，他有時甚至會無端的擔心，如果熄滅之後沒有點亮會怎麼樣。
當然，這種擔心純屬多餘，在全世界上百億的用戶中，從來沒有一例這種喚醒失敗的案例。
緩緩的睜開眼睛，柔和的光線和熟悉的場景讓他舒了口氣。
“嘀嘀，思感連接結束，身體狀況正常，腦波活動正常，內分泌正常。”
“設備脫離。”
“設備脫離完成。”
沐羽躺着的人體工程學椅子慢慢的變形，將沐羽的身體從平躺變成了坐姿。
“門禁解鎖。”
“門禁解鎖完成，楊局長請求進入。”
“請進，準備兩杯酒。”
沐羽才從椅子上站起來，門戶已經打開，一個身材高大，氣質沉穩的中年男子已經走了進來。
“怎麼樣？”
“楊局長，你不是一直在監視麼？”
楊局長瞪了沐羽一眼：“嚴肅點，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
沐羽啪地一個立正敬禮：“是，楊局長！沐羽今日任務完成，向你報告！”
“得了吧，坐下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根據法律，世界樹是不能泄露任何用戶的信息的，我們雖然經最高立法會議授權，但是也僅僅被授權監控外圍數據，要不然，還要你幹什麼？”
“應該是還要我們幹什麼。”
沐羽嘿嘿一笑道，這時一個機器人嗞嗞的滑過來，給兩人送上了兩杯酒。
楊局長正要訓誡沐羽兩句，被機器人給打斷了，他皺了皺眉：“又是酒？”
沐羽苦笑了一下：“沒辦法，離不開這個，去看了心理治療師，他們建議我不要戒酒，說是能有效的緩和我的心理壓力。”
楊局長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都很辛苦。”
“呵呵...楊局長，你恐怕不知道，當你一次又一次的出賣那些信任你的人是什麼味道。”
“我...知道...算了，不說這些了，這次任務結束，你就可以申請調離第一線了。”
“好歹有個盼頭。”沐羽自嘲的笑道。
“說說吧，情況如何？”
“目標一，也就是朱六，他的確是個很不一樣的NPC，既然連世界樹都已經將他列爲一號跟蹤目標，爲什麼最高立法會議不能要求世界樹對這個邏輯終端完全解密呢？”
“這是當年世界樹建立時定下的規則，世界樹保護所有用戶的隱私，我們以可能影響人類爲理由，才動用了一級權限，要求獲取這個一號目標的外圍數據，從而鎖定了他的本尊，然後再由你這個最出色的鉤子出動。所以，你的任務就是黏住他，觀察他。”
“呵呵...我明白。”沐羽咧嘴笑了笑，笑容裡帶着一絲苦澀，一仰頭將杯裡的酒灌了下去。
楊局長沉默了一會，看着沐羽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但是隻是一瞬間，他的臉色就恢復到了平時的嚴肅狀態。
“說說你對這個朱六的感覺。”
“嗯...怎麼說呢，感覺他根本就不像是一個NPC，他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如果不是我確定這一點，我很難將他跟一個冰冷的邏輯終端聯繫起來。”
“這不會是錯覺？人與人工智能的區別雖然有明確的定義，不過那只是一種理想狀態的判定方法，如果人工智能在刻意的模糊那種區別的話...”
“楊局長的意思是世界樹在隱瞞什麼？”
“不，我相信世界樹，世界樹系統是多元的，不可能有一個統一的控制者，每一個核心只能控制一個規則，然後形成交互，再形成邏輯分級的終端，所以在規則上世界樹跟自然界一樣，是完美的，不存在偏向性。”
沐羽擡了擡手，這些常識他都明白，可是跟朱六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有種感覺，感覺自己往日所學的知識，自己已經建立起來的世界觀，似乎正在被朱六所顛覆，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對朱六有着極大的興趣，可隨之而來的，就是深深的犯罪感和愧疚。
“可是，有沒有可能出現一個完全跟人類一樣的邏輯終端？”
“不知道，所有的研究機構都沒有結論，因爲世界樹已經複雜得超出了我們的控制，那就是個龐大的世界，跟我們所處的世界沒什麼不同。不過，你應該知道我們的懷疑。”
“是，可是最終救治研究所的人不也沒有任何說法麼？”
“嗯，除非他自己承認，甚至連世界樹系統都不可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真相。”
“那麼，根據我帶回來的那些對話和視頻，那些專家們分析出什麼來了？”
“有一些有趣的東西，第一，這個朱六應該是華夏人，或者用華夏人爲模版創造的。”
“廢話。”
“呵呵，第二，他的語言習慣有些奇怪，應該是南方人，用語習慣跟現在的人不大一樣，又有別於以往高級NPC形成的幾個語言體系...”
“結論呢？”
“沒有結論，因爲我們目前的數據太少。”
“又是廢話，還有麼？”
“還有就是他的行爲模式，就像你說的，裡面不完全都是理智和符合邏輯的，有明顯的情緒因素，當然，其他的高級NPC也有情緒因素，但是那些情緒都是有脈絡的，比如第一準則保命，第二準則貪財，第三準則自利等等，或者用隨機數來打亂這些準則的次序等等。但是從來沒有一個NPC會對某個人表現出特別的喜歡。”
“或許是對一類人。”
“可是，朱六隻是喜歡樑秀兒，理由是樑秀兒也喜歡他。”
“這不就有規規律了，凡是真心對他好的，他就會給於回報。”
“是麼？那麼回報的程度呢？這個任何一個高級NPC都不會像朱六那麼情緒化。”
“我不覺得他情緒化，他的迴應是理智和有嚴密邏輯的。”
“我是拿他跟其他的邏輯終端相比，跟人類相比，他似乎又非常的冷靜和理智，像是一個斤斤計較的老狐狸。”
沐羽聞言呵呵一笑，伸出手裡的杯子，機器人又給他倒了一杯酒，楊局長見狀微微皺了皺眉。
“這一點我倒是跟楊局長看法一致，朱六確實是個老狐狸。”
“好吧，說說二號目標。”
“樑秀兒？她就是個很普通的小姑娘，心地很善良，聰明可愛，偶爾會搞些小小的惡作劇，跟她哥哥相依爲命，對哥哥和那個未來嫂子非常的依戀。”
“樑大力和雨中燕子？這兩個人我們會稍微接觸一下，然後將他們置於保護之下。”
“怎麼，有人會打他們主意？”
沐羽的臉色有些凝重了，楊局長笑了笑：“這很正常，我們的動作一向有很多人盯着，這次的申請是最高立法會議批准的，知情者並不少，我們能猜測一號存在的重大意義，那些商人政客能不明白？”
沐羽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喝了口酒道：“什麼事情被他們一弄就會亂七八糟的。”
“沒辦法，世事如此。”
“呵呵...算了，我還是做好我的工作，希望這次順利完成任務，攢夠了積分我就申請調職，嗎的，這種見鬼的工作真是受夠了。”
楊局長看着情緒有些激動的沐羽輕咳了一聲道：“說句大而空的話，你們也是爲了人類的安全和未來而工作的，或許你們的付出和犧牲沒人知道，但是歷史會銘記。”
“掰扯了吧，好吧，我好受多了，那麼下一步怎麼弄，有劇本麼？”
“沒有，劇本什麼的太下乘了，你這次面對的可不是一個普通人類，所以你還是本色演出吧，反正我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儘量的跟他在一起。”
沐羽眨了眨眼道：“楊局長，你怎麼不找個女人呢？”
“嗯？什麼意思？你找女人還要我安排？”
“我是說你怎麼不找個女人來進行這個任務，那不是可以名正言順的跟他粘在一起麼？朱六可是個男性，或者你們找個像樑秀兒一樣的女孩...”
“我們考慮過，實話告訴你吧，你是個探路者。”
“呃...明白了，好吧，我會盡量的摸透他的習慣，打好基礎的，這樣就行了吧？”
楊局長嘴脣動了動，最後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你明白就行了，如果碰到其他人有目的的接近朱六，你知道怎麼辦吧？”
“知道。”
楊局長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就這樣吧，你可以下班了。”
沐羽也起身，目送楊局長的身影消失在門背後，自己卻沒有急着走，而是一屁股又坐回沙發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這麼發了半天的呆，沐羽才重重的吐了口氣，咧嘴笑着搖了搖頭：“在給我一杯酒，然後將今天的錄像放給我看看。”
“是。”
沙發對面的牆壁上出現了今天他在小院子裡偷偷錄下來的畫面，畫面上，朱六正在跟仗劍石崖討論着那一招劍如疾風的各種變化，說是變化其實還是那一刺，按照朱六的說法，變化不在外表，全在內力。從內力在這一刺之內的變化收放，再到全身的內力該如何配合，別說仗劍石崖一臉汗顏，就是一邊聽着的沐羽也覺得複雜得嚇人。
難道朱六背後是系統？系統想要幹什麼？試圖干涉玩家的行爲？
沐羽默默的思考着，卻越想越不得要領，整個腦袋都要被亂糟糟的思緒撐爆了！
這個朱六，整個就一大大的謎團啊！